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子恺茶画艺术探析

刘萍萍，朱海燕，周 虹，曹雪丰，刘巧灵

（湖南农业大学 园艺园林学院 茶学系，湖南 长沙 410128）

在漫长的发展历程中，中国形成了独特的茶文化，茶文化的蓬勃发展，促使了一系列优秀文化艺术作品的诞生，茶画、茶诗、茶歌自古就受到文人骚客的青睐。茶画作为一种独特的绘画题材，是画家抒发情感和表达情怀的一种方式，是中国茶文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有着独特的地位和艺术价值。丰子恺，笔名TK，以创作中西融合画的漫画和散文而闻名，是现代中国画家、散文家、美术教育家、音乐教育家、漫画家、书法家和翻译家[1]。丰子恺是中国抒情漫画的开创者，自第一部画集《子凯漫画》出版以后，他的作品一直深受读者的喜爱。丰子恺极其喜欢喝茶，他的一生和茶分不开，他的茶画作品融合经历、漫画、文字于一体，对于茶文化的传承和创新有着重要意义。

1 题材选取

丰子恺的茶画里蕴含着独特的思想性和责任感。在他的画作里，他将自己的心与人民的生活融为一体，与人类的生存融为一体。丰子恺的茶画作品与道家哲学有着深刻的联系，道家文化主张“返璞归真”，追寻内心的宁静和自由。丰子恺从小就受到道教文化的影响，在他的茶画和散文中，我们可以看到道家文化的影子。其茶画作品里，我们还能看到很多具有生活情趣、崇尚自然以及风情民俗的画作。

1.1 隐逸清幽，蔚然成趣

《山路寂寂雇客少，胡琴一曲代RADIO》是丰子恺1935年所作，这幅茶画中有山、有树、有茅屋、有拉琴人，招牌上还看到一个“茶”字，记录了丰子恺人生中一次有趣的经历。1935年秋，丰子恺带着他的两个女儿在西湖山中玩耍，突然遇到大雨，躲进山上的一家小茶馆里。听雨喝茶本是一件富有诗情画意的事情，还可体会“山色空蒙雨亦奇”的境界，但两位姑娘却不了解这种趣味，异常苦闷。还好门口有一把胡琴，丰子恺向店家借了胡琴，充满生气的一幕便开始上演了。丰子恺拿起胡琴，拉起了种种夕阳小曲，两个女孩跟着歌唱，引来了周围的人们过来观看，并跟着一起唱了起来。丰子恺在他的短篇文章《山中避雨》中记录了这些场景。读到这些文字，一个个清新悦目的画面迎面而来，除了享受画面带来的愉悦感，我们还能感受到画面之外的韵味。这类融合经历、漫画、笔墨于一体的品茗场景，大概也只能从丰子恺这里看到吧。

1.2 崇尚自然，尊重生命

丰子恺的茶画作品《好鸟枝头亦朋友》作诗道：“独坐谁相伴，春禽枝上鸣，天籁真且美，似梵土伽陵”[2]。通过简单的漫画和题词，告诫人们要护生、友爱、平等、慈悲，让人读来心生愉悦和感动[3]。画中一名男子坐在户外的石凳上，桌子上摆着一壶一杯，旁边的柳树上，一只小鸟在枝头上欢快的歌唱着，男子则翘着二郎腿，看着鸟儿，似乎在与它对话。他向我们传达的是人与自然应和谐共处，善待动物亦是善待自己。《催唤山童为解围》题诗为：“静看檐蛛结网低，无端妨碍小虫飞；蜻蜓倒挂蜂儿窘，催唤山童为解围”[4]。画中一名男子坐在凳子上，石桌上摆着茶壶和茶杯，在他的头顶上方有一块蜘蛛网，一只蜻蜓和蜜蜂被困在上面。男子催唤山童来替这些小动物解围，山童则拿着长竹竿朝蜘蛛网这边跑来。从画面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人们对自然的敬畏之心，对小动物的爱护之心。丰子恺所传达的理念是教育孩童不杀生，从小就要培养他们温良而慈悲的胸怀。

1.3 民俗风情，生动活泼

1955～1966年间，丰子恺游历了庐山、黄山、井冈山、景德镇、扬州、杭州和绍兴等地，高山云雾出好茶，这些地方也是茶叶的重要消费区。在江西，丰子恺画了六幅《采茶戏》。这些地区是中国早期重要的茶叶产区，也是我国茶舞发展的重要区域[5]。采茶舞最早源于民间艺人，他们所呈现出来的舞蹈有着浓郁的生活气息，动作设计具有很强的生活韵味和审美价值。丰子恺的六幅《采茶戏》的灵感即来自这里，当看到着民族服装的客家人载歌载舞时，感触颇多，便用笔描绘出了这些美好的场景。画中的客家男女都穿着具有民族风格的服装，画家特别注重对人物的神态刻画，如《小王》描绘的是一名男子着戏服气宇轩昂的模样，《李香莲卖画》讲述的是李香莲的丈夫被丞相看中，招作女婿。李香莲因家乡旱灾，公婆离世，只能携儿女进京寻夫，进京后，被困在店中，无奈以卖画度日的故事。画面中李香莲抱着画叫卖时的无奈之情跃然纸上。

丰子恺的茶画作品有一种很强的带入感，我们都能够从中找到自己的影子。他总能用简单而深刻的道理感染人、教育人，唤起人们的情感共性，有积极的教育意义。丰子恺茶画作品的诗意特征来源于其文化精神，更或于精神层面，故，无论其选择何种题材创作，其作品总体上反映的文化精神内涵是真、善、美的至高境界[6]。

2 艺术风格

从丰子恺的茶画中，我们可以看到很多生活哲学，他创作了许多具有审美价值的作品。在他的作品里，包含了不同的艺术风格，主要有禅意风格、诗意风格、浪漫主义风格等。

2.1 禅意风格

禅意是东方智慧的结晶，是一种精神寄托，有着浓厚的宗教情感，既有儒家风雅入世的一面，又有道家虚无出世的一面[7]。丰子恺的恩师李叔同在他20岁的时候遁入佛门，这对他的影响很大，他开始认真的思考佛家思想。在29岁生日那天，他皈依到弘一法师门下，做了佛门居士。因此，他的茶画作品中有很多佛学思想。1927年，丰子恺在佛教护生思想的启发下，开始创作《护生画集》。护生既是护心，去除残忍之心，培养慈悲之心，世间万物皆平等，人与人、人与自然都应和谐共处。丰子恺运用佛教理论解决世间烦恼，寻求个人灵魂的平静与自由，建立自我与民族的精神家园。丰子恺认为“众生平等，皆具佛性”，这是他的人生态度，亦是他所向往的世界。他注重僧人看破尘世的自然态度与处世方法[8]。同时，在他的茶画作品中我们也可以看到追求艺术境界的澄明倾向。在作品《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中，描述的是客人走了之后，独留一个茶壶、几个茶杯和一轮弯月的景象。作者试图在撤去“人”这一主体后呈现出一个澄明空寂的禅意世界，一轮弯月，照得茶桌上布满清辉，一派寂静的景象。而此意境的营造，也带我们进入一个更为深远的禅佛无限之境。《青山个个伸头看，看我庵中吃苦茶》是选自明末清初高僧圆信《天目山居》的诗。“帘卷春风啼晓鸦，闲情无过是吾家；青山个个伸头看，看我庵中吃苦茶”[9]。画面中一位富有闲情逸致的隐士，独居山间小屋，与云霞为伴，与松柏为侣。喝茶，读书，吟诗，作乐，群山一个个探出头来，好似对庵中吃茶的僧人羡慕不已[10]。在此画中，青山活了，同时，隐士的那份自由、放荡不羁也跃然纸上。

2.2 诗意风格

《现代汉语词典》中对“诗意”的解释主要有四种：“一是诗意，诗思，诗情；二是诗的内容和意境；三是诗的写作方法；四是指给人以美感或给人以强烈的抒情之味”[11]。而丰子恺的茶画作品中，诗意是表达作者的情感和思想的意境，在画面中，将富含诗意的意境和自己的情感结合在一起并表现出来。丰子恺的茶画作品中大多配有诗句，有的是弘一法师配的谦词，有的是丰子恺自配，也有取材于古籍记载。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他总能通过寥寥几笔勾勒出物象的内在精神，做到画有尽而意无穷。他的画就是他的诗，是他心灵的写照，是对生活的反映和情感的表达，是用以言志和抒情的[12]。在他的画中，我们能够感受到一股脉脉流动的诗意，感受到浓浓的人情味，能够读到丰子恺的内心世界和情感空间。茶画作品《家住夕阳江上村》描绘的景象是两人对坐，桌上放着两个茶杯，旁边杨柳依依，桃花盛开，松树高挺，屋前小河流水，两人惬意的品着茶，欣赏着眼前的美景。作者借用宋代叶元素的诗句：“家住夕阳江上村，一弯流水绕柴门；种来松树高于屋，借与春禽养子孙”[13]来衬托这幅景象。诗和画结合在一起，人们可以通过诗句看到诗中的情境画面，感受诗句之外的余味，引发人们情感共鸣，留给人们无尽的想象空间。

2.3 浪漫主义风格

浪漫主义起源于德国，涉猎范围广泛，影响了文学、绘画、音乐等文艺领域。“浪漫”一词来源于古代法语的romant的音译，它是法国方言罗曼语中写作的意思。它是艺术家在现实生活的基础上，运用想象和夸张的方式，利用艺术的传播媒介来表达自己的生活经历，突出了一种表达个人主观思维的创造性方式[14]。丰子恺生于乱世，但他的画始终保持着一贯的风格。新文化运动期间，一些爱国人士因不满封建文化，举行各种活动曲折救国。丰子恺却一直保持从容镇静，从不参与其中，也不作任何评论，只专注在自己的学术上。丰子恺的茶画作品善于把现实苦难高度深化，通过艺术的形式再现现实之美。他通过艺术化形象所表达的浪漫之美将现实之恶表现出来，以求得心灵的平衡。通过他的高度美学思想和美学精神，影响和感化世人的心灵，具有鲜明的进步意义和积极的启蒙教育意义[15]。

在他的作品中，我们常常可以看到他以儿童的视角来表达对现实的不满和对理想的向往，让人们在苦难中看到生活的希望，让人们能够守护自己内心这一片温婉、宁静、有情义的世界。这种高层次的艺术审美理想和价值观，给予后世的不仅是视觉上的审美体验，更是对艺术的崇高赞扬，他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当时及后来的每一个人。

3 艺术价值

茶画，以其直观的视觉冲击，将中国的茶文化在世人面前缓缓展开，体现了具有浓厚东方文化精神的生活方式和艺术内涵。丰子恺将绘画、古诗、散文结合起来，发挥了继往开来的作用。他的茶画作品不仅具有美学意义，更具有教育意义，在今天仍值得教育工作者思考。他的茶画作品，展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具有丰富的人文元素和生活气息。而对于茶文化的传承发展来说，“接地气”很重要，一些经典或为后人称赞的作品皆是从我们的日常生活中体验得来的。丰子恺的茶画有别于传统的茶画作品，具有大众化和生活化的特点，画面里的内容很少，但仔细揣摩又别有一番滋味，既是对传统绘画的继承，又是绘画领域的创新。

丰子恺的艺术作品与艺术人生在今天依然是我们重要的精神食粮。在社会经济快速发展的时代，人心愈来愈浮躁，“快餐式”的作品越来越多见。而丰子恺对艺术创作的独守，正是当代创作者所需要学习的，他就像是一剂清凉之药，可以医治世人的躁动之心。

中国是一个传统的茶文化国家，在长期的饮茶活动中，形成了一系列与茶有关的文化元素，而茶画是其中的重要代表之一。通过对茶画的文化内涵和艺术价值的挖掘，能够帮助我们更深入的了解我国的传统茶文化，丰子恺的茶画揭示了中国茶文化的深刻文化内涵和审美情趣。通过对绘画语言的描述，人们能够从中感受到中国茶文化的独特魅力。他对茶的热爱，对生活的细致观察都通过茶画作品展现出来，欣赏他的茶画，读他的诗词总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他的作品使我们对中国茶文化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也为新时期的艺术创作者带来新的启发和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