四川遂安起义失败原因探析

2019-02-21 03:32:13
四川文理学院学报 2019年5期
关键词:巡视员组织者县委

王 盟

(四川文理学院 政法学院,四川 达州 635000)

0 引言

1932年10月,红四方面军未能击败国民党组织的第四次“围剿”,被迫放弃鄂豫皖革命根据地,开始向西部转移.同年12月,红四方面军突破了敌人的一系列围追堵截,越过了天险大巴山,进入了川北地区,并在极短时间内初步建立了以通、南、巴为中心的川陕革命根据地.1933年8月中旬至10月底,红军反三路围攻的胜利,以及为时两个半月的仪南、营渠、宣达三次进攻性战役的胜利,使得川陕革命根据地进入了全盛时期.但是,紧接着同年11月上旬,国民党和川军又集中了110多个团、约20万人的兵力,对川陕革命根据地发动了声势浩大的“六路围攻”.这就是1933年12月遂(遂宁)安(安岳)起义组织和发动前,川东北区域内敌我斗争的大致经过和态势.遂安起义,这场仓促发起的地方武装斗争,其初衷,无论是为了创造更多的游击区域,用以减轻红四方面军的作战压力,便利红军入川发展着想,还是要在白区开展有力的游击战,在敌人后方取得更大的胜利,开创一片赤色的穷人的天下也好,都随着起义的失败而流产.当年遂安县委及省巡视员等都开展了批评和自我批评,来分析这场起义失败的原因和教训.综合来看,导致遂安起义失败的原因,有着多方面的因素,如起义发动前,领导者盲目的自信和乐观,导致对敌我力量的对比判断失误;起义的策划和实施缺乏强有力的组织核心;起义计划被提前泄露;起义的组织者缺乏临场对敌经验等等.

1 起义组织者对起义前革命形势和力量的错判

遂安地区的底层民众,由于连年的军阀混战和当地军阀李家钰、李其相的残酷剥削,一直以来生活的都比较困苦.但是,在平常年景,生活虽然苦了些,穷苦老百姓还不至于陷入绝境,因而也不会铤而走险,拿起武器,以抗捐、抗税等暴力形式来表达对既有统治秩序的不满,迫得统治阶层的让步,借此挣得活路.但遂安起义发起之前,当地又逢天灾,尤其是穷苦百姓的救命粮——红苕,与往年相比,1933年的收成尤其的坏.遂安地区小春以麦子为大宗,大春以红苕为大宗,不出包谷,只有豆类,于是,红苕就成为了贫民的主要食物.1933年,先是夏季大旱,入秋则苦雨,“此地红苕收成之坏,据一般老农说,为近十年来未有之大灾荒,最好的都只能收去岁三分之一,且又小,又是筋筋,土内就烂了一部分.谷子虽收得好,尽在地主仓内.一部分贫民食粮,不能支持到三月半间,普通的不能过阴历年关”.[1]554就在如此恶劣情形之下,军阀李其相为筹集粮饷,还在催派民国五十四年的捐税粮款,再加上所谓的剿赤捐,其数目每两竟达到了三十元之多,且催收甚急,穷苦老百姓被逼的叫苦连天.如在平时,穷苦老百姓还可以到市面上找豪绅、地主、商人等借贷一二,用以缴纳各项捐税,但在此时节,此方法却是行不通了.为什么呢?因为入川红军对敌作战不断取得胜利的消息,相继传到遂安地区,导致人心浮动,军阀李家钰虽然在遂宁筑起了工事,但是,随时准备撤退、跑路.当地的豪绅地主见此情形,自是恐慌不已,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于是赶紧将现金回流,收藏在自己手中,不再拿到市面上借贷流通.豪绅地主商人们的这种自保之举,引发的一个很自然的结果就是,导致本来就脆弱不堪的乡村金融体系,几近崩溃了.这样的话,穷苦老百姓在市面上,甚至于连一块钱都借贷不到了,别说缴纳捐税,就连购买日常生活所需,除了出卖自家所剩无几的存粮、鸡和猪外,别无它法.在收成锐减,告贷无门,还被催逼缴纳高额捐税的情形下,不少底层穷苦老百姓的生活,确实就陷入了绝境.如此一来,抗粮抗捐、吃大户、破仓分粮等,就成为当前这部分群众最为迫切的经济利益诉求.

前方红色区域内的苏维埃政权,在其根据地内部所采取的种种革命措施,诸如打土豪、分田地等,随同红军对军阀作战不断取得胜利的捷报一起,接连不断地传入遂安地区.此类消息沿着传统的乡村关系网,快速地传播和扩散开来,这就导致有些民众也确实希望红军武装力量快些来到遂安地区,领导他们分粮抗债,吃大户,进而改变自身的经济境遇.在这其中,也确实夹杂着少数很“革命”的群众,言语之间表现的比较激进和亢奋,急吼吼着要开干,马上就搞起义.在省巡视员和遂安党组织下属支部召集的大小会议上,经常会听到革命群众问“好久动,好久动……”和“他们怎样打豪绅,那个打那个,将来杀猪过热闹年”等谈话.[1]558在此种氛围之下,遂安县委和巡视员尽皆认为,革命热潮已经掀起,起义的氛围已经具备,真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省委巡视员到达遂安地区后,本来他的任务是部署和领导游击战,但是,很快他也被当地的革命狂潮所迷惑.“……此地群众组织发展之速,令人出乎意外.现在就动员所有的干部,只是去开大会都跑不赢,至于个别线索以及(几)个人、十几个人的零碎组织简直是无法去,就置之度外 .”[1]539据巡视员所述,“大概有十分把握,能够动员的群众连男女老幼共计至少在四千以上,同志在四百以上,农村支部共计二十个,其他安城、遂城及通贤附近各场支部七个.其余影响下的群众及自动来受我们领导的神教组织(不是红灯教,是落后群众精神自动组织起来准备抗捐的组织)五、六百人以及土匪来接头等群众,都未在我们阶级力量对比当中……”[1]544乍一看,好像遂安地方党已经组织和团结了数千群众在自己的周围,成绩着实惊人.其实,真实情况远比这复杂得多,这数千人的数字表述也是含糊其辞,有着夸大之嫌,等到日后起义发起时,起义组织者才猝然发现,真正靠的住的中坚分子,敢打打拼的革命者,并没有多少,甚至可以说是凤毛麟角.毕竟,就连遂安地方党都没有将党员和群众清晰地划分开来,“只有来凤、龙台两区较为清楚.通贤区的群众人人都自称是共产党,究竟是好多党员说不出来.区委以及支部同志都是把能够积极活动的勇敢分子认为是同志,其余是群众,弄得无法严格划分,只好听之 .”[1]557省巡视员和遂安县委的主要领导,依照如此糟糕的组织动员情形,所估量出来的,能够组织和依靠的起义力量,与实际情形相比,自然就有了很大的偏差,很不幸的是,他们严重高估了革命力量,也错判了当地的革命形势.

在决定了要组织和发起起义后,遂安地方党就着手组织和发展武装力量,成立和训练游击队,据遂安县委书记余若萍所述,起义前“共编足游击队一百余人,赤卫队一百余人,还有少先队,共有枪五六十支,其余是刀矛”.[2]320另省巡视员鹏(风平、即邹风平、邹凤平,又名邹扶鹏)在给省委的报告中,又提到“农村豪绅武装有六十余支枪在我们手中,只须动时人枪俱有.一为豪绅背枪的贫农,用苦肉计将一支英国手枪和一支比国手枪,子弹十余板,手榴弹一个,送县委了.通市常练有五十人做内应”.[1]558在武器弹药方面,据省巡视员给省委的报告中所述内容,他只提到“带手榴弹至少十个来”,可能,他自认为许多武装掌握在“自己人”手中,因此,发动起义所需的枪支子弹是不缺的;在军事指挥人才方面,报告中也提到“立即派一军事人才来,要能指挥作战,要有必死的决心.”如上所述,遂安党组织和县委领导,就是打算依靠上述并未牢固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武装力量来发动起义,建立清一色的穷人的天下.

在敌方武装力量方面,省巡视员和遂安县委等得到的情报是,军阀在后方的留守部队甚少,安岳只有一个营的兵力守城,遂宁只有两个团,资内亦空虚,统治力量薄弱.而作为起义中心的通贤场,则有一百人左右的常备队或者叫常练队,有枪百余支,武器精良,均是新式武器小快枪、手榴弹、新式步枪等.在队丁的成员构成上,皆是绅粮子弟,名为绅粮丁.此部分武装,系郭汝栋部原旅长李成渝所发起和组建的.而李成渝本人就是通贤场上的人,他本人不仅有从军经历,还在省外和红军打过仗,有作战经验.而“通贤所属四十大甲,每甲又设门户练,一分队三十人,其枪支有单针、毛瑟、夹板、新式步枪等,也有不少配备矛、盾,每月还有几次会操,借以训练 .”[1]553即使如此,单由账面实力来分析的话,起义发起前,在敌我双方力量对比上,无论是武器弹药配备,还是人数多寡,亦或是组织训练方面,组织、发起起义的革命势力一方均处于劣势.但是,当时起义的组织者和领导者,则想的过于乐观了,以致于陷入了盲目的自信,甚至自大了,他们天真的以为“豪绅地主家虽有不少精良武器,但是有一部分枪是我们的同志和群众背起的,简直是在我们家里一样,只是解决其余一部分就成功了.”

遂安起义的组织者,只看到自身革命力量的不断“壮大”,从而陷入了起义的狂热之中,天真地认为解决所谓的乡村豪绅,真犹如那探囊取物般简便.这种轻敌的焦躁狂妄情绪,在领导人之一康绪的极端拥护下,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扩散开来,很快,整个县委及两区区委领导们都认为,武装起义就像家常便饭一样,轻松简单.其实,敌人的力量远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脆弱,就拿起义的中心和首要目标通贤场来说,收租七八十石以上的地主豪绅家里均有武装,实力不弱,但起义的组织和领导者们却先入为主,想当然的认为,既然这些武装均在佃户和雇工手中,那么,他们就都是自己人了.不得不说,遂安党和省巡视员的这种想法过于幼稚,耽于想象了,忽视了遂安党自身和群众缺乏斗争经验,群众的散漫意识浓厚、欺软怕硬,容易盲从,党支部并不能在群众中起到坚决的领导作用等弱点.正是由于起义的组织和领导者,对革命形势的盲目自信,对敌我力量对比的错误估量,始埋下了导致遂安起义失败的恶果.

2 起义前的组织宣传工作不到位

首先,遂安起义发起前,不注意保密工作,导致起义计划被提前泄露出去,领导者和参加者在惊慌失措之下,被迫仓促发动,从而失去了起义发起的突然性和隐蔽性,也丧失了进攻主动权,因而,大大降低了成功的可能性.起义发起的时间,大致原定于冬月(公历12月)初九(通贤场地区赶场的日期是每月的三六九日),但是,冬月初四上午就发生了捕人事件,其原因就是区委的个别组织者不注意保密工作,被地主侦悉了起义活动情形,当天即被逮捕了十一人,群众得知此消息,自是惊恐不已,四散奔跑和躲避.无独有偶,通贤区也在当天发生了泄密事件,一名起义参加者竟然将起义计划公开告诉了一名地主,只是他认为该地主可靠.另据遂安县委书记余若萍所述,党内领导人区书康同志,认不清阶级,宣传其老板加入,甚至把要起义的事统统说给他听了,结果导致老板告密.[2]320冬月初六,来凤区捕人的消息传到了通贤区,再加上通贤区的泄密事件,当地的不少地主豪绅都知道了起义计划.当天赶场人数的陡然减少,更加证明了起义的可能性,地主豪绅们俨然如临大敌,双方皆惊恐不已.泄密事件的发生,使得土豪劣绅有了充足的时间,得以集中起团练、常练等武装力量,四处散布于附近各场警戒,在乡里,就大举清乡,并逮捕了一名党支部同志.在此种氛围之下,恐慌情绪进一步蔓延,当地群众哭的哭,气的气、怕的怕,干的要干,也有不少人开始杀鸡、割肉、煮白米饭,想的是先饱吃一顿再说,总之,场面极度混乱.面对起义计划的泄露,遂安县委和省巡视员只好临时决定,发布总动员令,六日晚间(也有说是七日拂晓时分)就发动.

关于保密工作一事,在省委给遂安县委的指示信中,就有这么一段话,还专门提醒县委的工作同志:

“秘密技术工作要特别的留心,禁止发生横的关系,鼓动每个同志武装自卫,保护会场及机关,注意敌人的奸细和富农、党内不坚决的同志,对他们特别应严.须知斗争一开展,白色恐怖即随之而来,须接受梁山等地血的教训.”[1]552

可惜的是,这一指示信被交通处弄掉了,未能第一时间及时送达遂安县委.退一步看,省委的这一指示信,即使及时送达遂安县委手中,起义计划被泄露一事恐怕也难以避免.起义发起前,遂安地方所谓革命群众组织的疯狂发展,导致组织成员来源复杂,稂莠不齐,贫雇农有之,富农亦有之,甚至还掺杂有教民、土匪人员等阶级异己分子在其中.更为重要的是,遂安县委并未成立贫农团、雇农工会等群众性组织,将大量的佃农、贫雇农、工人等组织起来,提高其文化政治水平,培养工农干部,领导群众开展日常斗争,并选取其中的积极分子,吸收其入党.遂安地方党和巡视员,被当地组织所谓迅猛的发展势头冲昏了头脑,遂变更了原来以开展日常斗争,以游击战为主的革命策略,而选择和制定了发动三个场的总起义这样一个激进的冒险方案.由于缺少了日常斗争的历练,不仅实际斗争经验缺乏,也无法仔细甄别潜入组织中的阶级异己分子,从而增加了泄密的风险.

3 起义缺乏周密的行动计划和作战部署

遂安起义在发动前,遂安县委和党组织并未制定一个详细的行动计划和周密的作战部署,许多事情是临时起意决定,简直视武装起义为儿戏.事前,起义的组织者,未成立革命委员会这样的领导核心,以便统一领导和指挥,而是让县委、区委分头去布置,晚间再来集会商议,这就导致了沟通上的不便,有些地方根本无法及时通知,这就分散弱化了起义力量.一直等到六日晚间时分,才决定召集群众中的活动分子集中开会,成立革委会,来统一领导起义,但是这一临时决定已经太迟了,有的地方来不及通知,一直到了八点钟,被召集的人还未赶到,甚至于通知水观音的同志,在中途还被团防截去,水观音地方遂未得到通知,不知如何干,竟无疾而终.这场动员大会,由于通知的不及时和不到位,直等到半夜,还未集中起大量群众,甚至于有的群众随来随去,这不仅进一步削弱了起义力量,也使得己方革命士气极为低落.遂安起义缺乏统一的领导机构和坚强的领导核心,导致连起义的集合地点和时间等这些关键事项都未做统一安排,遂导致起义指挥上的分散性,无法有效的集中有限的起义力量,这又增加了起义失败的风险.

在作战部署上,起义组织者只是简单的计划以通贤场作为起义中心,配合水观音、来凤场两区,来一个三场总起义.在起义发起后,原定下的首要任务就是,带人前去收剿通贤场的百余支团枪.组织者单纯地认为,只要缴了通贤场的这批团枪,敌人就不敢怎么样了,再坚持个两三天,革命力量就充分发动起来了,就可以建立一个清一色的穷人天下.可是,起义组织者并没有充分考虑到,假设没有成功缴了通贤场的枪,那又该如何办呢?如果起义发起后,并未有足够的力量前来汇合,作战任务是否需要更改?至于何时何地集中,作战口令、任务分配,如何进攻,如何撤退等关键性问题,都没有提前考虑周详,进而制定详细的作战方案,这就导致了在起义发起前的一刻,还在考虑这些问题,可以说,起义还未发起,已经自乱阵脚.

4 起义组织者缺乏斗争经验,临时应变的指挥能力差

在起义计划被泄露,来凤场、通贤场相继发生捕人事件后,组织者就应当机立断,立即领导群众反对捕人,并适时引导群众开展武装对抗,而不是等到六日晚间时分,才召集积极分子,仓促发起起义.在起义发起前,豪绅地主所发起的捕人和清乡运动,给当地民众带来了极大的恐慌和压力,此时,正需要有人领导和指引他们该如何应对,很不巧,这段时期,起义组织者失位了,导致群众被敌人的白色恐怖吓坏了,起义尚未发起,先自失了胆气和锐气.

六日晚,起义组织者终于下了动员令,但直到深夜,还未召集起大量群众.事已至此,既定的先进攻通贤场,前去收缴团枪的作战任务自然已不可能实现,于是临时改为解决乡间豪绅,破仓分粮.起义进行到此,本应集中有限的武装力量合兵一处,以优势兵力前往对敌,但是,组织者竟又临时分兵两路,后又变为三路,仅有的一点力量又进一步分散了.这三路的结局皆以失败而告终,其中康绪所率领的一路,有群众二十余人,倒是真的鸣枪发动了,但枪响之后,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一声枪响,反倒是把领导人康绪给骇走了,此路起义自然也就流产了.省巡视员鹏所领导的一路,共十一人,有三支枪,内有百克门一支,临时决定前往解决豪绅蒲家(康绪的主人),群众见队伍人数如此之少,先自害怕,又逃走了七个,只剩四人.此路人马,在将要抵达蒲家沟时,发现火光冲天,原来是民团在抄康绪的家,四名群众惊惶失措之下,竟啼哭负枪而逃,只剩巡视员一人,此处起义也失败了.而县委书记余若萍被分配领导的那一路,人数最多,约有百余人,枪三十支,力量算是颇为可观.但是,还没等到他到达集合地点,区书康同志就先下令解散了,说是山上冷,让群众回家睡觉,等待新命令下达后再来汇合.等到余若萍等几名常委到达,自是无计可施,只得重新召集、集合群众,结果只找到几名群众,此路的起义力量最为雄厚,但是,竟然却以这样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束.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遂安起义的组织者和领导者,严重缺乏领导武装起义和游击战的实战经验,面临瞬息万变的战场形势,也缺乏应有的临场应变能力,个别领导同志更是无组织、无纪律,这些因素都导致了起义的失败.

5 起义发动的条件,相对不充分

在起义发起之前,起义的组织者和领导者,一致认为遂安地区革命形势一片大好,当地群众的革命热情高涨,组织力量蓬勃发展,具备发动起义的条件.但是,我们通过分析起义前后群众的种种表现,就可知道,遂安地区革命的土壤,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深厚.起义前的泄密事件,其实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乡村社会的传统权威——豪强地主们,在老百姓心中根系深蒂的地位,短时期内也不可能被革命的权威所取代.中国传统的士绅地主统治秩序对乡间民众的束缚和掌控,也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强大.在起义失败后,通过省巡视员的遭遇就可略知一二.他这一路起义失败后,孤身一人辗转来到文家寨区,发现活动分子都跑光了,其余群众见到他,也是三言两语后,即下逐客令.之后,他又到达通市附近,因民团封锁,乡村路口亦不得通过,就想住一晚再走,孰料,那家的妇女吓得大哭,要求其离开,巡视员只得另想它法.初九时,他来到了通贤区开会,竟连一名积极分子也没见到,中午来到一名群众家吃午饭,该名群众竟被骇的不得了,请他马上离开,经询问他人后始得知,积极分子都跑了.[3]遂安起义前,由于起义的参加者缺乏一个政治觉悟提高和历练的过程,并未经受日常斗争的洗礼,导致在起义过程中出现动摇,起义失败后,狂热冲动的情绪一经消退,就退回了传统乡村社会秩序牢笼,回归“顺民”角色.

这里需要指出的是,长期身处传统乡村权威统治下的贫苦民众,他们参加革命和起义的最大动力和动机,就是获得足够的经济利益,解决生活上的苦难,满足其生活所需.而要实现这些经济诉求,就势必要触碰秩序维护者和剥削阶层豪绅地主们的利益,两个阶层之间必然要发生争斗.那么,贫苦民众面对根深蒂固的传统乡间统治秩序,该如何抗争?这就需要中国共产党来组织和领导他们,开展日常斗争,优先满足其迫切的经济诉求,如破仓分粮、抗捐抗税、雇农加工资、反对守夜等.群众的这些切身要求,遂安地方党本应在起义发起前,就帮助他们逐步实现,并通过建设和巩固雇农工会、农协和党的组织,普遍的武装农民,推动日常抗争活动发展到更高阶段的武装斗争,进而展开游击战组织起义,以实现创造新苏区的伟大任务.

遂安群众当时最需要的是抗捐分粮、杀豪绅、分田地,而不是要起义.遂安党把这些贫民百姓的迫切诉求搁置在一边,将这些立刻要求兑现的问题,完全留在总起义后一起解决,这等于给群众画饼充饥了.但是,饼还未吃到,就让群众拿起武器去和反动权威拼命,去搞起义,自然只有失败一途.

再者,参加武装起义的群众,日常缺乏有效的训练,无论是政治觉悟,还是战斗素养都很低下,三路起义近乎儿戏似的失败,就足以说明问题.

结 语

遂安起义的失败,导致通贤和来凤两地的党组织遭到破坏,一些党、团员和农会会员被捕,袁泽直、吴刚和刘康之等党员先后被杀害.闵安良、邹凤平几经周折,在群众的掩护下返回省委,县委主要领导人则转移到安岳东兴乡一带,继续领导斗争 .[4]40此次起义失败的原因,自然是多方面的.遂安地方党、县委和省巡视员这些领导者和组织者,有感于周边红军的节节胜利,急于在白区开拓出一片赤色的天下,进而被眼前少数极端群众的革命“狂热”冲昏了头脑,错判了当时的革命情势,错误估计了敌我双方的力量对比,甚至于将武装起义想象的过于简单,仿佛胜利的果实,只需踮一下脚尖,就能唾手可得,因此,可以说,遂安起义的发起,是左倾盲动主义的产物.

起义计划被泄露,使得当地豪绅地主有了准备,进而有了时间集结武装,采取封山、清乡等行动,制造白色恐怖,这造成了起义发生地的民众恐慌.而在此期间,起义发起者和领导者的不作为和反应迟钝,又使得要参加起义的不少群众被反动权威摆出的阵仗,吓阻住了,遂胆气渐失,丧失了革命的锐气.起义计划的泄露所导致的后果,远远不止于此.白色恐怖的蔓延,捕人事件的发生,搞得当地民众人心惶惶,忙于自保.最后,六日晚间,起义组织者发布了总动员令,但是,前来汇合的群众却很少,除却交通技术等客观因素外,不得不说,与起义计划被提前泄露也有很大关系.

遂安起义在没有详细完备的作战计划和行动方案的情况下,被迫仓促发动,在临场指挥方面,则又暴露出起义组织者和领导者经验不足、缺乏武装斗争经验的一大弱点.仅有的一点革命武装力量,又兵分三路,导致起义力量进一步分散,终埋下了失败的恶果.在起义过程中,又反映出遂安地方党组织在自身武装力量建设方面存在的不少问题.首要的一点,缺乏应有的掌控力,行军过程中多次出现逃兵就是一个例证,还有就是无组织、无纪律,如区书康擅自解散集合完毕的民众武装,导致这一路起义无疾而终.

总体而言,遂安起义的流产,遂安地方党、县委和省巡视员应当承担很大一部分责任,正是他们偏离了领导群众开展分粮抗债等日常斗争的既定路线,想要发动一场总起义,造就一个赤色的穷人的天下,故而急于求成,急躁冒进,才导致了这样一场流产的起义,教训不可谓不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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