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巴布韦:静静等待绽放的嘉兰

2019-02-20 02:07王姝玮
看世界 2019年4期
关键词:穆加贝津巴布韦维多利亚

王姝玮

我帶着25岁的女儿回到我的祖国津巴布韦,去感受原野的呼唤、衰落的悠闲和对未来的希冀。

女儿25岁,纽约出生,在纯英语环境中长大,这是她第一次来到我的家乡。她的专业是政治新闻,所以想来看看“后罗伯特·穆加贝时期”津巴布韦的现状。对我而言更重要的是,让她接触和体验养育我的国家与文化,从而对我—她的父亲,有更好的了解。

我的设想是,先去维多利亚瀑布—这是世界三大瀑布之一,终年游客络绎不绝,尽管津巴布韦经济疲态尽显,但维多利亚瀑布的旅游从来不受影响;然后去非洲最大、野生动植物种类最丰富的万基国家公园;最后回到西南部小镇布拉瓦约,我在那里出生,并度过了青年时光。

虽然我在纽约和伦敦生活了很多年,但我的生物钟一直在“布拉瓦约时间”嘀嗒嘀嗒。穆加贝的昏庸无道夺去了小镇昨日的辉煌,生活在小镇上的马塔贝列人终日无所事事,生产活动几乎处于停滞状态。我希望女儿能有所感触、有所启发。

如天使般凝眸

回到津巴布韦12小时后,女儿对我的家乡给出了第一句评价—当时我们正在维多利亚瀑布生态酒店的布法罗酒吧,喝着金汤力,看着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中,大象和水牛在我们脚下的水潭里悠闲地漫步—女儿从它们身上收回视线,看着我:“好悲哀,津巴布韦人太依赖酒精了。”

她真是一语中的。几十年来,在穆加贝的统治下,津巴布韦人民只能在酒精中掩埋悲伤;2017年11月,人们终于打倒了这位非洲在位时间最长的专制者,又沉浸在举杯欢庆的喜悦中。尽管恶性通货膨胀持续发酵,但政治新局面总归让人民看到了希望,《孤独星球》和《国家地理》也都将津巴布韦列为2019年不得不去的国家。

在瀑布的两天,让我们领略到了一个欣欣向荣的津巴布韦。我们坐在维多利亚瀑布酒店的柱廊内,面前是修建得整整齐齐的草坪,从瀑布上方升腾而起的漩涡云在空中打转。酒店是殖民时期遗留下来的历史建筑,1904年开始营业,设施先进、风格古朴,公共区域还装饰着橡木条和印花棉布。

第二天下午,我们乘直升飞机飞越瀑布,这是我第一次俯瞰如此宏伟的自然景观。我这才真正理解,为什么英国探险家戴维·利文斯通发现瀑布时会说:“这景色如此美妙,天使飞过时也定然凝眸。”

动身前往万基国家公园之前,我们拜访了维多利亚瀑布野生动物信托基金会的总部。基金会开展了广泛的小规模救援活动,解救落入陷阱的动物,并照顾它们直至痊愈。基金会的罗杰气愤地告诉我们,现在人们为了捕猎简直无恶不作,越来越多的人在水源中放农药和氰化物。“毒药现在是野生动物面临的最大威胁。”

维多利亚瀑布

非洲野生动植物和野生栖息地的被破坏,是一场巨大的灾难,辐射范围之广、影响之恶劣让人难以想象。国际犯罪集团对犀牛和大象一直虎视眈眈,而土地权和动物所有权悬而未决,仍然是当下最引人注目的问题。

与动物共呼吸

尽管整体形势不容乐观,但万基国家公园一直在动物保护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这里是100多种哺乳动物和400多种鸟类的家园,6000平方英里的园区内生活着4.4万只大象,而这一数字在40年前只有区区1.2万。

2017年的动物普查数据显示,20世纪90年代的旱灾结束后,动物数量急剧上升,说明干旱对动物的杀伤力比偷猎还大。20世纪20年代,具有远见卓识的环境保护者就在园内开凿了70多个地洞,保证了整个园区的水源稳定。

飞行了十几分钟,我们便到了万基最豪华的帐篷营区林瓦沙。这附近有十几处水源,吸引着各种动物来这里喝水:水牛、大象、黑斑羚、长颈鹿、斑马等等。有时,捕食者也会悄悄尾随而来,狮子、猎豹、鬣狗常常在夜间出没。万基公园总共有500多只狮子,其中有50多只常年在帐篷营区周围活动。

我很喜欢野生动物,所以从女儿小时候开始,就常常带她去博茨瓦纳、赞比亚和肯尼亚旅行。十年前,我们在博茨瓦纳参加一个类似的露营活动。一天早晨,我们跟着导游在营地附近散步。宽多河对岸的纳米比亚传来一声枪响,声音不大,但还是惊扰了附近觅食的象群。瞬间,背后传来轰隆隆巨响,我们吓得不敢回头,知道今天必死无疑了。

导游大喊:“别怕,快跟我来!”附近有一个高高的白蚁丘,是整个空旷平原里唯一一处高地,我们手脚并用,慌慌张张地爬了上去。几秒钟后,80多只大象从我们脚下呼啸而过。尽管在那之后,女儿还是很乐意随我到访各个野生公园,但这件事着实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黄昏时分,我们来到了一个狮群聚居地,居住在这里的都是塞西尔的后代。塞西尔是万基的明星狮王,是牛津大学的研究对象。2015年,塞西尔被美国籍牙医沃尔特·帕尔默射杀,惨遭剥皮,割下头颅,并制成标本。这一事件曾引发了社会对“战利品狩猎”的强烈反感和广泛讨论。

一开始,这些狮子还漫不经心,等我们越来越靠近,它们便警觉了起来,浑身的毛瞬间立起。我叫女儿别慌,尽量保持一动不动,我们就这样看着一只亚成年雄狮贴着我们身边走过。那一瞬间,我从女儿眼里看到了一丝抑制不住的恐惧,就像十年前一样。狮子离开后,警报解除,我们悠闲地躺在草地上,仿佛自己也成了这草原上的一分子。

第二天,我们来到国家公园外的私人特许经营区,参观另一个著名营地—库鲁丛林营地。营地很小,总共只有12个床位,给人一种淳朴自然又亲切的感觉。这里一直是我最喜欢的营地,也曾是津巴布韦设施最完备的野生动物营地之一,捻角羚、黑貂羚、非洲大羚羊在这里悠闲地生活。

这个家族在穆加贝时代经历了巨大的苦难,但老板莎伦依然是一个非常乐观的爱国主义者。他会在淡季时做点手工艺品,闲暇时打着手鼓唱起民族歌谣。女儿说,她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津巴布韦的精髓—非常温暖,非常坚强。

衰落期的悠闲

最后四天,我们回到了我出生的小镇布拉瓦约。这里曾经是津巴布韦的工业中心,在穆加贝时代开始滑坡。尽管经济发展大不如前,但这里却保留了一种别样的悠闲:超市里从来不需要排队,等红灯的车不超过三辆,人们行动的速度仿佛只有伦敦人和纽约人的一半。

在穆加贝的统治下,津巴布韦人民只能在酒精中掩埋悲伤。

马图萨多纳国家公园

我们在市里闲逛,偶遇一群群跟着导游的游客。布拉瓦约人天生就会讲故事,我们路过他们时随便听几个片段,竟也是一种别样的乐趣。

夜幕降临,我们进了一家路边的小酒吧,这里曾经是早期罗得西亚定居者的山洞,现在改成了一家酒店兼餐厅。我们坐在昏暗的灯光里,听邻桌的老者说着关于开普殖民地和塞西尔·罗得斯的传说。

津巴布韦要摆脱穆加贝时代的影响、重振经济发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虽然旅游业得到了初步发展,但在维多利亚瀑布地区以外,整个国家都是一片死寂。

正如女儿所说,津巴布韦的人民非常温暖,非常坚强,他们就像是津巴布韦的国花嘉兰,在南非大陆静静等待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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