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隆德农民画的艺术特色

高 旭

（宁夏师范学院 美术学院，宁夏 固原 756000）

隆德县位于宁夏南部山区六盘山西麓，处于宁、甘、陕三省区中心地带，居住着八十多万勤劳智慧的人民群众，这里历史悠久，文化积淀深厚，是享誉西北的丝路古城和书画之乡。民间艺术源远流长，经千百年的文化传承和积淀，使得农民画这一艺术形态在新时代更加异彩纷呈。它的形式多样，内容丰富，深刻反映着这一地区深厚的民间文化底蕴，也充分反映了六盘山地区人民丰富的内心世界和热爱生活、积极向上的精神追求，在当地众多艺术种类中可谓独具特色。从当地农民画的艺术特色来看，以新时代现实生活为其创作主流，多方位、多角度刻画当前农村乡土生活，同时也以独特的艺术语言和形式美感呈现其艺术美感，农民画艺术已经成为当地民族艺术长廊中一朵璀璨的奇葩。

客观看，农民画虽然属于近现代民间艺术中较为崭新的艺术类别，发展历程不是很长，但在六盘山下的隆德这一民间文化丰厚的土壤中，在诸多其他民间姊妹艺术的滋养和感染下，农民画得到充足的发展。近年来，受到当地政府和有关文化部门的鼎力支持，农民画在当地民间掀起一股欣欣向荣的热潮，呈现出蓬勃生机和活力，参与农民画创作的人愈加众多，表现的题材和反映的主题更加广泛深刻，艺术效果和艺术表现力更加突出，出现了一大批才华出众的年轻农民画家。

一、丰富而又多元的创作题材

隆德县农民画以独特的文化视觉和独特的审美意识展现了当地极富乡土气息的艺术特质，这里的农民画在构思上率真、自由、质朴，画面清新自然，想象大胆，表现丰富多彩，色彩对比强烈，注重装饰效果，造型夸张，拙中藏巧，粗犷中蕴含细腻，既浪漫又质朴。隆德农民画家既继承了六盘山地区优秀的民间传统文化，又融合了现代民间绘画艺术的思想和意识，在民间传统艺术的创作意识和技巧方法的基础上形成了具有强烈艺术个性的民间绘画风格。他们用质朴的画笔描绘民俗民风，讴歌新生活，绘制极富生动形象的生活场景，给人以强烈的美学享受。

隆德县农民画的取材可谓包罗万象、五花八门。一般说来，六盘山地区民间古老的神话故事和民间传说是永不枯竭的表现题材，而反映生产生活方面的题材则是民间画家表现的最重要方面。春耕秋收、山野放牧、果实采摘、打井修渠、平田整地、养鸡养鸭、碾麦扬场、绣花织布、休闲娱乐、社火高跷等这些富有生活气息的农村生活娱乐场景都是反映的题材，再如描绘美丽的田园风光、美满和谐的家庭生活，热闹非凡的农家生活，辛勤劳作的劳动场面和欢天喜地的节日庆典等等，通过这些题材反映出浓郁的乡土气息，抒发了民间创作者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对新生活的无限憧憬，有着强烈的人文气息和艺术感受。

隆德农民画无论在表现内容还是在创作主题思想上，都是对生命的讴歌和当地百姓对幸福生活的希冀，大多作品是通过反映日常生活和人与社会、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场面，旨在反映“天人合一”“人定胜天”的普遍思想。在他们看来，表现对生活的理想和愿望是民间绘画艺术表现中永恒的主题，因此，以反映民间现实生活和彰显生命繁荣为主旋律的民间绘画就成为表现人文精神的艺术准绳。隆德县农民画在表现当地人生活和自然状态以及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主题思想中，体现出他们对生活的无限热爱和坚定乐观的生存信念，以及希望生命繁荣和对生命尊重的思考，通过绘画表达乐观、豁达、积极的信念，体现了人们对“安居乐业”“人丁兴旺”“五谷丰登”“牲畜满圈”“衣裳满柜”的希望和祈求，折射出当地农民画厚重的文化气息以及浓郁淳朴的民间画风。

二、独具特色的艺术表现方式

（一）饱满、自由、平面化的构图形式

隆德农民画有着独特的造型语言和艺术表现形式，基本反映出农民画在一般造型规律上的同一性特质。在画面的空间处理上，隆德县的农民画可谓独具特色，民间画家抛弃了西方古典绘画艺术极度科学性的严格束缚，同时也有别于中国传统文人画的留白的空间处理方式，而主要采用二维空间处理时空的方法，倾向于平面化、装饰化、图案化的风格。这就说明，农民画作者已把普遍意义上的视觉观念转换成一种带有特殊文化含义的视觉符号，并形成自己独特的艺术语言，这种艺术表现语言是远离自然形态的，更加非物质化的，成为极其主观的象征艺术。

图2

隆德农民画主要是以全景式的构图形式为主，最直观的感觉就是画面“满”“密”“全”，画面留白很少，通过对各种形象的巧妙安排，从画家主观内心出发，把生活美与理想美巧妙地结合起来，大胆地打破时空限制与现实世界的束缚，采取自由组合方式进行构图，既营造出一种充实、丰满的气象，又使欣赏者通过画面产生广泛的联想。具体来讲，隆德农民画大都注重平面化的装饰性效果，构图上不刻意追求画面立体纵深的透视关系，消除和淡化画面的形象体积和层次表现，常常采用平列式构图的形式来经营处理画面纷繁复杂的事物形象。物象之间的纵深感和立体感以及层次感被削弱，选用多角度、多视点的俯瞰式视觉方式来安排画面构成。这说明农民画家在表达自己情感时，完全是按自己的“内视心象”去描绘事物之间的结构关系，在画面经营上打破时空界限，采用幻想式、浪漫式手法进行大胆、自由、灵活、多样的空间处理方式来组织画面构成，达到了描绘的现实世界既真实又虚幻，既杂乱又有序，呈现出在画面处理方式上的独具匠心和优美独特的视觉感受。

另外，在构图上，隆德农民画通常采用表现宏大场面的“全景式”和表现现实生活中某一典型人物或事件来具体刻画的“特写式”两种构图形式，都体现出饱满丰盈的视觉效果，同时又不乏极富装饰感的艺术韵味。“全景式”构图形式反映出场面宏大，物象纷繁复杂，结构元素众多等特点。民间画家依据特有的画面经营和组织能力巧妙安排出主次分明、秩序井然的画面效果，生动地再现了日常生活中的大场面，既反映出当地的风土人情，又给人以无尽的遐想和强烈的视觉震撼。再一个就是特写式构图，这种构图选取的场景不大，往往对生活中具有典型事件或典型人物着重刻画和细致描绘，因此这种构图形式能达到人物传神，神态细腻，配景精巧生动的艺术效果，具有较强的艺术感染力和生动传神的艺术效果。

（二）简化、自由、随意的艺术语言

简化、自由、随意是隆德农民画在造型方面的主要特征，这是因为它继承了民间美术造型一贯的处理方法，采取简单的、抽象的、概括的、容易引发联想的造型手段。农民画的艺术造型原理和形式美法则直接脱胎于民间剪纸、刺绣、年画等艺术表现形式，其造型拙朴、憨趣，有着与原始艺术异曲同工的味道，看似简单，其实意味深长，看似随心所欲，实则独具匠心。这种基于自由化的创造不是违背艺术创作基本规律的胡涂乱抹，而是民间艺术造型合“目的性”观念的自由与通感转化、联想的结果。农民画家从不受现实生活的束缚，只要画面成立，达到寓意目的，即可入画。因此，这种简单自由的艺术表现形式，不是对绘画艺术的亵渎，也不是对艺术规律的背离和抛弃，而是农民对生命赞颂和情感宣泄的真实流露，是创作者原发性视觉思维和创作观念的纯真表现，同时也反映出农民画家独特的审美感受，蕴含着浓厚的民俗文化意识和对美好生活的表达，以及饱经沧桑而又极其乐观的精神状态。

图3

农民画在视觉思维和认知上呈现出原发性、传承性、审美性的基本特征，民间画家的造型观念和艺术表现形式是有别于其他艺术形式而建构的一种独立的造型体系，其视觉造型观念是以理解和象征的“内视心象”为其核心和基点，处处表现出对形式美法则的遵从。隆德农民在造型上随意、自由，但不乏完美统一，表现出淳朴的地域风格。民间画家在充分吸收民间文化传统艺术的精华基础上，创造出最为质朴简洁的艺术表现语言——以线造型、勾线平涂的艺术创作方式来表现他们看到的和想象到的人和事，这种极其简化和自由的造型方式其实最能直接表达他们的内心世界，也最能无所顾忌地宣泄自己的情感。民间画家利用驾轻就熟的创作手段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表达自己的审美感受和审美理想，从不刻意追求比例的准确性和透视关系的正确与否，凭借情感的驱使，大胆造型，即使荒诞离奇也毫不在乎，只要达到心象真实即可。在日常生活中，他们以强烈的爱心寄希望于生活，这一切真、善、美的心灵愿望，在民间美术的创造中，全化为“好看”的审美视觉尺度。他们从传统民间美术当中已经练就了对形、色搭配布局关系的形式美眼睛，对画面的对称、均衡、对比、和谐等艺术语言规律有着本能性的敏感追求。他们的理解和认知，不是抽象概念的泛化，而是视觉形象合逻辑的表达，这些形象也不是自然形态的原型，而是简化了的、重新组合了的形象，只要是合情合理的，合乎逻辑的就是美的、好看的。因此对于农民画中所呈现出夸张的、奇异的、变形的艺术形象也就不难理解了。从整体上来看，农民画在艺术表现上还是呈现出“写实性”的风格，但这种写实性的表现方式并不是自然形态原型的摹写，而是农民画家通过“内视心象”简化了的、组合了的形象，在他们看来，画面中的形象既要基本符合现实生活中对象的真实，也要在艺术作品中展现出艺术化的真实。

（三）艳丽而又强烈的色彩表现

隆德农民画在色彩的处理上具有鲜明的地域特征。设色主观大胆、艳丽，从不受现实世界中真实颜色的束缚，在色块单元的对比中寻求和谐搭配，达到了直率、朴素、厚重的艺术效果。农民画用色的这种特点主要归功于农民画家对于色彩朴素的认知本能，他们在处理色彩关系上主要还是承袭了民间刺绣、民间花布、木版年画以及民间套色剪纸等艺术形式中基本的配色方法，强调主观情感的直率表达，画面用色浓烈，色彩明快，艳丽而又不乏和谐之美。从整体上看，隆德农民画非常注重装饰性效果，大部分作品使用原色绘制，但又巧妙地处理和运用间色或者复色，虽然在画面上用色纯度高，亮度强，但是在这种强烈的色彩对比中并不感到扎眼和不适，而总能找到色彩搭配的和谐之美。虽然他们在色彩理论上可能知道不多，但是这种本真的直率表达，已经无意识地触及了与色彩有关的基本知识和要素，并在潜意识中体验到处理色彩合理搭配的表现原理。同时也在画面中蕴含了对色彩的心理感应、感情性格、象征意义等。

图4

隆德农民画在用色上非常重视装饰性和象征性。依据表现的题材和主题思想来反映色彩的艺术效果，所以民间画家用色十分讲究，包括色彩的冷暖搭配、色块的明暗对比、色块的疏密结合等，并能巧妙地运用色彩来呈现出素雅宁静、热烈红火、沉稳庄重、绚丽活泼的不同画面艺术效果，而这些色彩效果的运用和蕴含的情感表达都源于民间画家追求自然真实、充分表达自然界内在生命力的无限祈求，使人通过绚丽鲜亮的色彩感受到民间艺术粗犷、淳朴、生动的艺术魅力的同时，又让人心情豁然开朗。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民间画家在处理色彩关系和塑造形象时依然本真地使用“固有色”的朴素观念。这种“随类赋彩”的固有色彩观念其实是人们表达物象时最客观、最真实的首要情感反映，“红花配绿叶”“蓝天白云”这些最基本的色彩认知在农民画中得到普遍印证。但这种基于客观认知上的色彩观并非成为永恒不变的宗旨，有时也会依据画面需要或是审美情感的需求而发生改变，突破一贯反映物象本体色彩的禁锢，彰显出民间画家在农民画中用色自由奔放，设色大胆细腻，调配丰富和谐的特点。

总之，单纯明快、艳丽强烈的色彩运用是隆德农民画表达现实世界，反映当地老百姓内心世界以及情感体验的有效途径，传达出劳动人民热爱生活，挚爱生命的气质追求。

三、结语

丰富多彩、绚烂多姿的隆德农民画是当地风土人情，民俗风貌的集中反映，是当地农民画家在艺术创作中所体现的主体精神和客体社会生活交互作用的特殊反映，也是六盘山区悠久的历史文化背景和当地人杰地灵的文化氛围的间接反映。这里的人民勤劳善良、淳朴厚道，他们农忙时节一手握锄，闲暇时又一手握笔，生动而又恰到好处地描绘着这片养育他们的土地，讴歌自己家乡日新月异的变化和对幸福生活的无限憧憬和向往，洋溢着六盘山区农民善良和豪迈的情怀。

随着时代的发展和人们日渐对民间艺术的重视，作为有着鲜明时代特征的隆德农民画，在注重形式和内容的不断超越和创新的基础上，不断探索和尝试新的艺术表现样式。民间画家始终在传统民间绘画和现代主流文化导向之间找寻新的发展空间。可喜的是，在当地民间文化机构的管理和鼓舞下，越来越多的民间绘画高手加入进来，使隆德农民画在题材选取上更加广泛，表现形式上更加多样，内涵价值上更加丰富。相信在六盘山这块热土上，农民画在坚持民间艺术原生态、大众化、时代性的价值取向上会创造出一个更加崭新的艺术空间，为繁荣中华传统民族艺术，弘扬民间艺术价值与精神内涵上作出应有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