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诗（组诗）

徐书遐

大 雪

雪花飘飘摇摇，

在梦的边上，唱无声的歌。

早晨，门前一行脚印。

雪，新鲜、干净、松软，

诱惑你踏上去，

它的下面，仿佛有不安静的河。

雪不停，

天空发泄着压抑和痛快。

静静走的人们，

安安静静的房屋，

仿佛爱与被爱

默默承受、快乐，稍稍不安。

我该用棍子敲打压着的松树，

给麻雀洒些谷粒，

蓝莓酒温热。

铲雪车不停地在路上，

再下怕打不开家门，

怕点上灯后它们拍打窗户。

冬天的诗

一只鸮落在高高的塔尖

“呜午”、“呜午”地叫，

它的大翅膀呼扇着飞起，灰色的天空

降下簌簌的雪。

缩在自己的高空和羽毛里的鸮，

冲破气流。

我们在大地上注视：

它飞过荒凉的山丘，

它的目标越来越真切。

鸮在朦胧的飞雪中。

我们分散在大地上，靠手机说话，

离得比鸮远。

慢慢生疏，苦闷，内心磨得比刀片薄。

天黑了

树林荒草紧张、冷

矮小的房子举着昏黄的灯

柞树的枯叶瑟瑟响

我凄惶固执地等待

有谁会来

攥着手心那点热

渐黑的山中

只我的炊烟摇摆

我等一个身影向我走来

我摸他衣服的凉，脸的凉

眼睛热过又热

我会对他说不要再出去

不要吹熄灯

让我守着你和接下来的雪

我们不能再隔一棵树，一个夜

夜 雪

雪是傍晚下的，

路灯下的雪花像白色的影子，

斜斜的。它知道风，

却不知道飘落的地方。

贴近窗子的雪花并不明朗，

我想什么也不明确。

路上的人似在童话的夜里，

不急着回家，

也不急着走出雪。

此时该就着酒，想远方的人，

屋子不是很亮，

菜也简单。

雪越下越大，

路和桥都被雪埋住，

摇动的枯草，或是传达

我睡下了，

我的醉意，红披肩落在梦中的雪地。

木桥静静卧着

我去了桥那面的树林，

我们曾经在林子里。

冬天来了

哦，母亲

冬天就来了，

你黑棉袄的大襟在哪儿？

我的童年在哪儿？

给我你的袄襟吧！

你用黑棉袄的大襟包过我，

包大其他兄妹。

寒冷的岁月

我们裹在你身体和棉花间。

母亲啊，

冬天真的来了，

你的燈影在哪儿？

顺着如豆的灯影找你。

你理旧棉花，

一块块像艰涩的日子。

我们看书写作业，

看墙上晃动的大小影子长高，

因为有了你的灯

我们变得透亮。

现在雪那么厚，

我冷，身体一处黑着。

我想母亲还当我那么小，

忘记回家的傍晚，

在昏黄的雪地唤回我;

清晨让我试穿新做的黑趟绒棉鞋，

外面刚下过雪，

母亲看着

我踩一溜新鲜的脚印。

母亲，母亲，

风刮得脸疼，你转过身，

我用背挡住你;

那些又冷又小的星星出来时

我们一起回家。

冬夜的村庄

天黑下来，村庄的灯光疏疏地聚着

像一些亲人围着说话

矮矮的暗黄

贴在冬的胸口

又添新雪，这个夜飘洒了多少

大地幽暗、深邃

它感觉村庄的温热

向村庄探了探身子

暗黄渐深。村外的灵魂看到

茅屋，屋顶的雪

窗下咯咯吱吱的脚步

它们夜深回来

雪

雪细小的身子，

在夜里站到房顶、树枝，

苘麻发黑的果子上……

它们新奇地窥视

屋子里的睡眠。

最先醒的是大地

还是踩一溜脚印儿报信的狗？

上升的炊烟，

返回天空的通报者。

说：天上的粮食收到。

平安夜的雪

唱赞美诗的少女，手中托着烛光

烛台上的烛

都熄了

礼物放在枕边

灵魂落在闪烁的枝上

雪悄悄下

人们脸上凝着暗光

老女人翻身咳了几声

乞丐裹了裹大衣

忧郁病人望到玻璃开始蓝

神来，借雪的手指

抚去隐匿的伤和褶皱

明晨每一行脚印都通向一个地方

那里雪尘低低扬起

一颗颗心安静 持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