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夫·格林博士的诊所在洛杉矶,他的病人不太一样:大部分病人都害怕睡觉。约瑟夫·格林博士擅长治疗创伤后应激障碍,尤其是噩梦不断的患者。他教授病人做清醒梦的技巧,让病人从“内部”击败噩梦。
起初,约瑟夫让病人写梦境日记,这是进入清醒梦的第一步。日记能强化思维和潜意识的关联,如果某个梦再三地出现,就值得好好地研究一下。而日记所记录的内容都会成为检验事实的依据。比如一个病人总在梦里见到警察,所以每次白天见到警察,他就会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而到了梦里,他又会想,我这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一旦写了日记,他就可以清楚地将梦境和真實有所区分。此外,有的人为检验自己是否在梦中,会用食指戳自己的掌心,或捏紧鼻子试着能不能呼吸,或纵身一跃,试试自己能不能浮在空中……通过这些他们就都能弄明白自己是否在做梦。
如果说分辨梦境需要的是质疑,那么消除怀疑需要的则是信念。英国清醒梦治疗师克莱尔·约翰逊很好地解释了这句话:“假设你很害怕角落里躲着一只怪兽,前提是你相信了那里有怪兽,而且相信它一定会出现。又比如,你担心门打不开,它就真的打不开了。只要你相信你能飞,你就能飞。当你开始怀疑自己,你就再也飞不起来了——在梦里,所思即所得。”
克莉丝汀娜·查10岁那年,她的小姨特蕾莎惨遭不幸。那年特蕾莎刚举行婚礼,克莉丝汀娜担任花童。然而不幸发生了……当特蕾莎被找到的时候,衣衫破碎,倒在血泊之中……这件事对整个家族来说犹如晴天霹雳。无尽的悲伤和巨大的愤怒如同一张黑网笼罩下来,家中不再有欢声笑语,取而代之的是宁静和沉默。当家人意识到温柔、顺从带来的只有耻辱和死亡时,他们对克莉丝汀娜的要求也随之改变。父亲开始教她格斗术,而她也变得异常敏感,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
特蕾莎是被人用手帕捂住口鼻窒息而死的,克莉丝汀娜几乎每晚都会梦到她被杀害时的情形。有时候特蕾莎会出现在梦中,对着她露出骇人的笑容。但有一天,她做的一个梦让她不再逆来顺受:克莉丝汀娜感觉自己躺在一个黑暗的地下室,一个恐怖的身影向她压来。在以往的梦里,她会被强奸杀害。但这次克莉丝汀娜回过了神。“我开始挖苦他,”她回忆道,“我高声大喊,你来啊,杀了我啊,你这个变态!然后他突然退缩了,变软弱了。那感觉又恶心又可笑,但给了我莫大的勇气。我又说,你也不过如此,没用的废物!”从此以后,克莉丝汀娜再也没有做过这样的噩梦。
用约翰逊和格林的话说,像克莉丝汀娜这样的好结局,其实很常见。“如果你把梦看作是潜意识要发送给大脑的讯息,它通过这样一个清醒梦做到了,所以就没有必要反复做同一个梦。我们经过长期观察得出了这个结论。”格林说。
清醒梦治疗法确实行之有效,有的人在战胜了梦魇之后甚至可以开始打造自己的梦。研究清醒梦的专家、《清醒梦操作指南》的作者贾里德·齐泽尔曾说:“清醒梦可以让你重新站到过去的创伤面前,那真的很可怕。如果没有专业的指导,面对这些恐惧可能会产生不良的心理后果。”他最喜爱的疗法之一就是塑造一个反派的自我,把邪恶的一面都放在这个自我的身上,并称之为“暗黑贾里德”。当“暗黑贾里德”出現时,他就会召唤出代表正义一面的“光明贾里德”与之对抗。这两个贾里德代表的就是他人性中的黑暗和光明。
贾里德的这个方法是疼痛治疗法的一个重要部分。约翰逊说过:“我们能在梦中见到故去的亲人,保留对他们的思念并借以安慰自己说,他们在这儿挺好的。梦里的他们很快乐很幸福:年迈的人重新焕发着青春活力,癌症患者重新迸发出勃勃生机,老年痴呆患者重新拥有了完美的记忆力……
我和阿列克斯的故事亦是如此。当她出现在我的梦中,我的梦就变成了清醒梦。我终于可以打破我和她之间的壁垒:我跳过河流,用尖叫声打碎玻璃,甩开警卫跑到了她身边。起初我无法触碰到她——我的手直接穿过了她的身体。但我们并不轻言放弃。直到有一次她戴上了手套,我们终于可以碰触。相拥的感觉清晰又强烈,我终于能够再次说出那句“我爱你”,听到她温柔的答复,看见她调皮的笑容。
但从此以后阿列克斯的身影越来越少地出现在梦里,我只能通过声音和若有似无的香气认出她。我想飞到她身边,却平白出现很多人拦着我。我呼唤她的名字,却得不到回应,反而出现了可怕的情景,或是骨架,或是腐肉……或许是潜意识觉得我的初衷已经实现,再也没有必要梦到她了。
1965年诺贝尔物理奖得主理查德·费曼曾专门出书详细地描述他做过的清醒梦。他通过数月的实验终于发现,他之所以能在梦里保持清醒,跟他睡在铜枕上有关系,正是这个铜枕干扰了大脑视觉皮层的工作。然而当他在梦里将铜枕扔掉后,就再也没有做过清醒梦。他猜测,大脑不喜欢在梦中被干扰,于是“自行决定”不许清醒梦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