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划/本刊编辑部 整理/王小毛 透明 无痕
都说男人爱面子,其实在感情这件事上,女人更爱面子。许多女人都有一点点虚荣心,尤其是婚后的女人,总想被外界盖章认可:她的婚姻是幸福的,爱人很宠她。其实,婚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有婚姻里的两个人,才会切身明白自己在这段关系里,有没有得到滋养或者被伤害。所以,你不必介意别人怎么说,自己过得好就足够了。人一旦急于去证明什么,就会失去从容的心境。
愿你珍惜眼前人,心中无舆论。
李洁到家后,不似往常那样与赵刚打招呼,只闷不作声地换鞋。赵刚见状从厨房出来,一边打鸡蛋一边关切地问:“今儿怎么了?和同事闹别扭了?”
李洁拉着脸,窝进沙发里,长叹一口气:“唉,办公室简直就是非之地,真受够了!”
赵刚说:“你同事我都见过,感觉挺友好的,发生什么事了?”
李洁忿忿地说:“中午吃饭的时候,她们八卦一个二婚题材的电视剧,说着说着,她们就说,‘哎呀,这半路夫妻就是藏心眼儿’。你说,这不就是说我吗?反正我当时就不高兴了,她们还解释,说我误会了,简直越描越黑!”
赵刚哈哈大笑:“哎呀,就这事儿?人家说电视剧,你非要对号入座,是你敏感了。再说,就算她们暗示你,那又怎样?咱俩在一起,谁也没藏心眼儿呀。别放在心上,赶紧洗手,老公做了你最爱吃的鸡蛋饼!”
李洁顺从地去洗手,边洗边说:“这种事儿不是头一回了。反正,我觉得,别看大家面儿上挺好的,背后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呢。”
“那怎么办?”赵刚问。
李洁坐在餐桌旁,看着赵刚端出来的鸡蛋饼,掏出手机说:“我得让她们知道,你对我特好,我特别幸福。”
说罢,李洁咔咔拍了几张照片,发到朋友圈,还配上文字:“老公做的爱心鸡蛋饼,好暖心。”
瞬间收获无数点赞,包括她同事。
李洁通过秀恩爱找到了安全感和幸福感,尤其是那几个同事的点赞,更让她觉得这种辩驳方式简直满分,足以证明她幸福。于是,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赵刚给她洗衣服,赵刚给她削苹果,赵刚给她发红包……时间一长,李洁感觉自己得了一种强迫症,只要隔几天不晒晒她的幸福生活,她就觉得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写着“你是不是又婚变了”。
这些琐碎的事,赵刚确实都为李洁做过,但手机拍的,多数是摆拍。赵刚回家穿得不修边幅,为了配合李洁拍照,还要特意穿上好看的衣服。一来二去,赵刚脾气再好,也会觉得无聊。
那日,李洁又让赵刚配合摆拍剥石榴,赵刚没动,默不作声地把石榴剥好递过去,说:“我愿意给你剥一辈子石榴,这就够了,你为什么一定要让大家知道呢?看起来幸福就那么重要?”
李洁举着手机,看着赵刚,笑容慢慢凝固在脸上,丧气地说:“我就是想让别人都知道,我很幸福,免得她们都可怜我,甚至还有人非议我。”
赵刚说:“我也离过婚,我怎么没有那种感觉?”
李洁眼泪汪汪地说:“你和你前妻是因为性格不合才离婚,可我呢?我是因为前夫出轨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他的错,为什么受非议的反倒是我呢?为什么我要为他的出轨承担一半责任呢?”
李洁哭了,特别难过,赵刚还是第一次听李洁谈起自己那段失败的婚姻,不由得心疼起来,他抱着李洁,说:“老婆,你信我,你过得幸福,不用说别人也能感觉到。况且,我们过日子不是过给别人看的,你越是这样晒,别人越会把注意力放到你身上,你多累啊。”
这段时间,李洁确实很累,这种累甚至冲淡了人后的幸福。转念想想,她现在还需要证明什么呢?在这平淡又令人安心的日子里,随处可见贴心的幸福,藏都藏不住。反倒是放不下过去的不幸,耽误了她在幸福大道上的征程。原来,太在意别人的眼光,只会让人惶恐,而关心自己的感受,才能活得从容。
李淳的生活一点也不缺仪式感。哪怕是喝一杯白开水,她也恨不得用高脚杯。但其实,她并不享受这种隆重,她只是单纯地为了拍照而已。是的,她几乎每天至少要花上两个小时摆拍、修图,上传到微博、朋友圈等各个社交平台。爱人许唐笑她:“媳妇,你说你在大商场摆拍完,再去马路对面买个煎饼果子,挤公交车回家,到底累不累啊?”李淳翻个白眼怼回去:“为了亮瞎那帮同学的狗眼,就算累死,老娘也值了!”
每每此时,许唐就把呛她的话给憋回去。同时,他的心里还会蹦出张爱玲那句经典的话:如果你认识过去的我,就会原谅现在的我。李淳之所以每天不停地晒高端,是因为她曾经“低级”过,而且那种“低级”是锥心刻骨的。
李淳生在农村,十几岁考上县里的高中,才第一次进城。90年代的县城虽然算不上繁盛,但对于刚刚从村里走出来的李淳来说,简直太发达了。街道两旁的楼房,夜晚闪烁的霓虹灯,摩托车和汽车刺耳的鸣笛声,以及夜市玲琅满目的小物件,都是她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就在李淳沉浸在新奇世界的时候,一件糗事发生了。重点是,那天她喜欢的男同学也在场。一个周末,李淳和一帮同学到一名同学的家里做客。同学家新装修的楼房很奢华,浴缸洁白明亮。玩到尽兴时,李淳拿起浴缸旁边的花洒对着耳边“喂、喂”两声,发现没声音,她又把花洒倒过来,继续“喂、喂”——因为年少无知,因为在家里用盆洗澡,因为没见过花洒,她把圆形的花洒当成了电话。同学们笑她、学她、给她讲花洒的使用方法……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但在喜欢的人面前出糗,在当时的李淳的心里,就成了一道业障。后来,她怎么也忘不了同学们的嘲笑声,以及尴尬时刻,男神眼中闪过的鄙夷之情。她恨透了那洁白的浴缸,晃得她无处遁形。
“花洒门”之后,敏感的李淳在内心哭过一万次,她发誓,长大以后,一定要去城里住高楼大厦,吃西餐听歌剧,背名包戴名表,目的只有一个——让当年每一个在场的同学对她刮目相看!
李淳虽然没有如愿发迹,但也算扬眉吐气了。现在,她在省城买了房,结了婚,工作也还算体面。只是,为了显得高人一等,她透支的不仅仅是信用卡,还有自己和许唐的身心。有时候,她也很累,但从奢入俭难,心中的桎梏,让她拿得起却再也放不下。
那天,高中同学群里通知大家年终聚会。李淳确定这是一次“复仇”的机会,她盛装打扮,一身名牌出席。果然,同学当中,数她穿得最奢华,有几名女同学围过来夸她有名媛范儿,她得意地笑笑,云淡风轻地报出身上大衣的惊人数字。
酒至半酣,李淳隐隐地听到有同学在谈论她。本以为自己一贯的高端画风,会迎来同学们的赞许。不成想,同学们却酒后吐真言:“本来挺喜欢她的,现在怎么那么能显摆啊?”“缺什么炫什么呗,料她也是买完名牌再吃土。”“太虚荣了,真让人受不了。”
为了看上去更光鲜,李淳吃了多少苦,她自己最清楚。还有许唐,为了配合她的虚荣,连双贵点的袜子都不舍得买。只是,辛苦营造的“高大上”,换来的却是新一轮的“看不起”,李淳再次陷入窘境当中。原来,被人揭穿的感觉,比小时候被同学们无心嘲笑,还要难过一百倍……
韩雪是个很普通的女孩:一米六二,不高不矮;算是五官端正吧,但也没有什么惊艳之处;公司小职员,兢兢业业拿一份工资,安分守己。本来这样的女孩很容易被大家接纳,可偏偏她的平静和现世安稳,在结婚这件事上被打破了。原因很荒唐:韩雪的老公太优秀了,尤其是和她一比。
林涛一米八的个子,有着精致的五官,去拍个照片也能被摆放在橱窗里当样板。不知道是韩雪有旺夫命,还是林涛的能力太强、运气太好,结婚前和韩雪一样默默无闻的小组长,婚后扶摇直上,短短三年,坐上了副总的位子。男人的魅力,在有了金钱和地位的加持后,越发地彰显出来了。
韩雪经常能遇到和林涛搭讪的女孩,在公司也能感觉到林涛同事对她的品头论足。女人天生敏感,林涛不断安抚她,说没有人议论她,可她还是执拗而笃定地告诉林涛:“不用安慰我,也不用骗我,我知道他们都说我配不上你!”说完,她还常常垂泪自怜。
如果说这些外力仅仅让韩雪吃个飞醋、耍个小脾气的话,那么朋友圈里的悄然变化,就是让韩雪如坐针毡了。往日的好友聚会,韩雪本来就是沉默一族,现在林涛“背叛”了她,他不再和她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听别人谈天说地,而是成了人群的中心。韩雪发现,林涛竟然如此博学多才起来,而且随着职位的提升,林涛的举手投足间,更多了几分温文尔雅。
后来越来越变味了。韩雪发现,公司大大小小的聚会,林涛没有每次都带着她,而且即便偶尔韩雪应邀参加,也不会商业沟通,不会长袖善舞,更不会优雅地端起酒杯发言,渐渐,她失去了出席的意义。尤其在香艳的女人堆里,韩雪的平庸更是显得他和林涛实在不搭,彼此都有不舒服的感觉,最后,韩雪干脆不去了,林涛也松了一口气。
暗流涌动的日子,怀孕生子让他们多了一道粘合剂,关系暂时安好了许多。可是孩子满月酒宴上,韩雪又开始心神不宁了。她产后身材走样得厉害,当宾客们说孩子如何好、林涛如何优秀时,韩雪分明感觉到别人投射到她身上的是那种难掩的轻视和鄙夷,她猜到那些人在心里嘀咕什么:这么平凡的女人,凭什么有这么好的老公呢?当然,这只是她臆想出来的,但她的内心已经被猜忌所填满,安全感也渐渐消失了。
于是,为了证明林涛对她俯首帖耳,韩雪常常让林涛做模范宠妻暖男状,每天用接电话的速度来证明林涛对家的重视;吃饭时一定要让林涛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她剥虾,她才肯吃饭……可是林涛偏偏是个羞于在人前表达爱意的人,常常让气氛陷入尴尬。本来,一些聚会,是林涛维护亲和力的机会,反倒成了打脸的巴掌,这让林涛很恼火。时间久了,他深感疲惫,两个人的婚姻也随之失去了温度。
日常交流变得如同嚼蜡,韩雪没有自信,不愿意主动;林涛也不敢主动,怕韩雪又多心,以为他又在提醒她要上进、要瘦身……最后,为了避免冲突,他们不得不选择一起逗逗孩子,相敬如宾地寒暄几句,再不多言。可他们彼此都知道,一种莫名的疏离正在两人之间流转。
这天,林涛为了一个项目,连续加了三天班。韩雪在家里一直等他回来,却发现林涛的手机关机了。她气血上涌,去了林涛的公司。出发前,她没有刻意打扮,只想以“正房”的身份告诉那些“想入非非”的女人:我受够了,丈夫比我优秀怎么了?是我不想要他的!可是,当她推开办公室的门时,看见林涛满面憔悴,吃着便当,还在拿着充电中的手机不停地聊业务,她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可笑。她的眼眶湿润,那个刚娶他时不够强大、不善表达爱意的羞涩大男孩浮现在她的眼前,而林涛的手边,还赫然放着他们恋爱时去郊外拍的照片。两个人头靠着头,笑得很甜。
韩雪鼻子一酸,过去抱住林涛,轻轻地说:“钱要挣,身子也要爱惜呀。你垮了,我和儿子怎么办?”
那一刻,林涛终于发现那个温柔的妻子又回来了。他顺势敞开心扉,对韩雪说:“雪儿,从恋爱到今天,我最喜欢的都是你真实的样子,看到你,我的心里就很暖很踏实,这样的感觉,谁也替代不了,也永远不会变……”
韩雪的心结终于解开了,原来,一切的烦恼,都是因为自己的内心戏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