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八景地域文化空间的构建*

2019-02-20 00:47岳立松
西安工业大学学报 2019年3期
关键词:八景长安景观

岳立松

(西安工业大学 人文学院,西安 710021)

关中八景又称“长安八景”,其以史称十三朝古都的古长安城为中心,集合周边最具代表性的地理人文景观,突出体现出关中的地理空间与历史文化,至今仍有广泛的影响。关中之称最早见于秦汉时,但其范围所指多有不同,今指西起宝鸡峡,东至潼关,南倚秦岭,北界北山,东西长约360 km,号称“八百里秦川”的区域。关中八景分布在关中地域,多集中在古长安城及其周边。关中八景显示出十三朝古代都城地理形胜与人文精神的汇聚,体现了人们对地域空间的感知与精神文化的体认,具有浓郁的地方色彩。关中八景的相关研究有许多,对八景景观的地理空间和风景印迹等论述较为深入,例如:《关中八景史话》中详尽介绍了各个景观及诗咏[1],还有《城市八景的发展历程及其文化内核》《浅说“关中八景”的初称及流传起始时限》《西安碑林秘藏清代条屏式关中八景图碑刻研究》[2-4]等,但对关中八景内在的审美意蕴及整体意义的挖掘尚有可深入的空间。关中八景体现了鲜明的地域文化色彩,本文从关中八景的文化空间入手,研究其自然形胜和人文历史特征,深入阐发其内在的审美意蕴和文化意义,以期深入发掘十三朝古都城景观的文化意义,为传扬关中地域文化,推动新丝绸之路和“一带一路”文化传播,建设当代美丽城市提供文化借鉴。

1 历史渊源

关中八景的构建经过相当长时间的演绎与流布。其在元代已初具雏形,骆天骧《类编长安志》录有渭城朝雨、樊川晚浦、曲江春早、兴庆夜月、雁塔题名、杏园锡宴、紫阁丹青、辋川叠嶂、玉案行云、太白山、高观潭、磻溪和柳塘十三景。虽未形成整体的景观集称,但其中前九景四字名目与潇湘八景颇为相类。有明确名称记载的景观集称以明代刘储秀“长安十景”为最早,后多以八景名之,亦有十二景、十六景之说。如清代黄家鼎《康熙咸宁县志》所记十二景:终南山色、玉案行云、樊川晚浦、杜曲花光、杏坪春晓、凤原麦浪、曲江春早、杏园赐宴、雁塔神钟、兴庆夜月、灞陵风雪和渭水秋风。西安碑林博物馆所藏清代康熙十九年(1680)朱集义“关中八景诗图碑”所录有华岳仙掌、太白积雪、骊山晚照、雁塔晨钟、草堂烟雾、灞柳风雪、曲江流饮和咸阳古渡八景,此八景名目最为流行。

关中八景景观名目虽名称有异,但其显示的地理空间多有相同,主要有灞陵风雪(灞桥风雪、灞柳风雪)、渭城朝雨(渭水秋风、渭城朝云)、骊山晚照(骊城晚照)、杜曲花光(杜曲春游)、终南山色(终南迭翠)、咸阳古渡(咸阳晚渡)、雁塔晨钟(雁塔题名)、辋川叠嶂(辋川烟雨、辋川烟云)、曲江春早(曲江流饮)、华山仙掌(华岳仙掌)、草堂烟雨(草堂烟雾)、太白积雪、蓝水飞琼、杏坪春晓和凤原麦浪。这些不同的关中八景之说主要展示了灞陵、渭水、骊山、杜曲、终南山、咸阳古渡、雁塔、辋川、曲江、华山和草堂寺等关中景观。

关中八景沿袭宋代潇湘八景四字品目的书写范式,前二字注明景观名称,点明具体的空间信息与地理形态;后二字描绘景观性质,展现空间景观中最为迷人的景象与风情。关中八景名目喜用朝雨、积雪、风雪、晨钟、春早和晚照等具有时令色彩之描写,亦有如烟雾、古渡、仙掌和流饮之对景观形貌及其特征的描绘。这些景观在四时循环中演进,既体现出古老的历史情怀,又给人以远古历史似曾发生于当下的在世之感。关中八景景观品题,为自然景观增添了生命气息,将他们融入生生不息的宇宙之中,成为可与人对话、可与古勾连的空间情境,展示出关中俊美怡人的自然形胜、人文景观及其背后蕴含的丰富的人的活动,成为关中地域文化及人文特性的象征符号。

2 文化空间

关中八景在关中自然形胜的基础上,汇入历史悠久的古都文化,在文学书写中突显关中地景文化所蕴含的丰富空间意义。正如英国学者麦克·克朗《文化地理学》所言:“文学地理学应该被认为是文学与地理的融合,而不是一面单独折射或反映外部世界的镜头或镜子。同样,文学作品不只是简单地对客观地理进行深情的描写,也提供了认识世界的不同方法,广泛展示了各类地理景观:情趣景观、阅历景观,知识景观。……文学是社会的产物,事实上,反过来看,它又是一个具有重要意义的社会发展过程”[5]。

关中八景不仅是景观的呈现,更是一种具有地域认同与文化意味的书写。八景书写本身带有地域色彩,体现的是某一地区的自然风貌与人文景观。关中八景不同于江南八景之山水氤氲,也没有潇湘八景之感伤忧思,关中八景在凝缩集成的景观意象中展示出关中气势恢宏的景观风貌、底蕴深厚的古都文化空间。

关中八景每一景致皆有具体真实的空间指涉,在一些志书和文人描绘中留有明晰的地理风貌描绘,尤其是八景诗前的小序,对地景位置论述较详,指明城市的风景地标,具有城市指南书的性质。如:

玉案行云,《关中记》:“玉案山,在长安东南八十里太一谷东,山峰齐如案。”《幽明录》:“玉案山有金华洞,太一湫。”《周地图》云:“玉案山有冉冉行云,如瀑布则澍雨。”(元·骆天骧《类编长安志》)[6]

杜曲花光,即北杜故里,延袤十里,率种桃,春中烂熳如锦。(清·黄家鼎《康熙咸宁县志》)

关中八景呈现的或是自然风景的载体,或是人文活动的场域,抑或是历史遗迹的存在,其以多元景观构成都城的历史空间。关中八景的自然景观以巍峨雄奇书写着关中的风土地貌与自然形胜,显现出关中的雄浑气象。关中东部的华山、骊山,南部的太白、终南等山脉峰峦秀丽,辅以渭水、灞水、曲江和辋川之水域波涛,共同构筑出雄浑壮阔的自然形胜。山水赋予一个地域灵秀,自然的山水景观不仅是一个远古至今的客观存在,也见证着地域的历史文化变迁。对山水的观看与凝视、感怀与体悟,与人的深层文化心理密切相关。关中八景在山水气象中显现出关中悠久的历史存在与古老的时间流脉,将空间的存在与时间的久远两相交融。

关中的天然形胜是其作为古代都城的重要条件,自古以来关中以天险而成固若金汤之势,构成都城的天然屏障,正如康熙西巡长安题写的御制诗《长安行》所云:“河山天险古金汤,都邑规模溯汉唐。陆海膏腴本沃壤,秦风骠悍称岩疆。”[7]山川的峭拔奇险镇守着关中沃土,也蕴育着秦风的骠悍威武,守卫着长安的文明。加之文人骚客、美人丽姬的不断演绎,更显出关中江山秀丽、文韵风姿。

华岳仙掌、骊山晚照、终南叠翠和太白积雪等关中八景的题咏呈现出山恋的四时之变、壮美风景,融入了人们对自然天赋神奇力量的感叹。明代陕西咸宁人刘储秀游观故乡胜迹,将“华山仙掌、骊山晚照、霸陵风雪、杜曲花光、草堂烟雾、终南山色、咸阳古渡、渭水秋风、雁塔晨钟和太白积雪”集为“长安十景”,并附七言诗题咏,以表对故乡自然与人文胜迹的赞叹。刘储秀运用夸蛾、周王梦雄和灵湫卧龙等神话典故,探寻自然胜迹巧夺天工的风貌形态与悠远的历史存在,感叹于家乡风物的神奇,如题咏“华山仙掌”:“山河两奠路初通,都在仙人一掌中。谩道夸娥亦有力,不知天险是谁功”[8]。此诗将传说中大力神夸娥与仙掌劈山的河神相对,描绘了华山的奇峰峭立、壮阔雄伟。仙掌神话源于世人对华山天险的想象,不但突显出华山形貌,也将空间的存在延展入时间的远古中,以神话书写展现关中神奇的自然形貌,也为古代都城之形成浸染上神秘力量,赋予古都以神秘与威仪。

关中八景不但表现山脉雄奇的天险,也在渭水秋风、咸阳古渡的水域景观中勾连历史。渭水流经古秦都咸阳,汉武帝时修便门桥横跨渭水,唐末桥为暴水所坏,“汉名便桥,唐名咸阳桥,今废。秋作桥,水涨用船,其地以桥名,亦以渡名。明嘉靖间以舟为浮桥,又曰咸阳古渡”[9]。刘储秀“咸阳古渡”诗云:“自古长安似奕棋,周秦更代复何悲。始知普渡中生者,自有神明永护持。”[9]明代赵迪咏《咸阳古渡》有句云:“秦汉纷纷几百年,空余古渡夕阳边。英雄已尽东流在,愁见寒芜起暝烟。”[10]咸阳古渡留下昔时帝王争战的痕迹,诉说着秦汉的悠远历史,古渡桥头也是人们的西行之路,在这里演绎离别悲愁。骊山晚照景观中融入了江山胜迹与美人情爱。骊山地处关中东部,在临潼县东南二里,处于渭水、灞水的山谷间,是秦岭山脉的分支,以“骊戎来居此山,故以名。……温汤出山下,其阳多宝玉,其阳多黄金”[11]。骊山秀岭岚光、彩霞争翠,金代诗人刁白“渭水秋天白,骊山晚照红”即描写此景。江山美人赋予骊山以历史意义,周幽王宠妃褒姒未展笑颜,故戏点骊山峰火以之为乐,从而引发江山与美人的历史思考。康熙时曾任陕西朝邑(今陕西渭南大荔)县知县的朱集义在《关中八景诗图碑》咏“骊山晚照”:“幽王遗恨没荒台,翠柏苍松绣作堆。入暮晴霞红一片,尚疑烽火自西来。”题咏巧妙将自然风景与历史探问相结合,试图透过骊山胜迹,探寻其背后的历史演进。

关中八景择选有意义的风物集景,以长安为中心辐射开来,涵盖关中广阔的空间区域,将关中景观凝聚成一个景观共同体,配之以日月风雨等自然意象,使其具有生命的气息,进而以观看和凝视的文人审美对空间地景加以重绘。城市八景“在景源选择上重视‘四面八方’的整体建构,并融合了‘人杰地灵’的人文形胜概念,体现‘山-川-物-人’的互动关系”[2]。

关中八景是实有地景的展现,将自然风物、历史遗迹、古代传说和人文风貌融于一体,从而形成一种立体坐标,在山川与人文景观的书写阐释中彰显长安的空间意义与时代情怀,透显出关中的都城气象及深厚的文化底蕴。

3 汉唐文化情怀

地景是景观意象,更是融入了社会、物质、历史和象征等多重因素的文化现象。关中八景是关中地理空间及历史人文的展现,是对关中地景的建构凝合。学者认为“空间本身既是一种‘产物’。是由不同范围的社会进程与人类干预形成的,又是一种‘力量’,它要反过来影响、指引和限定人类在世界上的行为与方式的各种可能性”[12]。八景文化将空间景色纳入到人类干预的层面中来,提供一种认识景观的方式,形成一种文化体系,其既受地域文化的影响,也对地域文化加以重新建构。

“胜迹并不是某个单一的‘迹’,而是一个永恒的‘所’,吸引着一代代游客的咏叹,成为文艺再现与铭记的不倦主题”[13]。关中八景品题揽胜的重点在于景观的历史意蕴及人文色彩,以再现文治武功的历史文化意境,在历史的阐发中寻绎秦汉与盛唐的盛世踪迹,寄寓今昔之别的慨叹。

关中八景是文人触摸历史、感知盛世的景观空间,无论是飘渺的钟声、巍峨的山峦或滚滚的逝水,都在讲诉着历史的陈迹及其上附载的人文,唤起对汉唐文化的怀想和追忆。元代骆天骧《类编长安志》编选了渭城朝雨、樊川晚浦、曲江春早、兴庆夜月、雁塔题名、杏园锡宴、紫阁丹青、辋川叠嶂和玉案行云等景观,无不渗透着对关中汉唐历史文化的追忆之情。骆天骧,字飞卿,别号藏斋,长安人,任京兆路儒学教授。骆氏出生于金末,成长于长安,其时所见长安古城已是“兵火相焚荡,宫阙古迹,十亡其九,仅有存者,荒台废苑,坏址颓坦”,昔时的汉唐盛景已不复存在,今人游览之时不免有沧海桑田之感,“兵后关中前进士硕儒故老,犹存百人,为士林义契耆年,文会讲道之暇,远游樊川、韦杜,近则雁塔、龙池,其周秦汉唐遗址,无不登览,或诵诗文,仆每从行,故得耳闻目睹,每有阙疑,再三请问”[6]。作为关中世家子弟的骆天骧有机会亲临览胜关中景观,听闻故老耆硕演说的都城风土,试图在历史的现场触摸古人的脉动,时空的交错与重叠中追忆盛世的景观,诉说城市的印迹。

清代朱集义用客居官员的冷静视角来考察关中的兴衰更替,将古代的风云人物融入景观题咏,透射出鲜明的历史与人文气象。“玉屑金茎承露盘,武皇曾铸旧长安”“幽王遗恨没荒台,翠柏苍松绣作堆”“如何但说山阴事,风度曾经数九龄”“江上丈人何处去,烟渡依旧汉时秋”等诗句将周幽王、武皇和张九龄等历史人物融入到华岳仙掌、骊山晚照、曲江流饮和咸阳古渡的胜迹中。如“灞柳风雪”:“灞水者,本滋水也。穆公因夸霸功,故改今名。旁多树柳,每至春杪,柳絮迎风,直与冬雪无异耳。古桥石路半倾欹。柳色青青尽扫眉。浅水平沙深客恨,轻盈飞絮欲题诗。”春秋时期秦穆公称霸西戎,改滋水为灞水,修建灞桥。灞桥,灞桥两岸“筑堤五里,栽柳万株,游人肩摩毂击,为长安之壮观”[14]。灞桥位于关中交通要冲之东北部,是以东出入关中的通道,形成文人怀古、践行的空间场域。人们于灞桥折柳赠别,黯然神伤,故又称此为销魂桥。“送君灞陵亭,灞水流浩浩”(李白《灞陵行送别》),“灞桥衰柳色,折赠欲销魂”(陈廷敬《午亭文编》)的吟咏透射出千古永恒的离别之意。“灞柳风雪”景观以浩荡奔流的灞水、杨柳依依的送别情和雨雪霏霏的思乡意,展示出关中人民浓郁的乡土眷恋之情与人文习俗,构筑起别有意味的文化空间。

关中八景蕴含着博大包容、蓬勃向上的审美机制。长安自古帝王都,经过周秦汉的发展,唐代长安成为恢宏壮观的大都市。雁塔题名、辋川叠嶂、曲江流饮、兴庆夜月、杏园赐宴和草堂烟雾等景观润泽于大唐繁荣昌明的气度文化之中,散发出悠远的审美感染力。风景的品题展示的是心灵的境界,唤起的是盛世的记忆。这些留下诸多历史回忆的文化景观,无不诉说着时代的辉煌、文化的鼎盛,其早已演化为颇具象征意义的文化符号。

关中八景展现出政教文治的地域文化空间,雄浑壮美的江山风貌及士人从容优游的生活景象皆统一于丰富多元的关中文化之中。雁塔题咏、杏园春宴和曲江流饮等八景题名展示出唐代的科举文化,诠释着文韵风雅及科举仕进的人生梦想。曲江景观位于长安东南隅,因江流屈曲而名,是一处最能展现长安民俗与科举文化的城市空间,寄寓着文人无尽的情思。如:

曲江春早:“曲江,本秦隑州。其地屈曲,唐开元中,疏凿为池,引黄渠水灌为曲江。池岸有紫云楼、彩霞亭,竹木花卉环绕,都人泛舟游赏,盛于上已、中和。”

杜甫诗曰:“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

韩退之诗曰:“漠漠轻阴晓自开,青天白日照楼台。曲江水满花千树,有底忙时不肯来。”(元·骆天骧《类编长安志》)

曲江流饮:“城东南十里许,有汉曲江池。其水曲折,似嘉陵江。迨至李唐,泛杯流饮,诚一时盛事。坐对回波醉复醒,杏花春宴过兰亭。如何但说山阴事,风度曾经数九龄。”(清·朱集义《关中八景》)

曲江流饮亦称曲水流觞,周代即有上巳节水滨祓禊之习,以祈降吉福,此风传于汉代大为兴盛,在后世演变中形式愈为丰富。唐代上巳日时正逢新科进士放榜,曲江一带进士游春,士人于流水中取酒赋诗。曲江春早、曲江流饮等景观题名将人们带回逸兴勃发的盛世,激荡起古今相通的历史情怀。

“空间是由历史的不同阶段与不同属性所构成的,一种生产政治、经济和文化意义的场域,它总是与意义的生产相关联”[15]。关中八景是景观的空间,更是文化的空间,其以景观集成、意象品题的方式寻求肯定与体认,呈现出景观最有意义、有价值的存在。关中八景在空间景观中融入历史经验,对景观加以有意义的呈现与传达,藉由对汉唐文化的留恋与追怀,试图寻求一种当下存在的价值。时移世易,元明清时期的长安在空间上远离帝都,已不再是政治文化的中心,正如刘储秀“终南山色”所云:“不论阴晴万壑殊,青螺一色总堪图。如何招隐人来少,闻道长安远帝都。”[8]当文人书写终南山这一带有隐逸意味的景观时,更有一种空间的疏离之感及政治上的遗弃之思。朱集义聆听到“雁塔晨钟”也不禁发出“噌弘初破晓来霜,落月迟迟满大荒。枕上一声残梦醒,千秋胜迹总苍茫。”的感喟,流露出几许留恋与惆怅、无奈与悲凉,引发对都城迁变的唏嘘和历史兴衰的思索。元明清时期关中地区经济文化相对崛起的江南而言大为衰落,长安这座繁华古都也沉寂于西北腹地。现实的长安是失落的,规模仍在气象却减,但曾经的恢宏气势与文华风采在文人心中永远不能磨灭。

关中八景作为一种抒发与表达文化记忆的载体,绾合山川景象与历史人事,带有集体回忆的意味,其在景观的题咏描绘中不断得到传承与共鸣。法国学者哈布瓦赫、德国学者阿斯曼等人所提出的文化记忆理论认为,“过去只是保存了那些‘每个时代的社会在各自的相关框架下能够重建起来的东西。’因此,回忆是以依附于一个意义框架的方式被保存下来的”[16]。关中八景本身带有回忆的意味,是带着历史的视角去观照景观,在文人的题咏演绎中寄寓盛世追怀。关中八景在景观意象内蕴的不断丰富与反复言说中形成景观的文化认同。阅读品味关中八景是一场观看游览之旅,更是一场文化追忆之旅。

4 结 语

八景文化是在社会认同的基础上长期积累形成的,具有普遍的流传影响,其以文化意义框架的形式将景观汇聚、品题与传播,赋予景观文化再生产的能力,使景观意象成为一种文化符号,积淀了厚重的文化底蕴。关中八景沿袭四字品目的方式 ,经由元明清长期的历史演进,以景观题名与景观题咏的方式书写关中的自然胜迹与人文景观,凝聚成了一个景观共同体。

关中八景展现着雄浑壮阔的都城风貌,以追忆汉唐文化的视角对景观进行再生产,将实有景观、人文情怀与历史象征意寓相交融。关中八景是景观的空间,更是文化的空间,呈现出政教文治的都城文化,内蕴着蓬勃向上的审美风格。关中八景是古都文明的见证者与亲历者,是历史的存在与意义的呈现,文人于八景题咏中感叹江山胜迹,体味古都的厚重,诉说历史回忆,这是古人以及今人对关中地景最为深切的感怀,是具有象征性的集体意义的认同。关中八景以品题题咏的文学方式参与到关中文化的构建,形塑了一个个人情感、集体经验的文化空间。关中八景展现出积淀厚重的历史渊源、人杰地灵的地域特征、恢宏博大的十三朝古都风范及悠远深邃的文学意境,不仅表现出对汉唐文化的追怀,更是一个城市往昔辉煌的历史见证和地域文化的认同。关中八景这一地域文化地标,有助于深入发掘关中地域文化史蕴,传承延续历史文化地域特征和古都城景观,促进新丝绸之路文化交流和“一带一路”文化传播,对当代城市景观的规划与建设、文化资源的开发与利用和地域生态文明建设,提升美丽城市影响力皆有积极的文化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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