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改革开放才能发展马克思主义

李松龄

(湖南大学经济研究中心，湖南长沙 410079)

坚持全面深化改革是深刻领会、全面准确贯彻落实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一项重要工作。党的十九大报告明确指出,“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只有改革开放才能发展中国、发展社会主义、发展马克思主义。”①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21页。就是说,改革开放是发展马克思主义的前提,同时发展马克思主义也是改革开放的需要,二者是辩证统一的关系。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到新时代,我国社会经济矛盾发生了新的变化,需要进一步的改革开放才能解决好变化了的社会经济矛盾,需要以发展了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推动改革开放向前发展。所以我认为,深刻领会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坚持全面深化改革,需要而且必然要求我们深入认识只有改革开放才能发展马克思主义的辩证关系。对此,我们需要分析和研究以下几方面的问题:一是新时代全面深化改革面临的新矛盾新问题；二是以发展的马克思主义理论辩证认识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新矛盾新问题；三是以发展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为指导,深化社会经济体制改革,解决好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新矛盾新问题。

一、新时代全面深化改革面临的新矛盾新问题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是对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体制的扬弃。其一,为了发展社会生产力,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以市场机制配置生产要素的方式替代了社会主义计划经济的计划机制配置生产要素的方式；其二,为了形成多元化的市场主体,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经济成分共同发展的基本经济制度替代了社会主义计划经济的单一的生产资料公有制形式；其三,为了发挥资本提高生产力水平的作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不只是坚持和巩固公有制经济,发展非公有制经济,而且通过改革开放、招商引资,引进境外和国外资本；其四,为了提高资本所有者投资的积极性和主动性,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变革了单一的按劳分配原则,实行了按劳分配和按生产要素分配相结合的市场分配方式。改革开放四十年来,通过建设和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我国公有制经济不断巩固和提高,非公有制经济也得到了长足的发展；资本数量不断扩大,社会生产力水平和人民生活水平得到大幅度提高,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出现了蒸蒸日上的良好局面。

不过,因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设是“摸着石头过河”,缺乏完善理论体系的指导和成熟实践经验的借鉴,因此出现了社会主义计划经济时期不曾有过的矛盾和问题。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必须遵循市场规律,以市场机制配置生产要素,也就需要把生产要素作为商品交换,通过价值规律、供求规律和竞争规律发挥作用,实现生产要素的有效利用。劳动力作为活的能够发挥主观能动性的生产要素,能否作为商品进行交换,并因此而决定劳动者的收入水平,就是未曾研究和实践过的问题。在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体制下,劳动者是主人,劳动力不是商品,劳动者通过按劳分配的方式获得劳动收入,维持劳动力的再生产；剩余价值转化的利润上缴国家,通过再分配方式惠及劳动者。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下,劳动力作为商品,劳动者得到的就只是相当于劳动力价格的收入,用以维持劳动力的再生产；剩余价值由资本所有者获得,劳动收入与资本收入对立的矛盾出现,资本收入挤占劳动收入的问题出现,收入差距日益拉大。少数或者部分资本所有者能够享受到改革开放带来的经济、政治、文化、社会和生态等各方面的红利,广大劳动者或因为劳动收入较低,共享改革开放成果的程度也较低,少数贫困劳动者甚至难以共享发展红利,成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需要解决的新矛盾新问题。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因为需要发挥价值规律、竞争规律和供求规律的作用,所以市场主体必须多元化。如果市场主体仅仅是单一的所有制,市场就极有可能出现垄断的现象,竞争规律也就不可能充分发挥作用。因此,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需要坚持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经济成分共同发展的基本经济制度,以形成多种经济成分相互竞争,在竞争中共同发展,和谐相处的局面。然而,传统的理论认识是,公有制和私有制是一种对立的你死我活的关系,不大可能和谐相处、共同发展。所以,1949年以后,我国通过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和农业集体化,建立了单一的社会主义公有制经济。改革开放以后,我国扬弃了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体制,建立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既要毫不动摇巩固和发展公有制经济,又要毫不动摇鼓励、支持、引导非公有制经济发展。①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21页。所以,公有制和私有制就不能再认为是对立的你死我活的关系,而应该是在竞争中能够和谐相处、共同发展的辩证关系。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能不能实现公有制和私有制和谐相处、共同发展?在什么样的制度安排下能够实现二者和谐相处、共同发展,这也是未曾研究和实践过的问题。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几十年的建设过程中,民进国退或是国进民退一直是人们议论颇多的理论问题,说明二者不是没有矛盾,而是在矛盾中此消彼长。同时,因为收入差距不断拉大的事实,人们似乎也在审视公有制和私有制的矛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到新时代,这种矛盾和问题并没有消除,需要我们从理论上进行诠释,通过深化体制改革予以解决。

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目的在于提高生产力水平。资本作为一种生产要素,对于提高生产力水平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所以,要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就需要在巩固和壮大公有资本的同时,还有必要招商引资和发展私有资本。一方面发展私有资本和招商引资,就需要允许资本取得相应的收入；另一方面,劳动收入和资本收入之间是一种对立关系,这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面临的新的理论问题,即便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到新时代,这种理论问题依然存在。而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到新时代,非公有资本已经具有相当的规模和水平,我们仍然要提出毫不动摇鼓励、支持和引导非公有制经济发展,也就是还需要发展非公有制资本。所以,资本收入和劳动收入是不是完全对立的关系,什么样的资本收入具有合理性与合法性,这是我们需要以发展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作出回答的问题,也是新时代改革开放,鼓励、支持、引导非公有经济发展需要回答和解决的新矛盾新问题。

为了发展非公有资本,提高资本所有者投资的积极性和主动性,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扬弃了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体制的按劳分配原则,实行按劳分配和按生产要素分配相结合的分配方式,并且将其写入宪法。党的十九大为了保障、改善和提高民生水平,提出了“坚持按劳分配原则,完善按要素分配的体制机制,促进收入分配更合理、更有序”的政策主张。①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46页。应当说,这是一个比按劳分配和按生产要素分配相结合的分配方式更加合理的制度安排。之所以这样认识,是因为坚持按劳分配原则就是要坚持劳动成果归劳动者所得,资本尽管能够参加收入分配,但不得随意侵占劳动成果；完善按要素分配的体制机制,就是要建立健全相应的体制机制保障资本贡献归资本所有者所得,劳动收入也不得随意侵占合理的资本收入。但是,在商品的价值体系中,传统政治经济学理论认为,只有转移价值是由资本转移过来的,其余的必要价值和剩余价值是由劳动生成的,都是劳动的贡献。从这种意义上说,资本不应该对剩余价值无偿占有。那么,资本贡献应该获得的收入从何而来,就是一个尚未回答且需要深入研究的理论问题。所以,无论是按劳分配和按生产要素分配相结合的分配方式,还是坚持按劳分配原则,完善按要素分配的体制机制的分配制度,都会遇到一个资本的贡献是什么,它能够取得收入的内涵是什么的理论问题,这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面临的又一新矛盾新问题。

相对于社会主义计划经济来说,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由于生产要素作为商品,能够在市场机制的作用下,按照价值规律、竞争规律和供求规律比较自由的流动,生产要素也就可以从生产力水平较低从而收入水平也较低的部门、行业或地区,流向生产力水平较高从而收入水平也较高的部门、行业或地区,总体的生产力水平和生产要素的收入水平都能够提高。应该说,通过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我国的生产力水平和人民的收入水平有了较大幅度的提高。但是,由于改革开放意识存在部门、行业或地区间的差异,所以部门、行业或地区在招商引资和发展非公有制经济的力度上也就存在比较明显的差别。我们知道,资本的有机构成决定生产力的水平从而决定生产要素的收入水平。所以,凡是资本有机构成水平高的部门、行业或地区,生产力的水平从而生产要素的收入水平较高；凡是资本有机构成水平较低的部门、行业或地区,生产力水平从而生产要素的收入水平也较低。改革开放意识的部门、行业或地区间的差异与生产要素作为商品的自由流动,也就形成了部门、行业或地区之间生产力水平和收入水平上的差别。生产力水平决定供给水平,收入水平决定需求水平。所以,生产力水平和收入水平的部门、行业或地区间的差异也就导致供给和需求的部门、行业或地区间的不平衡不充分发展,形成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社会主要矛盾。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初次分配坚持按劳分配和按生产要素分配相结合的分配方式。因为对劳动收入和资本收入的边界缺乏理论和制度方面的合理界定,资本收入挤占劳动收入的现象客观存在。即使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了坚持按劳分配原则,完善按要素分配的体制机制,为初次分配指明了分配制度改革的方向,但要从理论上揭示和从制度上作出相应的安排,还需要一个较长的探索和实践的过程。所以,劳动收入和资本收入之间的不合理关系还有可能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存在,收入差距过大的矛盾还难以在短时期内消除。劳动者收入过低,资本所有者收入过高,不只是严重制约劳动者共享改革开放各方面的建设成果,而且还会形成不合理的需求结构。另一方面,改革开放以来,我国为了发展生产力,提高供给水平,大力引进和发展资本。由于引进和发展资本重数量轻质量,因而造成低端传统产业的资本数量充足,高端新兴产业资本数量不足的局面。如果说在改革开放初期,为了发展生产力,缓和短缺经济矛盾,这种资本引进和发展模式还有必要的话,那么,当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到新时代时,该发展模式所逐步累积形成的重复投资、重复建设、产能过剩、库存增加的矛盾,就危害到了社会经济的可持续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到新阶段,我国坚持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就是为了缓和与解决这个矛盾。但是,广大劳动者对低端传统产业尚有一定的需求依赖又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产业结构调整的难度,这也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急需解决的新矛盾新问题。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②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11页。面对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存在的诸多理论问题和现实矛盾,我们不只是需要通过经济、政治、文化、社会和生态各方面体制机制的深化改革予以化解,而且需要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从理论上阐释社会主要矛盾形成的原因和机理。改革开放扬弃了传统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体制,必然会出现未曾有过的新矛盾新问题,这些新矛盾新问题,不是经典的政治经济学理论所完全解释得了的,需要以发展了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即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中国化,才有可能作出比较圆满的说明。所以说,只有改革开放,才能发展马克思主义。

二、发展马克思主义理论辩证认识新时代的新矛盾新问题

劳动力成为劳动者的商品,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配置生产要素的需要和必然要求。但是,劳动力仅仅作为商品,劳动者就只能获得与劳动力价值相当的劳动收入,除了维持劳动力的再生产,共享改革开放以来各方面建设成果的程度不高。劳动者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受到劳动力商品决定的劳动收入的约束。要认识和解决这个新矛盾新问题,就不能只是把劳动力仅仅作为劳动者的商品。一般认为,劳动力商品是马克思揭示剩余价值来源的基础性理论概念。因为劳动力是商品,所以劳动者就只能得到劳动生产价值中的劳动力价值部分,剩余价值部分则被资本无偿占有,这是资本剥削劳动的理论根源。如果否定劳动力是商品,就等于否定了剩余价值理论。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如果劳动力仅仅作为商品,劳动者共享发展的美好生活需要似乎难以实现。要解决这个矛盾,劳动力就不能仅仅作为劳动者的商品,同时也应该成为劳动者的资本。我认为,这是政治经济学理论需要创新和发展的地方。如果劳动力既是劳动者的商品,又是劳动者的资本,那么他就可能通过劳动力商品的交换获得劳动力价值部分的必要劳动收入,同时也能以劳动力资本所有者的身份,得到剩余价值部分的剩余劳动收入。于是,劳动者就既能以必要劳动部分的收入维持劳动力的再生产,又能以剩余劳动部分的收入共享改革开放以来各方面的建设成果,美好生活需要的目标就能够实现。所以,劳动力既是劳动者的商品,又是劳动者的资本,能够比较好的解决劳动力仅仅作为劳动者的商品所出现的劳动者难以共享发展成果,难以实现美好生活需要的新矛盾新问题。

马克思虽然认为劳动力是商品,但也没有否定劳动力资本的概念。其实,马克思认为劳动力只是劳动者的商品,是有严格的制度条件限制的,这个制度条件就是资本主义私有制。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私有制否定了劳动者以自己劳动为基础的个人所有制,也就是完全剥夺了劳动者的生产资料所有权,劳动者没有自己的生产资料同他的劳动力相结合,就生产不出可供劳动力再生产需要的生活资料,也就不得不把他的劳动力当作商品出卖,以维持劳动力的再生产。因此,马克思认为,“劳动力只是劳动者的财产(它将不断自行更新,自行再生产),而不是他的资本。劳动力是他为了生存而能够不断出卖和必须不断出卖的唯一商品,它只有到了买者即资本家手中,才作为资本(可变资本)起作用。”①马克思:《资本论》第2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491页。马克思在这里明白无误地说明了劳动者为了生存,没有任何可以利用和出卖的东西,只有劳动力是他唯一可以出卖而必须不断出卖的商品。同时,马克思也清楚地表达了劳动力是资本,只不过不是劳动者的资本,而是资本家的资本(可变资本)的道理。之所以劳动力成了资本家的资本,是因为资本家以他的可变资本购买劳动力,同他所有的生产资料相结合,生产出属于他所有的商品价值；资本家只支付劳动者与劳动力价值相当的劳动工资,通过无偿占有劳动生产的剩余价值并转化为资本利润,实现资本的价值增值。本来是劳动力价值增值的剩余价值,在资本家眼中成为了资本的价值增值。能够实现价值增值的劳动力不是资本,靠无偿占有剩余价值的资本却成了资本。这就说明,不是劳动力不能成为资本,而是资本主义私有制把劳动力资本变成了资本家的资本,而不是劳动者的资本。只要能够否定资本主义私有制,实现马克思所指出的重新建立的个人所有制,劳动力是能够成为劳动者的资本的。②李松龄:《劳动力资本属性的辩证分析与现实意义》,《福建论坛》2017年第4期。

资本作为商品交换,资本所有者也能够获得相应的资本收入。资本是物化劳动,不能创造价值,只是转移价值。转移价值只是维持资本的简单再生产,不能实现资本的扩大再生产。资本的扩大再生产是靠资本无偿占有剩余价值,转化为资本利润,再转化为资本积累,实现资本的扩大再生产。剩余价值区分为绝对剩余价值、相对剩余价值和超额剩余价值。其中,超额剩余价值是通过使用资本,提高生产力水平,使商品个别价值低于社会价值而形成的价值差额。资本占有绝对剩余价值和相对剩余价值而形成的资本收入,具有无偿占有的性质；资本占有超额剩余价值而形成的资本收入是否具有无偿占有的性质,尽管传统认识已有定论,但却是一个值得商榷的理论问题。在提高个别资本有机构成,而不改变一般资本的有机构成的条件下,个别资本的生产力水平提高,个别商品的价值降低。因为一般资本的有机构成不变,商品的社会价值,即平均价格也就不会改变。个别商品以平均价格出售,个别资本就能够获得平均价格高于个别价值的超额剩余价值。这种超额剩余价值不是个别劳动生产的,而是因为增加使用资本,改变个别资本的有机构成,提高生产力,降低个别商品价值形成的。超额剩余价值是个别商品的需求者以与社会价值相等的平均价格购买个别价值形成的价值差额,是不等价交换的结果,是需求者的价值损失转化形成的。因为,需求者拥有的货币价值或者是自己劳动收入的体现,或者是占有他人劳动的收入的体现,所以,不是流通过程能够生产超额剩余价值,而是流通环节因为不等价交换把需求者的价值损失转换为个别资本的超额剩余价值。超额剩余价值来源于劳动,但不是个别劳动,而是社会劳动。需求者获得个别商品无差异的使用价值,他感受不到流通中有什么价值损失,而不等价交换却实实在在地使个别资本获得超额剩余价值。个别资本以个别商品无差异的使用价值的交换占有超额剩余价值,这不是无偿占有,而是有偿占有,同资本无偿占有绝对剩余价值和相对剩余价值有本质上的区别。资本占有超额剩余价值转化形成的资本收入是合理的收入。资本收入以此为边界,劳动收入和资本收入就不是对立的关系,而是和谐的辩证关系。

劳动收入和资本收入对立的矛盾一直被认为是社会不和谐的原因。资本收入边界的合理界定为劳动收入和资本收入关系的和谐提供了理论依据。公有制和非公有制也一直被认为是一对不和谐的关系,尤其是私有制被认为是一切罪恶和剥削的根源。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坚持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经济成分共同发展的制度安排,为的是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的需要,但也需要从理论上揭示公有制和非公有制能否和谐相处的道理,如果二者像传统理论所认为的是对立关系,那就不可能和谐相处、共同发展,人们也就不太可能相信和坚持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经济成分共同发展的基本经济制度。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设过程中,因为资本参与收入分配的理论准备不充分,资本收入边界缺乏相应制度安排的合理界定,资本收入挤占劳动收入的现象不仅存在,而且比较严重,收入差距不断拉大。因此,有人认为,收入差距不断拉大的原因不是别的,而是因为发展了非公有制经济,是发展非公有制资本的结果；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不可能消除收入差距不断拉大的现象,也不可能实现劳动收入和资本收入关系的和谐,资本与劳动的关系是对立的。如果这种认识成立,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就是一种与社会主义性质相违背的制度安排,或者说是一种不为社会主义制度所需要的制度安排。如果要坚持和完善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就必须揭示公有制和非公有制能够和谐相处、共同发展的道理。实际上,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之所以出现资本收入挤占劳动收入的现象,不是因为坚持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而是另有其因:一是因为资本收入缺乏理论上的合理界定,不能在相应的理论指导下作出合理的制度安排并杜绝资本收入挤占劳动收入现象的出现；二是因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处在初级阶段,市场不完善非均衡,劳动力市场供过于求,资本市场供不应求,资本收入挤占劳动收入的现象不可避免；三是因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法律法规不完善不健全,给了资本收入挤占劳动收入有机可乘的空间。超额剩余价值转化为资本收入具有资本有偿占有的性质,为资本参与收入分配提供了理论依据和界定边界的可能,这不是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否定,而是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发展。如果我们能够不断地完善市场经济,实现市场经济的均衡发展；如果我们能够不断地健全和完善法律法规,减少或者杜绝资本收入挤占劳动收入的机会；如果我们能够通过一定的制度安排,把资本收入界定在超额剩余价值转化的范围内,资本收入和劳动收入就不是对立的关系,即使还存在一定的收入差距,这种收入差距也是合理的有利于发展生产力的差距。这说明,公有制经济和非公有制经济共同发展并不必然导致资本收入和劳动收入关系的对立,二者是可以和谐相处、共同发展的。坚持和完善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中国化,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

超额剩余价值转化为资本收入具有资本有偿占有的性质,也为坚持按劳分配原则,完善按要素分配的体制机制提供了理论依据。所谓坚持按劳分配原则,就是要坚持劳动贡献归劳动者所有,资本收入不能挤占劳动收入。所谓完善按要素分配的体制机制,就是要构建和完善相应的制度安排,实现要素贡献归要素所有者所有。我们认为,必要价值、绝对剩余价值和相对剩余价值是劳动的贡献。其中,必要价值是由必要劳动生产的,“工人在劳动过程的一段时间内,只是生产自己劳动力的价值,就是说,只是生产他的必要生活资料价值。”①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242-244页。这就是由劳动生产出来的必要价值,属于劳动的贡献,应该归劳动者所得。绝对剩余价值是由延长的劳动时间和增加的劳动强度生产出来的。“资本迫使工人超过他的必要劳动时间劳动,即超过他为满足自己作为工人的生活需要所必需的劳动时间劳动,那么,资本作为过去劳动对活劳动的统治这样一种关系,创造、生产剩余劳动,从而创造、生产剩余价值。”②《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2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220-221页。在这里,马克思清晰地表示,剩余劳动是延长的劳动时间,生产的剩余价值是绝对剩余价值,也应该是劳动的贡献,而非资本的作用,应该归劳动者所得。超额剩余价值则不一样,因为是社会价值高于个别价值的差额,既不是个别劳动由维持劳动力再生产需要的必要劳动生产的,也不是由延长劳动时间的剩余劳动生产的。资本的规模化使用,具有提高生产力水平和降低个别价值的作用。不只是生产资料,就是劳动时间也能在资本规模化使用中得到节约,这是使用资本提高生产力,降低个别价值的原因。所以说,超额剩余价值转化为资本收入是资本的贡献,应该归资本所有者所得。有人可能认为,资本的使用(如机器的广泛应用)会增加劳动强度和延长劳动时间,资本主义原始积累时期尤其如此,因此超额剩余价值也有劳动的贡献。其实,不论是使用资本或是不使用资本,延长劳动时间和增加劳动强度生产的剩余价值都是绝对剩余价值,不属于超额剩余价值的范畴。所以,超额剩余价值不是劳动生产出来的,而是资本的贡献。至于超额剩余价值不是无中生有的价值,它的价值来源问题,我在前面已经作了说明。超额剩余价值是需求者的价值损失转化而来的,是由社会劳动生产的。如果需求者不交换个别资本的商品,他就没有价值损失,个别资本也就不可能获得超额剩余价值,这也说明超额剩余价值不是个别劳动生产出来的。所以,坚持按劳分配原则,完善按要素分配的体制机制是符合发展的马克思主义理论要求的制度安排,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坚持按劳分配原则,完善按要素分配的体制机制,是对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继承和发展,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中国化。

三、发展马克思主义理论深化经济体制改革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到新时代,我国社会经济面临诸多的新矛盾新问题。我们既需要通过发展马克思主义理论,认识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新矛盾新问题,也需要以发展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为指导,深化经济体制改革,缓和或消除新时代的新矛盾新问题。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生产要素需要作为商品,通过市场机制进行有效配置。劳动力作为商品,劳动者仅仅获得与劳动力商品价值相当的收入,不符合劳动贡献归劳动者所得的按劳分配原则,难以实现广大劳动者共享发展成果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劳动力不只是作为劳动者的商品,而且也要成为劳动者的资本,才能提高劳动者的收入水平,保障劳动者能够共享改革开放的建设成果。劳动力要成为劳动者的资本,需要以马克思所指出的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作为制度基础,就像资本主义私有制是劳动力商品的制度条件一样。所以,要解决因为劳动力是商品所形成的收入差距不断拉大的问题,就必须通过深化所有制形式的变革,建立健全以劳动者自己劳动为基础的价值形态生产资料个人所有制,使得劳动力能够成为劳动者的资本。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就是要发展社会生产力,也就需要发展资本；不只是要巩固和发展公有资本,而且也需要鼓励、支持和引导发展非公有资本。因此,需要调动多种经济成分投资的积极性和主动性,也就需要保障投资者能够获得合法合理的资本收入。而要保障资本所有者获得合理的资本收入,就需要以发展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为指导,完善超额剩余价值转化为资本收入的体制机制,也就是要坚持按劳分配原则,完善按要素分配体制机制的改革。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是为了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设的需要而提出来的制度安排,既是为了保障要素主体多元化,实现要素商品自由交换和有效配置,也是为了确立多元化的资本主体,促进公有制经济和非公有制经济共同发展。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出现的新矛盾新问题,是因为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的不完善不健全造成的,也就需要通过不断完善和健全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予以解决。

以发展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为指导,深化经济体制改革,为劳动力成为劳动者的资本奠定制度基础。依据党的十九大精神,我国经济体制改革就是要以完善产权制度和要素市场化配置为重点。就我的学习体会来说,完善产权制度有利于构建劳动者以自己劳动为基础的价值形态生产资料个人所有制,即马克思所指出的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有利于劳动力成为劳动者的资本。所谓完善产权制度,就是要“完善各类国有资产管理体制,改革国有资本授权经营体制,加快国有经济布局优化、结构调整、战略性重组,促进国有资产保值增值,推动国有资本做强做优做大,有效防止国有资产流失。深化国有企业改革,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培育具有全球竞争力的世界一流企业。”①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夺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33页。在这里,揭示了两个层次的产权制度改革内容:国有资本层面的改革,即改革国有资本授权经营体制；国有企业层面的改革,即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前者是宏观层面的改革内容,后者是微观层面的改革内容。宏观层面的改革是把国有资产转换为国有资本,然后把国有资本交给国有资本经营公司营运,目的在于消除国有资产管理部门对国有资产经营活动的行政干预,实现国有资产的保值增值。微观层面的改革则是把国有企业改制为混合所有制形式,培育企业的竞争能力。我认为,微观层面的改革意义远不止这些,它为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从而为劳动力成为劳动者的资本奠定了制度基础。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不是如有些人所担心的建立私有制,而是马克思提出的所有制形式变革的最终目标,“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产生的资本主义占有方式,从而资本主义的私有制,是对个人的,以自己劳动为基础的私有制的第一个否定。但资本主义生产由于自然过程的必然性,造成了对自身的否定。这是否定的否定。这种否定不是重新建立私有制,而是在资本主义时代的成就的基础上,也就是说,在对协作和对土地及靠劳动本身生产的生产资料的共同占有的基础上,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①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832页。资本主义生产资料占有方式发展到现代股份制阶段,如果劳动者能够持有股份财产,就是马克思所说的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因为股份是价值形态的生产资料的表现形式,所以马克思指出的重新建立的个人所有制,就是劳动者以自己劳动为基础的价值形态生产资料的个人所有制。不过,在资本主义私有制基础上形成的现代股份制难以实现马克思所指出的在资本主义时代的成就的基础上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可是,在国有企业改制为混合所有制的基础上,我国却有可能建立劳动者以自己劳动为基础的价值形态生产资料的个人所有制。这是因为,国有生产资料是靠劳动者的劳动生产出来的共同占有的生产资料,国有股份减持给劳动者,不存在理论上的障碍。在国有企业改制为混合所有制的基础上,劳动者持有股份具备社会主义公有制的有利条件,也不存在操作层面上的障碍。所以我认为,在资本主义私有制条件下难以重新建立的个人所有制,在社会主义公有制条件下,通过国有企业改制为混合所有制,却有可能实现。只要公有制经济能够实现劳动者持股,非公有制经济也就有模式可循,有榜样可学,更何况华为公司率先实现了劳动者持股。所以,马克思指出的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有条件在我国实现。

劳动者持有股份就是一种价值形态生产资料个人所有制。劳动者直接参加股份企业的生产劳动,是以自己劳动为基础,劳动者持股就是以自己劳动为基础的价值形态生产资料个人所有制。劳动能够生产必要价值和剩余价值,这是劳动力的价值及其增值。劳动力作为商品,劳动者能够获得必要价值部分的收入；劳动者持有股份,参与股份分红,能够获得剩余价值转化的分红收入。劳动力在生产过程中能够实现其价值及其增值,劳动者通过劳动和持有股份能够占有劳动力的价值及其增值,这是劳动力成为劳动者的资本的特征。就像资本之所以成为资本,是因为其具有在生产过程中实现价值及其增值,以及资本所有者能够占有资本的价值及其增值的特征一样。所以说,只要我们以马克思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的理论为指导,通过完善产权制度,深化国有企业体制改革,我们就有可能建立劳动者以自己劳动为基础的价值形态生产资料个人所有制,劳动力也就能够成为劳动者的资本,劳动贡献归劳动者所得的按劳分配原则也就可以实现。如果能够做到这一点,劳动贡献归劳动者所得,资本贡献归资本所有者所得,资本收入挤占劳动收入的问题也能够得到解决。需要进一步强调的是,建立劳动者以自己劳动为基础的价值形态生产资料个人所有制,不是重新建立生产资料私有制,符合马克思主义重建个人所有制的基本原理。因此,国有企业体制改革不能仅停留在混合所有制形式的改革上,应该以马克思所指出的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作为国有企业体制改革的目标。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需要把生产要素作为商品交换,也就需要将要素的配置市场化。要素市场化配置的特征是,要素自由流动、价格反应灵活、竞争公平有序。如果把要素作为商品交换,劳动力作为商品就有可能导致资本收入挤占劳动收入,使得劳动者难以共享改革开放的红利,所以我们提出要建立使劳动力不只是作为劳动者的商品,而且要成为劳动者的资本的制度安排,即建立劳动者以自己劳动为基础的价值形态生产资料个人所有制。不过,我们也有可能通过要素的市场化配置,实现劳动贡献归劳动者所有。劳动力作为商品通过市场交换,劳动者可以获得与劳动力商品价格相当的收入。马克思认为,劳动力的价格与劳动力的价值是不一致的,劳动力的价格可以高于劳动力的价值,也可以低于劳动力的价值,还可以等于劳动力价值。当劳动力市场供过于求的时候,劳动力的价格就会低于劳动力的价值,而当劳动力市场供不应求的时候,劳动力的价格就会高于劳动力的价值。所以,只要我们作出相应的制度安排,使得劳动力的市场供不应求,劳动者就能够获得高于劳动力价值的收入。应该说,在劳动力成为劳动者的资本的条件还不具备的情况下,这也是一种可以选择的制度安排。然而,什么样的制度安排能够使劳动力市场供不应求呢?我认为发展资本的制度安排能够实现这个目标。我们知道,资本具有吸纳劳动力的作用,只要资本发展到一定程度,就能够导致劳动力供不应求。在资本主义原始积累时期,劳动力充裕,资本稀缺,劳动力市场供过于求；在高度发达的现代资本主义时期,劳动力稀缺,资本充裕,劳动力市场供不应求。我国的情况也是如此,在改革开放初期,劳动力充裕,资本稀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到新时代,资本稀缺的程度得到缓解,劳动力供过于求的矛盾也得到缓和。我国之所以要发展非公有制经济,招商引资,增加资本供给,就是因为这个道理。不过,要发挥增加资本供给,缓和劳动力市场供过于求的作用,就必然要求要素自由流动、价格反应灵活、竞争公平有序,不如此,就不可能达到这个目标。所以,在劳动力仅仅作为劳动者的商品,还难以成为劳动者的资本的条件下,要实现劳动贡献归劳动者所有,就必须建立要素自由流动、价格反应灵活、竞争公平有序的制度安排。党的十九大提出的“全面实现市场准入负面清单制度,清理废除妨碍统一市场和公平竞争的各种规定和做法”；“深化商事制度改革,打破行政性垄断,防止市场垄断,加快要素市场化改革,放宽服务业准入限制,完善市场监管体制”的政策主张和制度安排,不只是因为加快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需要,而且也是坚持按劳分配原则,完善按要素分配的体制机制的需要。

发展马克思主义理论,对深化经济体制改革的作用和意义是十分重要的,因为它有利于缓和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社会主要矛盾。我国社会主要矛盾表现为两个方面:一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还在一定程度上受到收入水平的约束；二是经济、政治、文化、社会和生态各方面发展的不平衡不充分的供给制约着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的实现。以发展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为指导,建立劳动者以自己劳动为基础的价值形态生产资料个人所有制,使劳动力能够成为劳动者的资本；以发展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为指导,招商引资和发展非公有制经济,能够缓和劳动力市场供过于求的矛盾,有利于提高劳动者的收入水平,缓和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的收入约束,实现劳动者共享发展的目标。以发展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为指导,完善产权制度,进行国有资本授权经营体制机制的改革和国有企业混合所有制改革,以及以发展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指导要素市场化配置,推动要素自由流动、价格反应灵活、竞争公平有序,能够加快国有经济优化布局、结构性调整和战略性重组,有利于培育企业的全球竞争力,促进区域和城乡均衡发展,提高社会经济的平衡充分发展程度和供给能力,能够缓和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的供给约束。所以我认为,发展马克思主义理论,深化经济体制改革,能够推动社会经济发展,有利于缓和和解决我国的社会主要矛盾。

四、结论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扬弃了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体制,逐步建立和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由于理论研究滞后,实践经验不足,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设过程中,出现了诸多的新矛盾新问题,需要以发展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和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进行认识,阐释和解决。劳动力作为商品,广大劳动者难以共享发展和实现美好生活需要,也会形成收入差距不断拉大的问题。发展生产力,需要发展非公有资本和招商引资,资本收入挤占劳动收入现象的出现,资本收入的合理界定以及如何完善按要素分配的体制机制成为发展资本需要回答的理论问题。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需要坚持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经济成分共同发展的基本经济制度,公有制经济和非公有制经济和谐相处、共同发展的理论依据是什么,需要建立和完善什么样的制度安排,才能实现二者的和谐相处、共同发展,也是我们面临的理论问题。劳动贡献归劳动者所有,资本贡献归资本所有者所有,这是坚持按劳分配原则,完善按要素分配的体制机制的要义,如何实现劳动贡献归劳动者所得,资本贡献归资本所有者所得,这也是分配制度变革的重点和难点。所有这些,都需要通过发展马克思主义理论,推进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中国化,构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才能作出圆满的回答。发展马克思主义理论,推进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中国化,能够阐释劳动力不只是作为劳动者的商品,而且也能成为劳动者的资本的道理；能够揭示建立劳动者以自己劳动为基础的价值形态生产资料个人所有制符合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使劳动力成为劳动者的资本,实现劳动贡献归劳动者所得的道理。以发展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为指导,能够促进劳动者以自己劳动为基础的价值形态生产资料个人所有制形式的变革；能够形成劳动力不只是劳动者的商品,而且也是劳动者的资本的制度条件；能够推进坚持按劳分配原则,完善按要素分配的体制机制的制度建设。所以我认为,发展马克思主义理论,不仅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阐释新矛盾新问题的理论需要,而且也是深化经济体制改革,解决新矛盾新问题的理论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