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个哪吒

暗号

远古“攻壳”之谜

在印度教的古老文献记载中，一朵莲花从毗湿奴的肚脐中盛开，从中诞生出世界的创造者梵天，这就是哪吒莲花化身故事的上古源头。

在明代成书的《封神演义》里面，哪吒的手术是由太乙真人操刀的。或许他应该找点别的材料，参考偃师的图纸制造一具哪吒，但他选择了独辟蹊径，用植物来代替，并且流程颇为详细，跟美食作家王刚写菜谱似的：

真人将花勒下瓣儿，铺成三才，又将荷叶梗儿折成三百骨节，三个荷叶，按上、中、下，按天、地、人。真人将一粒金丹放于居中，法用先天，气运九转，分离龙、坎虎，绰住哪吒魂魄，望荷、莲里一推，喝声：“哪吒不成人形，更待何时！”

但我们知道，如果单纯把莲藕作为义肢，那就要考虑到安装一整套动力系统，还要有心脏泵出血液循环，藕的表面也需要有足够强的感受器，这难度相当于商末周初的《攻壳机动队》了。

那么莲花这种植物本身有没有类似运动系统的东西可以利用呢？它们就不需要趋利避害吗？答案是有的。

动静之间

植物趋利避害的手段是化学信号。假如割了植物一刀，它的伤口处会快速启动防御机制。这时它大概在心想万一是有羊在吃我呢？我得分泌一些难吃的物质来把羊恶心跑，嗯，那我就变成香菜吧！

这套能被机械损伤激活的反应信号网络，被植物用来传达危险和修复伤口。近年来有研究观察到，植物在物理损伤发生后2秒内，就能在机械伤害部位检测到钙信号增加。在2分钟内，远处叶片中也检测到钙信号增加。这个信号是通过植物的脉管系统传输的，速率可达1mm/s，比之前想象的细胞壁之间渗透来渗透去要快很多。

这些沉默而可靠的化学信号，有时甚至影响到其他物种，形成一串烧脑的行动链。有一些植物，天敌是鳞翅目的幼虫——一般来说就是毛毛虫，它们被毛毛虫啃过之后，受伤的组织释放出的化学物质，可以吸引毛毛虫的天敌寄生蜂。寄生蜂飞过来把为非作歹的毛毛虫吃掉，而它们本身是不吃植物的，植物由此获得了安全。这类植物中，甚至有几种能防患于未然：先分泌化学物质毒死一些小昆虫，昆虫的尸体附着在植物表面，引来凶猛的猎蝽，猎蝽在植物旁边巡视、捕食小昆虫尸体，毛毛虫就不敢过来吃植物了。

还有一些植物本身就可以动，比如含羞草。只不过它们的动作柔弱而轻微，也比动物缓慢很多，因为动物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获得了肌动蛋白和肌球蛋白，可以强有力地推动自己做各种动作，这样哪吒才有闹海之能。不过像是《三尖树时代》里面，三尖树那种以人类为食的植物可能永远难以出现。

①《三尖树时代》

约翰·温德姆（1903-1969）所著科幻小说，讲的是人类因为流星雨而变成瞎子，常见的产油植物三尖树却获得了智能和行动能力，开始了对幸存者的捕杀。后来有拍成电影《三尖树之日》。

动物与植物的界限

当然，这里说的动物和植物，是基于进化的时间轴而言的客观区分。动物细胞起源于5.8亿年前，植物细胞起源于10亿年前。在这两个点上，动物和植物分别走上了它们各自的演化道路，各立门户。动物细胞具有的结构，植物细胞大多数也都有，但植物细胞的细胞壁、质体、中央液泡等等结构是动物细胞不具备的。两者的细胞间通信方式也截然不同：动物细胞是通过问隙连接，植物细胞是通过胞间连丝。

我们看到动物，第一反应可能是跑跑跳跳甚至飞起来的东西，但是在生物进化的早期，拥有灵活的运动能力并不是一个最优的选择。因为动物产生灵活运动能力的契机，一是为了捕食，二是为了躲避被捕食。比如早期的鱼类进化出了脊椎，才能牵一发动全身，吃小鱼躲大鱼。登陆到岸上的那些动物，因为没有水流带来的营养，无法饭来张口，就只能去尽量快地移动自己，甚至要学会飞行，才能“恰到饭”。

而相似的环境下，总有相似的生存之道。除了类似于神经网络的反应信号网络，植物甚至在没有中枢神经系统的情况下拥有一些“记忆”功能。有试验显示，把同一株含羞草从同一高度落下60次，它就会逐渐不蜷曲了，放弃防御。并且这种“记忆”可以持续28天之久，在此期间，你还可以戳它，它还会蜷曲，但就是对下落无动于衷。

或许太乙真人的金丹，就相当于动画中哪吒困在宝莲里的那团意识，又或许这个意识本身并不重要。

海百合化石

另一种恐怖的可能

我们以朴素的视角纵观地球生物，动植物之间单从形态而论有一定的模糊。现在大海里遗留下来的动物，许多长得就很像植物，比如各种珊瑚、藤壺，它们更倾向于把自己固定在—个位置，通过海水自然的流动获取食物，来给自己续命。

这些“植物身，动物心”的奇特物种中，有一类光辉的代表一海百合。海百合和“派大星”（嗯？）同属于棘皮动物，不过“头”长得像个花洒，但拥有五次对称性，绕对称轴旋转2.5π度，就可以恢复原状;下面连着一根茎状物，用来固定在什么地方，其头部张开，则如莲花莲叶，关闭则如一捧莲蓬。它们的群体丛丛结合在一起，形成一个群落，有的扎根海底，好像万亩莲湖，有的附着在浮木，仿佛残荷倒悬，美不胜收。

那么我们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会不会莲花莲叶只是误解，真正组成哪吒身体的，是以海百合为基础的生物科技？

要知道，棘皮动物的黑科技是由左右对称的幼虫长大，完全抛弃一侧的发育，自己把活下来的一半拧成五份构成派大星。而长大后，可无性繁殖并拥有超强的再生性——海星断足不在话下，海参连自己内脏都可以拷贝一份，简直是析骨还父，析肉还骨的大神通。有些海百合的化石甚至长得酷肖人形，以至于被称为“美杜莎之头”。

而在克苏鲁神话体系中，“古老者”这一智慧物种也是五次对称。它们有五个附肢、五个触手和五对翅膀，连大脑都分为五个脑叶……等等，这不就是三头六臂吗？对此我们只能欢呼，哪吒，你的身世真相大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