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悦, 韩 笑, 马 英, 陈进燎, 彭东辉
(福建农林大学园林学院,福建福州 350002)
[通信作者]彭东辉(1971~),男,博士,教授,主要从事园林规划设计等研究工作。
木拱廊桥是一种“河上架桥、桥上建廊、以廊护桥、桥廊一体”的古老而独特的桥梁样式。1954年,桥梁专家唐寰澄在故宫博物院首次公开展出的宋代张择端所绘《清明上河图》中,发现画中的虹桥制式是有别于西方国家,中国独有的一种木拱桥形式,该木拱桥在北宋时期风行于中原,自北宋灭亡后该桥逐步消失,900多年后却在闽浙山区一带被重新发现,被称为我国木结构桥梁的活化石。在2004年,南京大学的赵辰教授将这种大量存在于闽浙交界山区,编木拱结构且带有廊屋的木构桥称为“木拱廊桥”。目前,木拱廊桥这个名称受到学术界的广泛认可[1]。
木拱廊桥是闽浙交界山区先民遗留下的,具有独特性与地域性的文化遗产。同时,木拱廊桥作为闽浙山区城镇的地标性建筑,承载着故乡的记忆,寄托着游子的乡愁。2009年,木拱廊桥营造技艺列入世界急需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12年,国家文物局审核通过了闽浙七县联合申报的22座木拱廊桥列入世界遗产预备名录,木拱廊桥受到前所未有的关注。但由于自然或者人为原因,近代以来有几十座木拱廊桥毁坏消失,现仅遗存100座左右,并逐年减少,与此同时建造技艺由于传承人的逐渐老去而濒临失传。因此,木拱廊桥以及营造技艺的研究与保护迫在眉睫。
中国木拱桥的研究起始于20世纪50年代前后,50~80年代末主要体现为桥梁技术学的研究。20世纪90年代以后,地方文物工作者、高校和国际学者先后加入木拱廊桥研究与学术研讨,呈现多元化、国际化的研究局面。为了促进木拱廊桥的研究更加系统与深入,本文从木拱廊桥普查、建筑学、文脉研究、保护与利用方面等对前人研究进行系统整理,以期对木拱廊桥的后续研究提供参照。
木拱廊桥分布于闽浙十余个县(市、区),许多学者多年专注于木拱廊桥调研,成果丰硕。其中,部分学者与政府对福建省屏南县[2]、宁德市[3-4],浙江省庆元县[5]、泰顺县[6-7]、丽水市[8]等地区的廊桥进行调查研究,同时也包括廊桥群与古村落的国际、多学科、多领域合作的调查研究[9],充分了解当地的地理环境、历史背景与乡土文化背景,加强了县级文物普查与地域文化的研究,但成果内容的广度与深度各不相同,难以形成木拱廊桥相关信息收集的均衡发展。以龚迪发[10-11]、陈镇国[12]为代表的学者多次参与木拱廊桥调查和资料收集,介绍了现存闽浙木拱廊桥的名录情况,较为全面地总结了福建地区的木拱廊桥桥谱,对桥址、年代、桥长和宽等基本信息进行详细描述。方佣[13-15]、戴志坚[16]在闽浙山区考察,介绍木拱廊桥的技术传播、留存情况、结构成就等情况。
总体来说,对木拱廊桥进行区域调查的研究成果较为丰厚,体现形式为文字描述结合图片,研究内容较为综合。但调查分散且覆盖范围局部,导致调查信息的汇总与交流不足,调查工作缺乏系统性和全面性;调查内容采用的标准不一,导致调查结果的内容与深度参差不齐。
结构研究一直是木拱廊桥的研究热点。1954年唐寰澄将新发现的虹桥结构称为“叠梁拱”,引起了国外桥梁建筑学者的关注,英国李约瑟引用唐先生的资料,撰写《中国科学技术史》,书中错误地将虹桥认为是“多角度伸臂梁”[17]。20世纪80年代,茅以升、唐寰澄在闽浙交界山区发现了结构类似的木拱廊桥,称其为“演进了的虹桥式木拱桥”[18],后经过唐先生的深入研究,将其更名为“贯木拱”或者“编木拱”[19]。
1998年赵辰就试图用新的理论解读中国传统建筑木构系统,木拱廊桥的木构体系进入她的研究视野。赵辰团队赴闽浙山区进行实地考察,运用类型学的方法分析木拱廊桥构造关系,得出桥梁建筑形态的特殊建构意义,这是国内学者第一次从建构的角度研究木拱廊桥[20]。结构类型学为木拱廊桥结构研究提供了新思路,双三节苗是混合撑和成熟的木拱廊桥之间的过渡形式,说明了木拱廊桥结构类型学的发展体系[21],桥板苗系统对木拱廊桥类型发展起到重要作用[22]。其结构发展同时也引申出木拱廊桥独立发展体系的问题探讨[23],独特的中国编木拱结构有别于国外木拱桥,使中国编木拱结构研究意义深刻[24]。
随着结构力学量化方法不断扩展,学者们构建力学结构模型分析木拱廊桥构建技术[25],内力模拟分析探究其拱的受力机制[26],基于现存木拱廊桥的结构调查,对其主要参数进行归纳分析,总结主要的结构特点,提出用有机玻璃模型进行试验受力研究[27]。
早期关于木拱廊桥营造技艺的介绍多是在相关综合研究中附带,少有系统地介绍营造技艺的研究。2009年,“中国木拱桥营造技艺”列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而后出现了更全面介绍营造技艺的专著。在全方位田野调查的基础上对中国木拱桥营造技艺深入挖掘,进行了较全面系统的阐述[28]。程霏介绍了木拱廊桥建造技艺,分类论述了建造活动、建造工具、造桥工匠、建桥组织与桥约、社会管理等[29],为保护和传承木拱廊桥营造技艺提供参考。Siviero以中国与意大利合作建造的木拱桥为例,称其为沟通两地对话的桥梁,介绍中国木拱廊桥中木材与传统建筑工具、工艺、梁编和榫卯接合的核心技术,追溯文化遗产的历史[30]。
建筑装饰是木拱廊桥廊屋造型的重要部分,其造型艺术特点反映了当地文化背景与审美认知。该领域研究多数是从微观角度解析木拱廊桥装饰艺术,研究范围或者覆盖的研究对象相对局限,未能涉及全面的比较。大都从建筑自身和装饰特点出发总结不同地区的木拱廊桥建筑艺术以及装饰艺术[31-32]。也有从艺术学角度研究福建地区木拱廊桥的造型艺术,诠释了其对现代艺术的启发,并提出对廊桥保护的思考[33]。
木拱廊桥作为多元价值的地域文化载体,承载着多样的文化信息。学者从不同角度切入木拱廊桥的文化研究,主要是文化特殊意义、农耕文化、民间信仰等方面论述其文脉内涵。当地的地域地理环境、民俗以及历史文化是木拱廊桥产生的大背景,木拱廊桥作为特殊的山地人居文化遗产具有重大意义[34]。由于其地域性特点,木拱廊桥的文脉可从自然条件和人文环境两个角度展开,其文脉在申报世界文化遗产中起到重要的作用[35]。从文脉扩展至文化景观[36]、木拱廊桥文化生态体系[37]等概念,更全面地诠释了木拱廊桥建筑群独特的文化遗产文化与景观特性。木拱廊桥作为居民信仰文化的载体,是乡民的“精神家园”,具有丰富的文化内涵[38]。木拱廊桥具有丰富的民间信仰内容,木拱廊桥民间信仰中包含神明类型、活动类型及其社会功能等方面,从宗教信仰的角度,调查木拱廊桥民间信仰概况,能够挖掘木拱廊桥中更深层次的历史文化内涵[39-40]。国外学者也提出从民俗活动中探求祭祀和建造活动中的音乐与声音研究[41]。
自2004年“浙闽木拱廊桥保护与开发研讨会”以来,木拱廊桥保护研讨受到闽浙两省政府的重视与国内外专家学者的关注。
木拱廊桥的保护与利用长期以来都是学者关注的焦点。根据所用材料和所在地区特性,木拱廊桥防火[42]、防风抗洪[43]、保护措施[44]等方面的研究有一些成果。国外学者呼吁建立中国廊桥名录,论述了中国古桥中的木拱廊桥[45]美国古廊桥的遗存情况[46]。闽浙七县设立廊桥保护联盟,22座闽浙木拱廊桥已被国家文物局正式列入中国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录。在世界文化遗产的特质下木拱廊桥文化遗产价值讨论持续增加,提出申遗工作中亟待解决的问题[47],论述其遗产价值、保护与开发方面的问题以及解决策略[48-50]。在海西发展背景下,木拱廊桥与海西城市特色研究[51]、亲水文化旅游[52]、遗产旅游产品开发研究[53]也成为近年来新的关注点。
互联网和社交媒体发展实现了更加个性化、表现性和视觉性的文化遗产保护和参与的新形式。通过对中国廊桥网的案例讨论,从互联网角度提出了促进公众参与廊桥保护与申遗行动的研究新方向[54]。
纵观前人的研究成果,木拱廊桥的研究得益于学界、政界、地方等多方力量支持,研究工作已进入多学科、多领域、国际化的研究阶段,已取得一些成果。由于木拱廊桥作为中国特殊的文化遗产,其结构形式为中国所特有,故国外的研究相对较少。现有研究内容涵盖从物质形态到非物质形态,主要涉及廊桥普查、建筑形制、木拱结构和构造、民俗文化、营造技艺、保护与开发等方面的讨论,但研究内容不够系统,研究的深度有待进一步加强;研究手段还停留在定性,调查的范围不够全面。对此,笔者认为在以下几个方面还有待加强:
联合学界、政府、社会力量组成调查团队,构建统一的调查内容标准,建立廊桥(木拱廊桥)名录,并对信息及时补充与更新,有利于更全面地探讨木拱廊桥的多元价值。
将研究对象从木拱廊桥本身转移至周边,把木拱廊桥与人、村落、古道,自然环境作为有机的整体联系起来,探究它们之间的关系与历史变迁。
现状研究大都处于微观、中观层面,研究尺度应进一步扩大至宏观层面,进行多个样本的比较,探索木拱廊桥与中国其他类型、地区廊桥的联系;融合多学科的理论和方法,借助新技术手段,扩展木拱廊桥的研究方法,从定性转变定量研究,加强学科综合研究。
强化公众文化遗产保护意识,培养技艺传承专业人才;建立木拱廊桥修缮、防洪、防火检测与应急响应保护机制;在政府的监督与倡导下,健全村民参与机制,政府联结民间——“自下而上”,协调保护与发展,逐步构建木拱廊桥文化生态保护体系;宏观规划古村落和廊桥群的串联旅游线路,发展廊桥-古道-村落徒步旅游,促进木拱廊桥保护、传承与发展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