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辉
(安徽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
中共二大通过的《关于妇女运动的决议》是党的历史上第一个关于妇女运动的决议案,对后来的几次《关于妇女运动的决议案》起到了引领作用,在党的文件和妇女解放的历史进程中具有重要意义。中共二大实质上肯定了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的科学地位,并从唯物主义立场上指出了妇女解放运动的必然性和必要性,从理论和现实上证明了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的科学性。
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学说的一部分,是以唯物主义立场研究妇女问题。面对复杂的妇女运动形势,中共二大对于妇女地位和妇女运动的解释与看法,实际上从唯物主义立场出发对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的理论价值进行了肯定。
马克思主义是坚持历史唯物主义的眼光看待问题的,并不存在以某个历史阶段中的价值观来一成不变地分析历史事件及问题,而是站在进步的、符合人民群众利益的立场上对历史事件进行价值分析。在民主革命时期,封建主义的价值观已经不符合历史的潮流,马克思主义代表无产阶级利益的思想理论已经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中国大地上生根发芽并展现出蓬勃的发展态势,因此以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来评断“三从四德”“夫为妻纲”等封建主义价值观时,得出了一个结论:落后的封建主义妇女观已经不适应社会革命的需要,妇女地位的上升是文明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正如恩格斯所说,“历史从哪里开始,思想进程也应当从哪里开始,而思想进程的进一步发展不过是历史过程在抽象的、理论上前后一贯的形式上的反映。”[1](P.43)
从长期历史中妇女地位的演进过程来看,不同阶段的社会妇女观具备不同特征,总体上随着社会的进步而体现出其内涵中的文明的进步。中共二大通过的《关于妇女运动的决议》指出了一个真理:在资本主义生产制度之下妇女是得不到解放的。[2](P.88)到了20 世纪初期的社会制度转型变革期,制度的剧变及外来文化的影响使广大妇女逐渐觉醒,产生了一批进步的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的建构与宣传者,他们以历史唯物主义的科学态度对封建社会的腐朽道德观念进行了尖锐的质问,提出了一系列要求保障妇女经济、政治、教育等方面权益的主张。
对于妇女问题的原因,在中共二大召开前后,资产阶级进步知识分子存在几种不同的看法,但都没有涉及到问题的本质,妇女运动也仅仅被视为一种妇女为争取各类合法权益的正当活动,私有制并不被当作是妇女问题的根本原因。与自身存在很大局限性的资产阶级学说不同,马克思主义者以历史唯物主义立场看待男女不平等问题,得出了私有制是妇女问题根本原因的科学结论,正如列宁所说,“只要还存在资本主义,保留土地私有制和工厂私有制,保留资本的权力,那么,男子就会有特权。”[3](P.189)中共二大得出的决议也认为,在资本主义制度之下,“经济既不平等,妇女是得不到一切平等和自由的”[2](P.87)。
私有制导致了妇女地位的低下是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的重要内容。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国的生产力较小农经济体制下的社会已经有了相当的进步,生产力的发展导致了社会财富集中于少数人手里的趋势,广大无产阶级劳动群众只有在资本家的工厂里出卖劳动力才能勉强获得保持生存所必要的条件,但剩余价值的严重被剥削也导致了工人阶级无论多么辛苦劳作也无法获得与资本家平等的地位,甚至会沦落到更差的经济处境之中。私有财产在法律上被认可的同时,妇女成为了男性的附属品,男权对女权的压迫与奴役也是从私有制的产生开始的。中共二大前的若干次妇女运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与传统宗法社会对女性的歧视观念的斗争,为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是符合人民群众根本利益的历史前进的正确方向提供了证明。
将妇女的解放和整个无产阶级的胜利联系在一起是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的鲜明特点。毛泽东指出,“劳动妇女的解放与整个阶级的胜利是分不开的,只有阶级的胜利,妇女才能得到真正的解放。”[4](P.4)妇女的解放绝不是如孙中山等资产阶级进步分子认为的靠法制进步即能解决的,历史已经证明,唯有无产阶级夺取政权、社会主义制度得以确立才能使广大妇女群体真正得到解放。正如向警予所说,“妇女问题的解放,绝不是单靠妇女运动所能做到的。妇女解放与劳动解放(阶级解放)是天造地设的伴侣。”[5](P.155)
从中共二大的文件及当时如向警予等言论中可以看出,“性别问题被涵盖在阶级、社会问题之中,从而形成了关于妇女解放的宏大叙述,性别不平等被转化为阶级不平等,性别歧视被看做封建观念或传统观念。”[6](P.43-44)中国共产党对社会性质的判断向来是与阶级分析法分不开的,正是这种坚持以阶级分析法看待社会问题的历史唯物主义的思维方式,使得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不仅将目光局限在妇女自身的问题,而更进一步将妇女的前途命运和整个无产阶级的解放联系起来,从而使得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除了具有科学性和进步的文明性,也具有了历史性,体现了历史唯物主义的特点。
中共二大召开之际,正是近代妇女解放运动刚刚兴起、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传入中国不久的时候。在这样一个历史阶段,即使不少有识之士赞成妇女地位的提高,并投身于各类妇女解放运动之中,但并没有对妇女的社会地位的提高起到卓有成效的作用。基于资产阶级的自身意识存在局限性,解决妇女受歧视问题、保障妇女正当权益的任务自然落到了代表广大无产阶级劳动群众利益的中国共产党身上。
在中共二大召开之前,尤其是五四运动之后,女权运动的次数较之前有了很大的上升,沈雁冰、陈潭秋等进步知识分子纷纷为女权运动呼吁发言,妇女的解放问题逐渐被广大进步知识分子所重视。但是,妇女要求获得参政权和受教育权、渴望获得经济独立的呼声并没有起到非常实际的作用,女权运动的影响力在当时也不是非常大,其原因就在于当时大部分的女权运动都没有和包含阶级斗争内容的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联系起来,而那些以反对资本家剥削作为支撑理论的女工罢工运动,由于缺乏强力的无产阶级政党的领导,也没有完全实现所追求的目标。历史已经证明,“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国,离开反帝反封建的政治斗争,独立的女权运动无法存在下去,也是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7](P.153)
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作为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组成部分,必然要以马克思主义理论中的阶级斗争的观点看待妇女解放问题。恩格斯认为,“妇女的解放,只有在妇女可以大量地、社会规模地参加生产,而家务劳动只占她们极少的工夫的时候,才有可能。”[8](P.162)而在资本主义剥削制度之下,妇女是无法真正成为自由的生产者的。中共二大在宣言中表达了希望能渐次达到共产主义的宏远目标,将妇女运动的解放和阶级斗争联系到了一起,进而提出,无产阶级要夺取政权,在阶级斗争中实现妇女解放。
中共二大的宣言中提出,“中国共产党为工人和贫农的目前利益计,引导工人们帮助民主主义的革命运动,使工人和贫农与小资产阶级建立民主主义的联合战线”[2](P.115),以期实现工人和农民阶级的解放,而妇女解放是这一目标中的应有之义。在中共的主张之下,在全国各个城市集合包括妇女参政同盟团体,组织“民主主义大同盟”,使得“除了以往的中上层知识妇女外,小知识分子女性和广大的劳工妇女也加入了革命,从而形成中国近现代史上的全民性的妇女解放运动。”[9]
联合战线的前提是妇女群体自身成为一个团结的可以被联合的群体。在二大召开之前,中华女界联合会等妇女组织已经陆续出现,中共一大后创办了上海平民女校,各地也出现了一些女工罢工运动,这一切都为中共二大关于妇女组织的重视提供了现实基础。向警予1922 年于上海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在党的二大中被选为中央委员,她是党的历史上首个女性中央委员。作为中央妇女部部长,向警予在党的领导下积极开展妇女工作,促进了妇女群体的团结。海伦·福特斯·斯诺认为,“在向警予从事妇女工作之前,中国并没有真正的妇女运动组织。只有一些小型的非政治性的资产阶级组织,例如基督教女青年会、妇女争取政治权利联盟和一个节育联合会。”[10](P.283)
封建主义制度下,保障妇女的权益从来不是统治者考虑的内容,而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下的中国,妇女平等的口号虽然被有所提及,但资产阶级政府并不能制定真正能保障妇女权益的法律制度。在此情况下,中共二大在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的指导下提出了制度重构的策略。
在法律制度方面,中共二大呼吁,要“废除一切束缚女子的法律,女子在政治上、经济上、社会上、教育上、一律享受平等权利”,倡导“工人和农民,无论男女,在各级议会市议会有无限制的选举权,言论、出版、集会、结社、罢工绝对自由”[2](P.116),为妇女的真正解放提供强有力的法制保障。在组织制度方面,中共二大后,专门设立了中央妇女部,任命向警予为部长,以加强对妇女运动的领导。在宣传制度方面,中共二大提出要响应“各国共产党的机关报中,亦须为妇女特辟一栏”[2](P.88-89)的决议,李大钊等党的领导人纷纷在报纸刊物上发表支持妇女解放运动的文章。
中共二大召开之际,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的基本立场和主要观点实际上已经被中国共产党人所认可,并在二大的章程、宣言及《关于妇女运动的决议》中均有所体现。五四运动后,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的影响体现在传统妇女观的理论重构、妇女解放政策的制定、妇女群体的自我觉醒等方面,中共二大在此过程中起到了奠基的作用,为后来的三大、四大所制定的《关于妇女运动的决议案》提供了理论借鉴,对妇女运动的发展和妇女地位的真正提高产生了积极的历史影响。“所有这些都为圆满完成中国共产党的创建工作,在政治上、理论上和组织上奠定了基础。这也是党的二大在党史上所具有的特殊意义。”[11](P.38)可以说,中共二大对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在中国社会产生并提高其影响力,起到了推动作用,而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在五四运动之后,经历中共二大的实际阐释,而被赋予了更深刻的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