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欲望社会”的“寒流”

刘蔚

大前研一是日本著名的管理学家、经济评论家，被英国《经济学人》评为“全球五位管理大师”之一、“日本战略之父”，并被认为是亚洲国家唯一可与彼得·德鲁克与汤姆·彼得斯比肩的商业管理思想大师。最近，上海译文出版社翻译出版了大前研一的畅销书《低欲望社会》，颇值一读。

在书中，大前研一将日本当下的社会经济现状和特点概括成一个词：“低欲望社会”。简而言之，由于出生率下降，人口减少，日本社会已进入少子化、高龄化的阶段；上世纪90年代起泡沫经济的破灭，不仅沉重地打击了中老年人，而且使年轻一代失去了上进心和进取欲望，变成“三不主义”（不想有责任，不想承担责任，不想扩大自己的责任）的奉行者；国民持有大量的金融资产，企业也有高额的内部储备金，却因为利率极低、消费低迷而无法变成激活市场、促进经济发展的源头活水。凡此种种“低欲望社会”的特征，在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中，堪称独一无二。

2010年，日本的总人口数达到1亿2806万的峰值，但大约到2048年，日本的总人口数将低于1亿。日本已经进入老龄化阶段，且这种趋势不断加剧。到2025年，65岁的老人将直逼3657万。到2035年，高龄人口占比将上升至33.4%，平均每三人中就有一位是高龄者。与此同时，年轻人的结婚率与生育率却不断下降。两者相加，导致劳动力人口不断减少，每年出现40～60万的劳动力缺口。到2030年，日本的劳动力将出现300万的空缺。

年轻人本该充满活力，有进取心，消费能力旺盛，但由于目睹父母一辈在泡沫经济的岁月变成拼命干活的“经济动物”，被房贷压得透不过气来，难以顾及家庭，加之经济不振，使不少年轻人丧失了上进的勇气，陷入“低欲望”的泥潭中。2016年的一项民调显示，新进公司的员工想当总经理的只有10%左右，作者称之为“物欲和发迹欲丧失的世代”。尽管房贷利率很低，但从1983年到2008年的25年间，30岁至39岁的持房率从53.3%下降到39%，不满30岁的持房率从17.9%下降到7.5%。许多人满足于便利店一天500日元就能解决温饱的生活。“物欲和发迹欲丧失”的“极简生活”，使得日本经济的进一步发展缺乏动力，消费市场寒流笼罩。

针对消费低迷、人力不足、经济不振等问题，作者借鉴欧美国家的成功经验，提出一系列相应的改革措施，如改革税制、都市再开发、闲置土地利用、引入移民、优化旅游配套建设、刺激银发消费、人才教育转型，等等。不过，给人印象最深的，是作者强烈的忧患意识。比如，他竭力主张要改革日本的教育制度。日本的大学数量不少，但培养出的是符合社会化大生产模式的均质人才，造就不了乔布斯那样改变社会的变革创新型人物，均质人才在当今世界已失去竞争力。作者认为，如果继续使用培养均质人才、适合以往工业国家的教育模式，“那就无法战胜包括中国在内的新兴国家和发展中国家”。这倒让人联想到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教育事业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为经济腾飞提供了充足的人力和人才资源。但国人近年来在不断反思，中国的教育为什么难以培养出突破创新型的人才，中国的诺贝尔获奖者为什么那么少？相比之下，日本不管是基础教育还是高等教育，其实都相当扎实，已有25名日本人获得诺贝尔奖（包括2名美籍日裔诺贝尔奖获奖者）。所以，日本人对于教育的居安思危，更令人敬佩，也值得我們学习。

摘自《中华读书报》2018年11月28日小黑孩/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