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宜准
随手把我搁在岩石上
风雨平静的时候,随手把我搁在任何一颗岩石的右侧就好,我会跟着青苔一起不朽。
月色皎洁的夜晚,随手把我放在任何两块砖头的隙缝间就好,我会跟灰尘一起增加生命的厚实,在你看不见的那瞬间一起衰老。
花香飘散的春日里,随手把我丢在树后也好,篱前也好;我会随着搬迁来搬迁去的蚂蚁,数算夕阳几度西沉几度红。
溪水轻唱的清晨,随手把我安置在人的脚印里,或者车的胎痕里,都可以;我会提醒自己跳开、逃离,就像那远去的脚步声、远去的车轮声、远去的岁月。
钟声一声声响起来,随手,哪里都不赖,就是不要把我藏在心里,比起葡萄,心,那么容易干枯。
落满故乡的树叶
把你捂进伤口,记忆匮乏,梦,落满枝头,愈来愈真。
叶子飘进大海岸,踩住浪花的尾巴。煮沸的思绪,随波浪翻飞乡音,举一只船摇晃。
故乡,在来来往往的途中颠簸。
喊一声娘,雨水就充满落寂的经络;流淌一团火,会从树干燃烧到整个海面。我深信,你就在不远处,揣着我的乳名看我。
春天,月亮渐渐丰满,一片一片浮沉的树叶,也依次转绿。
我们的银河不见了
银河不见了,从我们的上空,从所有大都会的上空,悄悄不见了。
小时候,我们还在跟贫穷挣扎,那时,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乡村,我们处处都能看到银河。
那时候,我们拥有满天的故事,每个小孩都能告诉你,那条河如何隔开牛郎和织女。
小时候,我们都会唱天上星多月不明,我们都曾问:为什么,我走到哪里,月亮都会跟到哪里?
后来,我们埋头苦干,挥别了贫窮,可是,我们已经忘了抬头赏月,更忘了看星星。
所以,银河不见了,就像童年,消失在漆黑的夜空,在璀璨的灯火中,只留下点点残损的记忆。
等待风云间
海拔千尺的山间,有茶树,等待岸边芦苇的消息。天上白云的光影与芦花的倒影重叠,渡河后,留下流动的身影。
两岸的水声依旧,风在山脚吹拂,一个浣洗后的比丘尼紧抓着衣摆。
在归途,一束芦花随风飞逝,无意间,落在槁枯多年的茶树前。
树静止如岁月,如天空无为的沉思,如当初执意落叶的样子。
恣意变老的修行,在风干爱情之前,不愿做一株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