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瑞典体验“分类”生活

2019-02-14 15:42王炸
好日子 2019年12期
关键词:厨余垃圾处理垃圾箱

王炸

初到瑞典就被下马威

2016年8月,我到世界百强名校——斯德哥尔摩大学读研。报到后,我和同一批来瑞典的肖宇等3人,在离学校不远的街区合租了一栋漂亮的房子。到这样一个环境优美、历史韵味浓重的城市,我们还没来得及好好品味,就得到一个下马威——

有人提醒过我们,说瑞典的垃圾分类很严格。可在国内我们若能做到瓶子、易拉罐等与其他垃圾分开,就已经算有环保意识了。其他的,根本没有多少具体概念。

我们的房前就放着5个颜色不同投递口各异的垃圾箱。5个箱子像一排士兵守在门前,我们却没把它们当回事。收拾完屋子,什么瓶瓶罐罐报纸杂志,还有解渴充饥后剩下的果皮果核,加起来就是好几堆。

怎么处理,不是说要分类吗?那好办,报纸杂志硬纸壳归为一类,果皮果核为一类,瓶瓶罐罐算可回收物品,还没喝完的牛奶盒,就扔进厨余垃圾里……

可投递垃圾的口子太小,房东的坏台灯这些东西根本就放不进去。我们只好把它们都装在一个大袋子里,放在垃圾箱旁。在国内就是这样操作的,若把台灯等玻璃制品往垃圾箱里扔,拾荒的人容易割破手,这也是为他们考虑。

可我发现,从门前路过的邻居们眼神怪异,我甚至能看出那目光里有嫌弃。我们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他们怎么了?但我也无暇多想。

当晚,我们从超市买了很多菜,肖宇贡献了他带来的火锅底料。我们吃上了到瑞典后的第一次火锅。某一瞬间,我竟恍惚了,觉得自己还未出国。吃饱喝足后,我们用塑料袋把残羹剩饭统统装在一起,扔到厨余垃圾箱。

安顿好栖身之所,我们准备利用开学前的几天,好好逛逛。这时,一男一女两位警官严肃登门,说有人举报我们未严格进行垃圾分类,破坏环境,不爱惜他们的家园。

我的天,都上升到这么严重的后果了吗?吓得我们赶紧解释,最后还是被罚了款。

罚款之前,警官把我们带到“案发现场”。那场面,我只想捏着鼻子赶紧逃跑:我们吃火锅后扔掉的残羹剩饭的臭味随风扑面而来,我险些窒息,恶心的馊水从垃圾箱缝隙流出,地上蚊蝇乱飞……

女警官让人打开垃圾箱,现场给我们上课:“玻璃瓶要区分颜色;纸类要分报纸杂志和硬纸盒;瓶子要洗干净,盖子和瓶身要分开,标签要另投到干垃圾箱;坏了的台灯,要按照灯泡、金属和塑料拆分。你们怎么可以就这样扔在垃圾箱旁边呢?还有牛奶盒,牛奶喝完,盒子剪开,洗干净后放到可回收垃圾箱。厨余垃圾,要把汤汁水分尽量滤干,用专门的厨余垃圾袋密封好。”

我们哪里知道专门的厨余垃圾袋长什么样,常规塑料袋不行吗?“不行,超市就有免费的厨余垃圾袋,下次记得领,或者买可降解的塑料袋也行。”女警官把我们狠狠教育一通后,提醒我们:“你们需要尽快学会垃圾分类,否则可能会饿肚子。”

让人头痛的垃圾分类

被罚款后,我们上网查了一下,垃圾分类实在太复杂。比如虾壳、鱼骨头,居然作为容易腐烂的物品,归为厨余垃圾;可贝类不容易腐烂,不能回收,也不是有害物质,要归类到其他生活垃圾里,所以要把肉吃得干干净净的,肉和壳完全分离,否则算混投,要多收垃圾处理费。还有,一次性杯子属于可回收吗?包着口香糖的纸巾又归为哪一类? 太难了,这是我们空白的知识领域。

刚开始,我们只好经常在外边吃饭,好歹付费之后,服务员会帮我们收拾。在家里,则能简单就尽量简单,免得不会分类,弄得臭气熏天又被人举报罚款。

可经常在外吃饭,开销“蹭”一下就上去了。留学费用本就不低,我们几个合租房子后,也想省着点,只好多吃面包土豆烤肠之类的食物,可以吃干净,不用分类,也便宜。这让被中华美食养刁的我们如何受得了?还没几天,一个个就无精打采。

怎么办?不管了,民以食为天,吃了再说。不会分类就不分呗,不就是多付点垃圾处理费嘛,总比饿死强。 于是我们主动解除封印,该吃吃,该喝喝,绝不再亏待自己。

缴费单到手,仔细一看,惨了:垃圾分类错误等于混投,费用翻倍,人家1公斤垃圾只收费4克朗(约3元人民幣),我们却要8克朗,外加清运公司每次8克朗的清运费,每月两次。我们4个人当月产生了80公斤垃圾,基本都是混投,价格翻倍,再加上25%的税,在垃圾处理上,我们支付了816克朗,约合人民币600元。一个月,垃圾处理费平均每人150元,太贵了,这还不算水电费。

我终于理解警官说我们可能会饿肚子是什么意思了。一是垃圾处理费,占用了我们的生活资金;二是为了避免因为处理垃圾花费太多钱,我们选择这不吃那不吃,不就只能饿肚子么?

美好生活咱也有功劳

基于以上痛苦经历,我们只好用心学习垃圾分类。

从社区领回几份垃圾分类指南后,我们摸索了好几天,才大概知道怎么分。比如一次性塑料杯,就不能扔到可回收垃圾箱,只能作为其他干垃圾,用于焚烧发电或供暖。我们嚼口香糖后,习惯用餐巾纸包着,纸巾属于干垃圾,口香糖则属于其他生活垃圾。当然,若不分那么细,可以一起放在“其他垃圾”里。

认识当地的同学和朋友,拓宽社交圈子后,我们才真正体验到瑞典在垃圾分类上的用心。

周末,我和肖宇去我同学胡尔特家里聚会,他住在一个比较高档的小区。我很好奇,我们这些不是太富裕的学生为了节约成本,才不得已小心应对垃圾分类,像他这样的有钱人家,应该不会那么计较吧? 可胡尔特却说,他们从小就接受垃圾分类的教育,已经持续几十年了,如今在瑞典,环保意识早已深入骨髓,而不是省钱的问题。

我特别留意了他家的厨房,有一个特殊的装置引起了我的注意。胡尔特发现我对那装置感兴趣,就热情地向我介绍,那是他们处理垃圾的神器——连通地下垃圾通道的食物粉碎机。平时做饭后的厨余垃圾,打碎后就从通道送走。这样省时省力,又卫生。

难怪之前在街上,我经常看到一排排长得像邮筒一样的家伙,也听说那是运送垃圾用的,可具体怎么回事,却没深入去了解。想不到,那居然是连通居民家里的。

后来我特意观察了一下,原来那些“邮筒”已经分了类别,人们只需要把在家里分类好的垃圾,刷卡后放入对应的“邮筒”里,系统会自动称重扣费,之后,这些垃圾就会在地下管道里飞驰,奔向中央收集站的大箱子里,最后被卡车运走。

我只知道每个城市地下都埋有水电管道,燃气管道,排污管道,通信管道,却没听说过还有垃圾运输管道的。想到我脚下正有垃圾在以每小时70公里的速度狂奔,我就觉得好神奇。

这是一个多么庞大的工程!瑞典人口不多,却投入大量资金进行垃圾处理,划得来吗?当我听说瑞典还和周边一些国家争夺垃圾时,更感觉怪怪的。抢垃圾?这又是什么操作?

友人告诉我们,在瑞典,由于机器自动化程度很高,即使全国已经有一半的垃圾,用于焚烧后供暖和发电,但各家工厂却只动用了两成产能,大量设备整天没事干。可国内垃圾却不够用,总不能为了机器运转,去肆无忌惮生产垃圾吧?那就违背垃圾分类的初衷了,只能从国外进口垃圾。

距离我们住处一公里不到的地方,有一栋很漂亮的建筑,远看像艺术场馆,造型美观。夜间亮灯时,灯火通明,很漂亮。我还以为是哪个剧院或者私人高档别墅。

在确认那是垃圾焚烧厂的瞬间,我有些反胃,想起了电视里脏兮兮的垃圾,烟囱排出的臭烘烘的气体。如此污染环境,影响人心情和健康的工厂,怎么会建在居民密集的地方?想到我就这么近距离与垃圾为伍,呼吸着被污染过的空气,我就憋得慌。

可实际情况却是,这些垃圾焚烧厂,外观美丽,干净整洁,没有难闻的气味,在设备的层层净化过滤下,连一级致癌物二恶英的排放都近乎为零,所以才能在居民區附近建厂而不引来麻烦。

这就是我在瑞典的初期经历。

此后,我们开始了两年的留学生涯,也与垃圾分类朝夕相伴了两年。刚开始,我们被迫进行垃圾分类,一是为了省钱,二来也不想被人嫌弃我们不爱护环境。 渐渐地,我们发现,这样做,不但让我们养成勤俭节约的良好习惯,也让我们拥有干净整洁的舒适环境,更重要的是,我们更懂得物尽其用,更珍惜美好生活。

2018年回上海后,我也一直保持这样的垃圾分类习惯,并带动家人一起行动。没想到一年后,就迎来了这项严格的政策,但这已经难不倒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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