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舒雯 李文涛
(1 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中西医结合医院脑病科,上海 200082;2 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上海市中医医院脑病科,上海 200071)
偏头痛作为神经内科疾病,在临床非常常见,该疾病发作持续时间长,程度一般为中至重度,性质多为搏动性,可为单侧疼痛发病,也有发为双侧疼痛,常有伴随症状,如呕吐、恶心、畏声、畏光等。偏头痛在中医学中归属于“厥头痛”“头风”“头痛”范畴。偏头痛患者的生活质量多因其反复发作,变为慢性头痛而下降[1]。偏头痛的全球患病率高达15%[2],其中以女性患者偏多,约为18%,男性患者略少,约为6%[3]。目前西方医学治疗偏头痛只能通过口服药物来缓解症状,并不能根治偏头痛。目前常用的药物有非甾体类抗炎药、巴比妥类药、阿片类药、5-羟色胺(5-HT)受体激动剂,缓解期预防性治疗包括钙通道与β受体阻滞剂、抗抑郁药、抗癫痫类药物等等。其中盐酸氟桂利嗪为第2代哌嗪类钙离子拮抗剂,较为常用,对于缓解头痛起效快效果好,并有一定预防偏头痛再发的作用。但患者长期用药常出现诸多不良反应,如恶心、腹部不适等,尤其对于老年患者长期应用更易出现锥体外系症状。
近年来,越来越多研究证实中药治疗偏头痛效果显著,且毒副作用小[4],中医治疗偏头痛更具有明显的优势,并有预防的作用。针灸疗法也是世界认可的治疗头痛的有效疗法,并且在缓解疼痛方面起效更快,为世人称颂。笔者对近年来中药及针灸治疗偏头痛治疗进展进行综述。
中医学中认为偏头痛是由多种病因导致,但不外乎内感和外伤两大类。头为“精明之府”“诸阳之会”,如《张氏医通》所云:“六府清阳之气,五脏精华之血,皆朝会于高巅。天气所发六淫之邪,人气所变五脏之逆,皆能上犯而为灾害。”所以外邪可以直接侵袭,也可以沿经脉循行上犯,导致头部经脉郁阻;除了外邪,尚有内伤久病则致正气虚衰,阴阳失调,脑部脉络失于濡养,发为头痛。
《黄帝内经》标志着中医基础理论的形成,《黄帝内经》理论提出头痛病位在肝,外感为主要病因,对此理论有多条条文论述。张仲景延续内经思想,开创六经辨证理论体系,第一次提出了头痛辨证论治。多采用外用贴敷、按摩、针灸等外治法,而在方药治疗上则相对简单。孙思邈对头痛的病因进行了补充,加入了内伤头痛,在《千金翼方》和《备急千金要方》多有提及。在治疗方面,在张仲景六经辨证的《伤寒论》理论基础上,丰富剂型,发展了丸类药及膏类药,更强调了针灸治疗头痛中的效果,针、灸、药同用的治疗方法被大力提倡。基本奠定了治疗头痛的诊疗理论及方法体系。李东垣在六经辨证基础上提出,六经均可发生头痛,并从症状、舌脉及方药、治法方面进行了详尽的阐述,对头痛的诊疗理论进行了扩充和发展,促使后世医家学者更深入地探讨头痛的病因病机、细化了头痛的辨证论治、临床症状和脉象、舌苔特征,完善了头痛的辨证思路。而王肯堂则在李东垣的六经头痛的理论基础上进一步提出在治疗方法上需加入适当的引经药物,分经论治六经头痛。王清任则形成了瘀血头痛的理论,开创了活血化瘀法治疗头痛,更进一步丰富了头痛病因病机的内容。
现代中医学者谢卫平等[5]为分析偏头痛的中医病机,从2013年—2016年进行了大样本、规范化的临床观察,最后得出结论认为,肝肾阴虚,同时伴有痰热、瘀血,外风,其根本为本虚标实。陆海芬等[6]认为肝气郁结则气的活动异常,升降失序,易生痰,血行不畅则成瘀,从而引起偏头痛发生,肝郁日久,气机阻滞则气血亏虚,肝病日久则子病及母,故而肝肾不足,发展成慢性头痛,核心病机为肝郁。所以在治疗偏头痛时,无论急性期、缓解期多从肝经入手。急性期以治疗痰湿、瘀血为主,结合疏泻肝火,行气止痛,平肝熄风等;慢性头痛则以补益为主,如养血、益气、并注意先天之肾脏与后天之脾脏的调理。赵丹等[7]师从于志强教授认为偏头痛的基本病位在肝脾,致病因素多为痰、瘀。王德强[8]认为偏头痛的根本在于脾胃虚弱或脾肾阳虚,复又外感风邪或内风上犯,导致瘀血阻络、气机不畅,从而导致偏头痛发生,而肝功能疏泄失调也与之有关。
现代医家对偏头痛的病因病机的分析百家齐放,但均不离肝阴不足的本虚,合并痰、瘀等病理产物的郁阻,或气机的阻滞,脉络闭阻,清阳不升,不通则痛,不荣则痛。在前人的理论基础和治疗方法指导下,现代各家进一步完善既有的头痛理论,并且不断补充偏头痛的治疗方法,为偏头痛提供辨证思路,在辨证分型上更加细化和清晰,在治疗方法上也有不断创新。
2.1 中药治疗 任冬冬等[9]选取46例风痰瘀阻型偏头痛患者,根据辨证应用加味散偏汤治疗效果显著。魏燕飞[10]以疏理肝气,活血化瘀为治疗大法,以芍芎、柴附为君药,臣以延胡索、郁金、丹参,并配伍虫类药,甘草调和诸药,根据证型临床加减治疗偏头痛,效果明显。申俊杰[11]以天麻钩藤饮为主方,根据辨证加减,疼痛明显者加川芎、白芷;瘀血头痛加丹参、赤芍;耳鸣加枸杞子、石菖蒲;颈项痛加葛根;大便干结加大黄;小便黄加白茅根;睡眠障碍加酸枣仁、合欢花,疗效确切。潘颖[12]采用加味桃红四物汤配合耳针治疗偏头痛,临床实验观察分析结果,效果较西药治疗更优。韩飞[13]自拟头痛汤,方中含天麻息风,柴胡疏肝,川芎、赤芍活血止痛,配以虫类药加强祛瘀效果,另加白芥子化痰,葛根升清,牛膝引火下行,草决明清新头目,使以白芷、甘草,能显著改善头痛症状,并改善其5-HT、MMP-9和LPA的水平。王长德[14]选取双侧合谷穴,同时行手法行针治疗发作期偏头痛,临床效果明显。林咸明等[15]选用四关穴配合胆经诸穴,以针刺治疗偏头痛患者,观察得出在疼痛持续时间、程度及发作频率上均有显著改善,特别是近期疗效优势明显。顾鸿[16]以针灸配合二十五味珊瑚丸根据辨证取穴加减,共观察治疗55例偏头痛患者,患者神经-内分泌因子得到改善,调节脑血流速度,明显改善偏头痛症状。文国龙[17]自拟头痛方,以大量虫类药活血化瘀,配以黄芪、白术、大枣补气益中,再以葛根、茯苓清利湿热,天麻息风,炙甘草调和诸药,随证加减药物,气虚重则炙黄芪加量,心烦多梦加酸枣仁、香加皮;血虚加炒白芍;胃痛加制半夏。配合以双侧手阳明原穴、手太阴之络穴针刺,效果明显。陈倢[18]对中成药正天丸治疗偏头痛的国内外随机对照实验文献进行了Meta分析,得出结论正天丸在治疗偏头痛有明显聊下效,并根据系统评价动物实验表明结果推测正天丸的作用机制可能与下调脑内神经递质血浆内皮素、一氧化氮、降钙素基因相关肽含量,提高5-羟色胺含量相关。李箭[19]选取印堂、太阳两穴采用三棱针刺络放血疗法与口服中成药正天丸进行对比,实验发现在短期疗效上,放血疗法显示了更好的疗效,但在长期应用上仍建议两者结合应用。梅淞[20]用随机阳性对照的方法以服用通窍活血汤加味为治疗组,口服氟桂利嗪胶囊为对照组,经统计比较得出结论,通窍活血汤加味有标本兼治的疗效,从而得到治疗偏头痛的确切效果。
2.2 偏头痛的针灸治疗 中医认为头为诸阳之会、精明之府,脏腑经络之气皆会于头部。合谷,合,汇也,聚也。谷,两山之间的空隙也。合谷出于《灵枢·本输》。别名虎口。属手阳明大肠经。原穴。有通经活络、镇静止痛的功效,另可清邪热,解表证。尤擅于清泻阳明经之郁热,疏通调节头面部的经络,为治疗头面部各种疾病的重要取穴,《四总穴歌》就有“面口合谷收”。合谷穴位于关口,又是阳明经之原穴,有调理气机,活血调血,止痛通络之效,是调理人体气机之大穴。
张云洁[21]通过翻阅古籍及众多临床研究观察后,分析了合谷穴尤长于治疗头面部疾病的理论基础,并从解剖学上阐述了发病机制,分析解释了合谷穴与头面部感觉特异性联系,从理论上证明了“面口合谷收”的临床应用意义。吴媚[22]选双侧合谷穴配以自拟肝胆宣化汤治疗2例以口合不张为伴随症状的偏头痛患者,起效迅速,且随访未再有复发。倪承浩[23]以电针刺激合谷配合太冲穴,治疗无先兆性偏头痛患者后,统计数据发现治疗效果确切,能明显减轻头痛发生的强度,减少发作的次数,其治疗效果较口服尼莫地平片治疗更优且具有一定的预防效果,治疗结束后随访2个月无明显复发。韩健勇[24]在翻阅大批文献后分析推测,刺激合谷穴时,无论针刺或按摩,同时观察和比较合谷穴至头面部的感觉神经传导通路,可以发现这2条通路面部痛觉投射终止区邻近甚至重叠,可以发生一定的会聚,神经末梢产生的冲动可以通过通路到达纤维末梢,并且合谷有镇痛麻醉、提高痛阈的作用,得出针刺合谷穴可以接触疼痛,且治疗形式多样,强度高,适应广。江西中医学院经络感传研究组[25]发现并报道一例用电脉冲刺激合谷穴进行条件反射的强化过程中,出现全身大面积痛觉消失现象,该研究组通过弹簧测痛棒及钾离子测痛仪检查痛阈,同时检测脑电波,发现经电脉冲刺激合谷穴后痛觉消失具有可重复性、持续时间长等特点。杨宝林[26]以60例患者按摩合谷穴与应用氟比洛芬酯相对照,观察刺激合谷穴镇痛效果后得出结论,按摩合谷穴具有明显通经活络、镇静止痛的功效,提前施治更具镇痛效应,与氟比洛芬酯注射相比更为安全、无毒副作用,且便于推广。
偏头痛作为神经科常见疾病影响着人类的生活质量及生命健康。目前,西医对偏头痛的发病机制仍没有统一,而药物临床治疗效果并不理想,联合用药又存在较多不良反应,并有耐药性、依赖性,复发率高,治疗效果不佳。中医辨证论治的理论体系对偏头痛的防治显示出了独特的优势,不良反应小,耐药性及依赖性低,并可运用中西医多种给药途径和治疗措施。但在临床上缺乏独立的中医诊断标准,多参考普通头痛诊断标准,临床观察缺乏随机大样本资料。如果能统一中医诊疗、评定标准,在大量实践资料的基础上进行大样本调查及科学研究,与现代医学相结合,有望使中医药治疗偏头痛的研究和治疗水平产生突破性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