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普
作者有话说:在写这篇文的时候我一直在听《少女》,我似乎格外偏爱去塑造勇敢可爱的角色,也希望世间一切少年都能勇敢地奔向所追求的事情!
一颗柔软的心脏失去了庇佑,脆弱得似乎连风都能伤害它,连雨都能感动它。
它混乱跳动的频率,已经不是他能够控制住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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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鱼桃第一次见到原也的时候,是在S大的操场上。
彼时正是新生军训的第一天,S大新媒体部门延续往年的传统,早早到了迷彩服队伍里选相貌出众的新生拍宣传照。
第一个被选中的,就是隔壁连的原也。
而原也却果断拒绝了部长的邀请,在太阳底下军姿站得笔直,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想拍。”
其个性态度足以让周围同学都咋舌,部长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新生剌头而,又觉得有趣,还是锲而不舍地劝了几句。
原也不动如山,平静地指了指正混在人群里往这里看的鱼桃:“她不行吗?”
当时她就非常后悔自己为啥把脖子伸得那么长去看热闹。
鱼桃第二次见到原也,是在S大的图书馆里。
大一军训十五天,第十六天她还没来得及在宿舍好好补个觉,大清早就被新媒体部部长的电话叫了起来。
还是因为那劳什子的宣传照!
在拍出来的那组照片里,画面里的鱼桃一张小脸不施粉黛,眉目顾盼生姿,被发上微博之后,竟突破了学校官博转发点赞量最高纪录。
反响热烈,新媒体这边就想趁热打铁,用原模特再出一组宣传图,再赚一轮点击量。
部长是好说歹说,才把躺在被窝里装死的鱼桃拖了出来,抓着她赶到图书馆拍照。
先是在图书馆大厅拍,之后又要到馆里的自习室拍。鱼桃听到这个计划心里就有点虚,拉了拉部长的衣角,小声说,这个时候去自习室拍不太好吧。
部长大手一挥,告诉她这是提前向学校上边审批过的,同时要把自习室里刻苦学习的同学们也拍摄进去,让她不要担心。
进门之前部长还嫌鱼桃今天精神不好,硬是给她涂上了点口红好上镜。
自习室里安静得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得见,鱼桃顶着个红唇走进去,局促得不知该把目光放在哪,只好目不斜视地只往前看。
这一看,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了。
真是冤家路窄,鱼桃再一次看到罪魁祸首,脸都绿了。
原也听一群人闹哄哄地架着设备闯进来,筆下写的公式乱成一团,当即站起来替全自习室同学伸张正义,沉声道:“你们能不能到自习室外边拍,里面的同学都在学习呢!”
“我们是得了学校允许进来拍宣传照的。”部长一看,这不是熟人嘛,热情地再度邀请他,“哎呀,是你啊,小学弟,太巧了,要不要给我们小学妹来配个戏啊?”
“我不拍。”他面色不虞,“你们要拍可以,等自习时间结束了再拍。”
部长还想和他掰扯,倒是旁边的鱼桃也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打扰同学不好,压着嗓子小声劝解,总算把部长先劝走去拍别的场景了。
吃了闷亏也没办法,她帮着工作人员一起搬器材,默默地把原计划的拍摄时间多延长了几个小时。
原也看见他们把器材都撤出去了,紧绷着的嘴角总算松弛下来,看着鱼桃的背影若有所思。
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身后的目光,她回过头,咬牙对上他的视线。
怎么每次遇到这个人都没好事儿?!
2
鱼桃是分子科学与工程专业的学生,因着大一上学期本班的体育课被随机分成足球课,班里几个女生都重新选课,去了无机化学专业的羽毛球课混班上课。
要不怎么说“不是冤家不聚首”呢,鱼桃是真没想到,她又和原也狭路相逢。
而且还恰恰好的,按着一个班的学号之尾和另一个班的学号之首被凑成了一组。
鱼桃几乎要把球拍给掰断,她怒气冲天,心想今天非要让他知道什么叫作——相逢狭路间,道隘不容车!
轮到他俩对打时,原也是被同班男生叮嘱了千万遍,同组女生是最美军训照的主人公鱼桃,人送外号“工学西施”,劝他千万手下留情,务必怜香惜玉。
原也问:“鱼桃是谁?”
“是我。”
那是一个绿荫郁郁葱葱的炎热下午,一个没有空调轰鸣声的寂静下午。
背后的风吹过来都是热浪,卷着热气将少女的长发吹起,不由分说地盖到脸上。
原也看过去的时候,鱼桃正低垂着眉眼撩开遮脸的长发,她回过头,略微勾起绕在指上的细柔发丝,将它们悉数捋到耳后,一气呵成。
女孩再抬起眼,一双眼睛比这日光还亮,若是不小心对上,说不定会被灼得一愣。
她手中紧握着球拍,嘴唇也紧紧抿着,像是一只警惕的初生小鹿。
结果最后鱼桃还是输了。
其实刚开始原也有在“放水”,但来回几个回合之后发现对方也不是吃素的,勾球扣球干脆利落,把他的斗志都燃起来了,好胜心驱使他逐渐认真起来,回击力道之大震得她握球拍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宣布比分的时候鱼桃差点晕过去,脸涨得通红,她对自己的羽毛球技术很有信心,没想到竟然成了这个讨厌鬼的手下败将。
偏偏这个人还来火上浇油,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咬字没有起伏,听不出语气,他对她说:“其实你打得还可以。”
听在她的耳朵里就变成了嘲讽,她气得眉毛都在抖:“原也,你怎么能每次都让人这么讨厌?”
他耸了耸肩,不置可否的反应彻底激怒了好胜的她。
“原也!”
鱼桃想她可能是真的被气糊涂了,满心只想着务必压他一头,便伸手扯住转身要走的他:“再来一局,我一定会赢。”
“下节课吧。”原也没有要继续的意思。
“不行,”她固执地扯住他的袖子,“刚刚不是我最好的状态,就那样输,我不能心服口服。”
原也以为她会甩手走人,没想到自己却迟疑着答应了她:“好吧,那再来一局。”
然后就有了第二局、第三局和第四局。
最后是鱼桃完败,红着眼眶背起球拍就走。
旁边的男同学看得着急,忍不住上去指责原也:“原也,你有没搞错啊,人家女孩子说要跟你打球,不是真的要你下狠手教育她好嗎!
“她肯定是喜欢你,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所以用这种方式跟你拉近距离。”
大伙哗然,好像是分析得有点道理。
原也陷入沉思,真的是因为喜欢他?
3
那天之后,鱼桃也因为自己当时的一时好胜捶胸顿足过。
尤其是在大一下学期她转到了无机化学专业班之后。
上天做证,她转专业真的纯粹是因为对无机化学更感兴趣些,才不是其他人口中流传的那样,什么为爱“近水楼台先得月”!
可是原也好像真的相信了这些谣言,他看了前桌正在收拾书本的鱼桃很久,在她起身之前,迟疑着开口:“鱼桃,你为什么要转来我们班?”
鱼桃回过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因为我喜欢无机化学啊。”
原也双臂环抱,抬眼看她,一副怀疑的模样。
鱼桃今天被相熟的、不相熟的同学都问了一遍,可没一个人相信她转专业的理由就是那么简单,现在连带着谣言的主人公都不相信她的实话。
她嘲讽地甩下一句话:“是、是、是,都是因为喜欢你。”
没想到原也不是一个听得懂反语的人。
“原来真的是这样。”他拉住她,诚恳道,“我想说,分子科学与工程专业是一个很好的专业,我知道你在工学班时的成绩很好,没有必要为我放弃原本的专业。”
“你……”鱼桃越听越离谱,脸涨得通红。她使劲地挣开他的手,心里又悔又气,一句话都憋不出来,结巴了半天干脆转身就跑。
原也却认为这是默认,权衡了一下,心想既然木已成舟,鱼桃已经转到了无机化学专业,他决定把通宵整理好的笔记交给她,补一补之前的知识。
周围同学听了半天,八卦之心熊熊燃烧,把刚刚的情景添油加醋之后发上了校园论坛。之前就在追求原也的一个女生一看,大事不妙,“先下手为强”才是真道理。
没过几天,她就在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在教学楼底下给原也表白了,她想着当时人流量多,摆的阵势又大,对方怎么也不会现场直接拒绝她吧。
原也确实没有直接拒绝她,只是越过了面前眼含泪光的女生的头顶,一眼捉住正混在人群里看热闹的女孩,他的眼神锁定在那张还在偷笑的脸上,不自觉地挑了挑眉:“你出来。”
人群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鱼桃还不知道大家看的是谁,也跟着扭头往后看。
原也咳嗽了一声,声音稍微大了些:“鱼桃,你出来。”
她觉得自己可能真是天降黑锅体质,不然怎么每次都能在这种尴尬的场面被一眼挑中?
刚刚还挤成一团的人群在此刻默契地让出了一条道,让埋在其中的鱼桃能顺利地走到主人公面前。
她只好硬着头皮过去,在人群的窃窃私语中,步子有些虚浮,越走得近越觉得心神不宁,便停在离原也几步开外,心虚地问:“干什么?”
原也并不介意,迈开腿大大方方地走到了她身后。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极自然地对对面的女生说:“她一个人喜欢我就够了。”
鱼桃才意识到自己酿成了大祸,此刻脑子都停止转动,浑身僵硬地对着原也来了四个字。
“你有病吧!”
4
那天的乌龙表白事件算是让两个人都出尽了丑。
一报还一报,鱼桃正想着要不“退一步海阔天空”算了,就在参加志愿者活动时又遇见了原也。
这是鱼桃上大学后第一次报名参加志愿者活动,主要的工作是负责接待前来科技馆参观的观众,同时解答观众的各种疑问。
组长把来自同个专业的鱼桃和原也分在了一起。
她刚刚打定主意不要和他说一句话,原也却主动开口问她:“你来过科技馆吗?”
鱼桃认为他是在质疑她做不做得好这份工作,解释道:“我之前经常来,也参加过培训,可以解说的。”
工作日来的观众不多,鱼桃和原也接待的第一个观众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士。
鱼桃清了清嗓子,正想开口引导参观时,原也转过头对她说:“你去忙别的吧,这位我来引导就好了。”
她还以为是原也嫌带着新人麻烦,眉头微微蹙起,质问道:“为什么呢?”
后来当她看见原也对着观众打起手语,才隐隐约约地明白了其中理由。
午间休息时,鱼桃给他带了一瓶饮料,大概是因为上午误会他感到不好意思,她坐过去时都感觉脸庞有点热:“原来你会手语呀?”
原也点了点头,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书,答道:“会一点,原来稍微学了些讲解用的手语。”
他在高中时就加入了科技馆的志愿者团队,跟着大部队一起去聋哑人社区宣传过,鼓励他们丰富自己的文艺生活。
在这个活动中,志愿者们跟着手语老师学习了一些基础的手语,虽然不精,但是跟聋哑人基本的沟通还是没有问题的。
如今,当时跟着一起学习的志愿者们大多因为学习和工作退出了团队,剩下几个还在坚持着工作的志愿者里就有原也。
科技馆坚持了好几年的宣传工作起了作用,现在主动来参观的聋哑人群体是越来越多,一般都由他来接待。
鱼桃听完,说:“人手不够,我可以跟你学啊。”
原也拧瓶盖的手一顿,转过头去看她的眼神沉沉的:“要学很久的。”
“可我也会在这里待很久的呀。”她不解,“我会一直在这里工作的啊。”
或许是面前少女眼中真挚的熠熠光芒照亮了沉静无澜的一潭池水,少年不知道自己的眼睛也跟着亮起来,垂下眼帘不自觉地抿住嘴唇。
瓶盖拧开,传来一声爽快的气泡声,他露出唇边一颗小虎牙,笑着说:“好,我教你,但是你要认真学。”
鱼桃从来没见过他笑,代表新生在军训时上台讲话时没有笑,羽毛球对决碾压她的时候没有笑,被漂亮女孩表白的时候也没有笑。
偏偏是现在,他竟然笑了。
偏偏她觉得,真好看啊。
鱼桃突然觉得太阳穴有点疼,她惊恐地抱着脑袋,想要把莫名其妙的想法统统甩出去。
完了!她好像,在這一刻,真的喜欢上他了。
5
鱼桃觉得自己变了。
自从那天之后,她好像陷入了一个怪圈,只要看到他,心脏跳动的频率都变得不规律起来。
原也室友看见他和鱼桃总是同进同出,坏笑着戳了戳他,问:“怎么样,终于对咱班西施动心了啊?”
原也诚实作答:“没有。”
室友说:“鬼才信,你看她的眼里有光。”
原也才不管鬼信不信,却无意识地悄悄记下了室友的后半句话。
他姐在大学城里开了个宠物店,最近去度蜜月了,暂时把店铺交付给弟弟看顾。
下午没课,原也去店里开门,鱼桃也跟着一起去,空闲时间可以问问他关于手语的问题,顺带和他们家金毛玩玩。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照得她眼皮发沉,脑袋一点一点的,就要睡过去。
叮咚叮咚,店门口上系着的风铃响起,有人推门而入,把沙发上的瞌睡虫都给吓醒了。
来的是个男孩子,看起来年纪不大,一脸稚嫩。话在嘴边转了几圈,他像是终于鼓足勇气般握了握拳,站定在她面前之后,才说明来意:“鱼学姐好,我是你的直系学弟,一直很仰慕你,不知道可以不可以跟你要个联系方式?”
原也正好把洗完澡的金毛抱出来,学弟的话一字不落地传进他耳朵里。
面无表情的脸映在反光玻璃上,原也看过去,才发现此刻自己的眼里确实有光——目露凶光。
是的,鬼都不信原也没对鱼桃动心。
原也一向自恃冷静,此时却因为自己内心莫名的变化而变得焦躁,他感觉裹在心脏外层的那一层保护罩好像被外力击碎,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一颗柔软的心脏失去了庇佑,脆弱得似乎连风都能伤害它,连雨都能感动它。
它混乱跳动的频率,已经不是他能够控制住的事情了。
当发现这个事实之后,原也陷入了迷茫,他隐隐觉得自己对鱼桃的感情好像来得还要早一些。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从第一次看见鱼桃独自去参观科技馆,对着他也很喜欢的一件展品驻足许久的时候?
或是在新生军训时,第一眼就发现了那个曾经见过的女孩也是化学系的时候?
或是在她坚定又真挚地看他的那一刻?
6
鱼桃这几天都没有来宠物店。
原也觉得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过往他不习惯鱼桃总是在他周围,现在习惯了,她却好像开始不在他身边了。
原也的姐姐晚上就回来了,今天是原也看店的最后一天。
他还是做着每天都做的事情,在柜台上理货,给金毛梳毛,只是身边没有一只小麻雀跟着他转来转去。
说曹操,曹操到,临近关店的时候,鱼桃突然推开了店门,卷着一阵风跑了进来。
她先对原也眨眨眼,再蹲下身用力地抱住兴奋的金毛宝宝,抵着下巴蹭它的脑袋,嘟嘟囔囔道:“好想你呀!”
原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鱼桃抬头,是那副小狐狸的神态,两颊梨涡深陷,他感觉自己几乎要被她的微笑蛊惑。
她从包里掏出一份证明在他面前摇晃,欣喜得眉眼都在微微上扬:“你看,我也能去参加比赛了!”
他们专业有个需要外出的国家级比赛,现在还在组成小组的阶段,选人的是化学系的王教授,出了名地严格。
原也作为专业第一,成为组长是无可非议的一件事。
鱼桃为了参加这个比赛,可是挤破了脑袋,这些天家和学校之间来回跑,翻箱倒柜地找有关的证书,又去旁听王教授的实验课程,完成考试,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被录入了比赛小组。
今天终于拿到证明,虽然已经累得趴在沙发上就能睡着,但她还是没忍住想要和原也第一时间分享喜悦的心情。
于是她就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来了。
原也听了她的话,不知怎么,从心脏深处忽地涌出一股暖意,汇入奔腾的血液中,整颗心脏都在微微发着烫。
他只好咳嗽一声去压住心中的异样,顾左右而言他:“你这些天就是在忙这个啊?”
她托着腮看他:“对啊,我很努力的。”
有那么一刻,原也真的感觉胸腔里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跳出来了。
可就在那一刻,他看见了一个陌生的面孔。
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学生,正隔着玻璃对鱼桃拼命地挥手。
心脏的跳动频率突然又变得平静,原也的语气又冷淡下来,他指着窗外对鱼桃说:“好像是你认识的人来了?”
鱼桃一望,秀气的眉毛一挑,整个人都跳起来:“明天再来找你,我先走啦。”
原也面上没有表现,身体里奔涌着的热血突然就凝成了一脉冷冰。
7
鱼桃感觉得到最近原也在生她的气。
她感觉莫名其妙,也不知道哪里惹到了他。
但今夜过了零点就是他的生日了,鱼桃决定先不和他计较,晚上八点抱着蛋糕给他发了条短信,说是在楼下等他。
夏日炎热,鱼桃坐在他家楼底下的长椅上,两条腿上被蚊子咬得斑驳,不动也是钻心的痒。她开始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会为了好看换上这么短的裙子。
鱼桃看着腿上一个个红肿的包,热汗从额角滑落。她低垂着眼帘,张大嘴往喉里吸气,像是要全部吸进肺里才能缓解些眼眶的酸涩。
十九岁生日当天,原也下午在酒店里过了一次,晚上回家又和家人再过一次。
原也接连被敬了一轮的酒,等着空闲下来的时候再一看手机,竟然都到九点了。
他看到信息,顿时连电梯都不等了,一溜烟从楼梯上跑下去。
鱼桃竟然还在原地,垂着一颗圆圆的小脑袋,下巴抵在装生日蛋糕的礼盒上,见到他从单元楼出来的身影,一双瞳仁像突然被火把点燃,亮晶晶地瞧过去。
原也跑到门口倒不跑了,放缓了脚步向她走去,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鱼桃,你怎么还在?”
“那不是为了等你吗?”鱼桃吸了吸鼻子,这句话说得倒像给自己打气,她把手里的礼盒递到他手里,粲然一笑,“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是我亲手做的呢!”
鱼桃这话不假,真是她撒泼打滚,去求她那烘焙社社长的亲哥,才做出了个色香味俱全的蛋糕。
为此她进献了不少的零花钱,才终于在上个星期被收进师门学艺——就是原也第一回见到她哥那次,她东奔西跑地整回一张证明已经累得不行,还是打起精神跑出门跟哥哥学做蛋糕去了。
鱼桃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原也诉说辛酸,絮絮叨叨地念了一大段,又想起今天是人家的生日,她在这哭哭啼啼的算什么样子。
于是她不好意思地抬起手挠挠后脑勺,眯着一双盛着水光的眸子,露出一口小白牙,对他笑:“最重要的事,原也,十九岁生日快乐呀!”
原也看着抱了满怀的礼盒,抬眼看她:“你自己做的蛋糕?”
明明收了礼物和祝福就可以回去,原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居然还不想上楼,对着那张被汗水晕花的小脸,竟然还想多看几眼。
“啊?”鱼桃却误解了他的意思,急忙解释,“你放心,绝对可以吃的,我没下毒!”
原也哑然失笑,唇边难得浮起一抹暖意,让她都看呆了。
最后變成两个人一起坐在长椅上,分食一个粉红色的蛋糕。原也其实并不喜欢吃甜食,但一对上身边少女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就忍不住把蛋糕往嘴里塞。
鱼桃一时间搞不清楚今天到底是谁的生日了,她感觉原也今天好像特别温柔。
昏暗的灯光投在彼此的脸上,明明灭灭,让她晕头转向。
鱼桃感觉一颗心像是绑在扁担上的水桶,七上八下,却阻止不了桶里满满的爱意蔓延出来。
蛋糕上没有蜡烛,她心里却点起了一根蜡烛。
鱼桃闭上眼睛,就当是吹熄了可以实现愿望的蜡烛。
她虔诚祈祷着,拜托,在这一刻,就让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吧。
8
原也送鱼桃去坐回家的末班车。
公交车迟迟不来,鱼桃坐在候车亭里,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好无聊啊,原也,我们玩会儿游戏等车,玩真心话游戏怎么样?”
原也同意了,第一局剪刀石头布是他输,问题由鱼桃来问。
鱼桃得了满意的回答,笑得眼睛都眯起来,眼尾微微向上挑着,又是那副狡黠的样子,不自觉地深深吸了口气,问:“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原也说:“有。”
她本来已经打定主意原也也许会沉默不答,脑袋里连怎么惩罚他都想好了,谁知道他突然回了一个肯定的字。
“是谁?”鱼桃一蒙,感觉像是被一颗从天而降的陨石砸中了后脑勺,小腿也不摇晃了,像只停摆的时钟。
原也抿了抿嘴:“公平公正,你只赢了一局,只能问一个问题。”
鱼桃咬紧牙,心想非赢第二局不可,结果风水轮流转,这局是原也赢了。
原也的问题莫名其妙:“你多高?”
鱼桃咬得后槽牙都在疼,缓缓吐出胸中一口浊气:“净高一米六三点八。”
原也点点头,这个问题其实只是为了测试一下她是不是在说真话。
“再来。”她往衣服上擦了擦手心的汗,不甘地再次提议。
第三局,原也已经摸通胜率的技巧,尝试着出了剪刀,鱼桃果然出了布。
于是他又问:“你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时候?”
鱼桃有点尴尬地看着地面,脚上踢着不存在的石子:“呃……第一次见到你的话……是在军训动员大会上,你作为新生代表发言。”
手心里的汗更多了,她在想,这不就是间接承认了是她先注意到他的吗?
而原也在想,果然是我先注意到她的。
第四局,鱼桃摩拳擦掌,内心默默祈祷,终于又赢了一局。
她狠了狠心,即使可能会听到自己不想知道的答案,还是问出了口。
“你……喜欢的人是谁?”
原也说:“你。”
一个字蕴含的信息量太大,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才张大了嘴:“你说什么?”
“我说,”原也不着痕迹地深深吸了口气,他不敢回头,“你。”
真正说出心意之后,远比藏着掖着的时候轻松许多。
他说:“鱼桃,我喜欢的人,是你。”
鱼桃只感觉脑海里像炸开了烟花,满目都是令人眩晕的灿烂。
她晕乎乎地站起来身来,脚步踉跄地走到他身前,深深嗅了一口之后,将信将疑地说:“原也,你是不是喝醉了?”
原也无奈地勾了勾唇:“鱼桃,我很清醒。”
鱼桃竖起了两根手指,担忧地问:“这是几?”
“你才二,”他呼吸一滞,想了想,沉沉说道,“如果,这是你不想听到的话,你可以当作是我喝醉了。”
“原也,这次你必须承认你真的很笨。”鱼桃用胳膊肘捅捅他,笑了,“以前我不喜欢你的时候,你觉得我对你情根深种,现在我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你却还在怀疑我的心意?”
原也也笑了,他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好的,那就是没喝醉,真的没喝醉。”
鱼桃似乎还是不放心,又走近了一步,伸手捉紧他的手,龇出两颗小虎牙,半胁迫地举了举手里的手机,说:“但是,为了避免你清醒之后不认账,我得把你说的话录进去作为证据。”
他又笑了,把握着他的手的鱼桃轻轻一拉,弯下腰凑近她的手机屏幕,蓝光打在他长长的睫毛上,一眨眼,就像是一只扇动翅膀的蝴蝶,掀起她心中的风暴。
他对着手机说,眼睛却是看着她的:“我,原也,我喜欢鱼桃。”
话音刚落,鱼桃看着原也先双掌合拢,指指自己,又将拇指和小指伸出,坐在另一只手掌的掌心中。
她知道这段手语的意思——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他手心里都是汗。
末班车在他们面前停下,眼看着车门就要关上,鱼桃转身就往车上跑。
“我愿意!”没让原也蒙太久,她用力推开了车上的窗户,夜风争先恐后地涌进来,把她呛得接连咳嗽了几声,咳得一张脸红扑扑,盛不住的甜蜜溢出来。
“那么,明天见哦。”
她笑嘻嘻地对着窗外的少年摆摆手,另一只手颤抖地摁在胸口,不能再靠近了,再靠近,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原也看着远去的少女,扬起的嘴角久久放不下来。
他心想,傻姑娘啊,是他先注意到她、心仪于她的这个秘密,就留到以后再和她说吧。
反正,他们还有很久,很久的未来,可以来分享很多,很多的秘密。
时间的指针,就让他陪着她一起拨动。
编辑/王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