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柯规训权力下哈奈·吉戈玛《雾号》之解读

2019-01-28 07:46丁曙婷邹惠玲江苏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221000
大众文艺 2019年13期
关键词:独行侠殖民者印第安

丁曙婷 邹惠玲 (江苏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221000)

哈奈·吉戈玛(Hanay Geiogamah,1945-)是当代著名的美国本土裔剧作家、影视制作人、戏剧艺术总监,是美国印第安戏剧的领军人物,为印第安文艺复兴时的戏剧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吉戈玛是基奥瓦和德拉华印第安人的混血儿,出生于俄克拉荷马州的劳顿,毕业于俄克拉荷马大学新闻学专业,后在印第安纳大学获得戏剧硕士学位。1972年,他创立了美国第一个为本土裔民众演出的戏剧团体——“美国印第安人剧社”(American Indian Theater Ensemble),该剧团为印第安戏剧的发展创造了有利的条件。《印第安躯体》(Body Indian, 1972)、《雾号》(Foghorn,1973)和《49》(49,1975)是吉戈玛的三部戏剧作品,不仅展现了白人殖民者对印第安人的压迫行径,而且歌颂了印第安人无畏的反抗精神,同时也表现出了吉戈玛积极宣扬印第安传统文化的热情,充分体现了作者强烈的族裔意识。

本文运用福柯的规训权力话语对《雾号》进行深入解读,探索该戏剧所体现的以白人殖民者为主导的社会中权力运行机制,揭示处于边缘地位的印第安人深陷于他人的股掌之中。首先,通过分析白人殖民者为印第安人建造了学校、教堂这样典型的规训场所,企图将白人主流文化灌输给印第安人,摧毁印第安人的主体性,进而归顺于白人殖民者的统治之下。其次,通过分析作者所塑造的白人“独行侠”(The Lone Ranger)与印第安人唐托(Tonto)、白人史密斯(Smith)与印第安女孩宝嘉康蒂(Pocahontas)的关系,揭示白人殖民者对印第安人的规训权力,致使印第安人成为服务于白人殖民者的规训的躯体。

一、规训场所——教室和教堂

白人殖民者与印第安人所代表的新、旧两个世界相遇时,白人殖民者内心流露出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并自诩为“理性”的代言人,而将印第安人称之为“野蛮人”,而随之印第安人逐渐沦落为疯癫的他者。因此,在白人殖民者的“理性”的语境下,印第安人就是疯子,被当成动物来看待。在《雾号》的第一幕展现出,以哥伦布为首的白人殖民者气势汹汹登上北美大陆,并称印第安人为“害虫”“肮脏的野蛮人”等,从中暗示出在白人殖民者理性话语的掌控下印第安人就是动物而非人类。“一切实行对个人的控制的权力机构都按照双重模式运作,即一方面是二元划分和打上标记(疯癫/心智健全;有害/无害;正常/反常);另一方面是强制安排,有区别分配。”因此,自17世纪开始,在北美大陆形成了以“理性”、“文明”为代表的白人殖民者和以“疯癫”、“野蛮”为代表的印第安人的对立形式。“理性充斥着权力因素”。在《雾号》中,处处隐藏着白人殖民者处心积虑、精心密谋的权力实施手段,将印第安人一步步纳入规训社会之中。

白人殖民者为印第安人创办的“印第安寄宿学校”——典型的规训机构,不仅规训着学生的行为习惯,而且支配着学生的精神世界。在福柯看来,“工厂、学校、军营、医院、机关、收容所、养老院等各有各的作用,表面上看来与监狱迥然有异,但实质上它们同监狱一样,都行使着规训权力的职能”。印第安孩子被带到寄宿学校,由学校训练孩子讲英文,并且“将学习怎样成为一名基督徒”。然而,最终目的是将印第安孩子训诫成为“不再野蛮,不再反抗”的“文明人”。在教室中,白人老师厉声呵斥学生,“你们要忘掉印第安人的生活方式,现在马上将它们从你们的脑子里磨掉”。就这样,在白人殖民者日复一日的训诫中,印第安人逐渐丧失自己的主体性,成为白人殖民者精神上的奴隶。同样在印第安寄宿学校里,白人老师称赞“英语——世界上最美的语言,能够给全世界的人们带来文明与希望”,这无非就是为规训印第安人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在白人老师教授给印第安孩子第一个单词“你好”时就暴露了教授英语的真实目的:印第安小孩一旦见到白人就必须打招呼问候“你好”。白人殖民者非但没有给印第安人带来文明与希望,反而使印第安人陷于臣服于白人,服务于白人的窘境之中。随着英语教学在印第安人生活中的推进,导致印第安传统文化在主流文化的潮流中逐渐消逝。正如文培红教授提到,“主流社会的语言——英语,像一把利剑,直刺印第安人的精神世界,让他们在丧失母语的同时,也遭遇到前所未有的精神异化和身份危机”,英语的学习摧毁了印第安人的主体性,导致了他们在精神和身份上的双重迷失。

同样,教堂也是白人殖民者规训印第安人的重要机构,就如有学者曾说过,“实际上,传教活动是白人殖民三步骤的第一步:使印第安人皈依基督教,将其从渔猎者变成农夫,使其接受欧洲的服饰和生活习俗”。在白人殖民者的“凝视”之下,印第安人成为了被评判的客体。在教堂里,基督教修女称印第安人为“无知和野蛮之子”,并声称“万幸的是我们发现了你们”,“他[上帝]将我们派往这个新世界,将使上帝的智慧传授于你们”,影射出白人殖民者自我神化,将自己的殖民行径荣称为一项光荣的事业。“欧洲传教士在传布福音、教化印第安人的口号下,把消灭印第安人崇拜的偶像和使他们该信基督教当作神圣的使命”,传教士的工作是为白人殖民事业服务的,从而帮助白人殖民者在新世界取得支配性地位。福柯曾提到话语与权力共谋关系。在教堂里,修女重复地说着类似“我们将把你们带出黑暗的世界,带领你们走向上帝之路”这样的理由,促使印第安人领会上帝的福音,打破自己的心理防线,信仰基督教并最终放弃对印第安传统文化的认同感。

二、规训权力

1.印第安男人——驯服的奴仆

对身体的规训就是“使人们对身体可以进行静心的控制,不断地征服身体的各种力量,最后使身体成为驯服的、服从的身体”。规训就是以客体的身体为目标,试图控制客体的身体,并最终利用客体的身体服务于主体。“黑人在他们的殖民地正式独立以前被描绘成兽类,以便让人有充足的理由去奴役他们。同样,被白人殖民者称为“野蛮人”的印第安人也将成为被驯服的肉体。吉戈玛借用白人独行侠(The Lone Ranger)约翰(John)的故事,虽然展现出了印第安人唐托(Tonto)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拯救独行侠于危难之中,但是独行侠在唐托面前总是表现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并且非常担心唐托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压制唐托,以确保自己的主体性,而使唐托成为统治者的客体。

正如唐春珍这样评述:“唐托在很多方面有着比富有学识的约翰更清醒的认识,他凭借其机智与勇敢去战胜敌人,并在很大程度上是作为‘独行侠’的一个成长的领路人”。但是,约翰对此并没有怀有感激之情及以平等的态度对待唐托,而是以主人的身份对其进行训诫,使唐托在各方面表现出被动性与规训性。“独行侠气喘吁吁地坐下,并指示唐托擦拭他的靴子”,而唐托表现出卑躬屈膝,言听计从,小心地擦拭着独行侠的那双靴子,从中揭示出独行侠受白人中心主义的影响,那些对“属下”规训的欲望通过有意或无意的行为表现出来。同样,每次唐托拯救约翰于水火之中时,约翰并非向唐托表达感激之情,而是经常抱怨道:“这样显得我很不聪明,以致于我要依靠一个粗野的印第安人”,“我对此感到非常的不安”。白人殖民者的“优越性”是建立在印第安人低贱的身份、粗野的行为之上,当像唐托这样聪明的印第安人的出现势必会冲击约翰内心的优越性。为此,为了重建优越性地位,约翰就建议让唐托故意身受数弹,然后在自己对唐托进行拯救的过程中,让唐托自己选择自尽。约翰以牺牲拯救自己数次生命的忠诚伙伴的性命为代价来重建自己内心的优越性;因此,对于约翰来说,唐托不过是为其服务的规训的躯体。

2.印第安女人—规训的性工具

由于印第安女性在生理方面与大地紧密相联,因此被认为比男性拥有更强大的力量。所以,在传统印第安社会中,部族生活方式中大都是妇女当政,她们享有很高的社会地位,在政治、经济、信仰等领域担任着重要的角色。同时,印第安女性注重与世间万物保持和谐关系,从而有利于建设和谐的部族,正如波拉·甘·艾伦所说,“以女性为中心的社会文化重视和平、和谐、合作、健康和人民福祉”。然而伴随着白人主流文化的侵入,男权思想使印第安女性的地位迅速下降,逐渐成为失声的群体。

吉戈玛利用关于宝嘉康蒂的神话故事,在剧中有意设置了宝嘉康蒂害羞且又欣喜地告诉女仆们她与詹姆斯·史密斯之间的鱼水之欢的情节,讽刺了宝嘉康蒂逐渐沦为史密斯的性工具。就如杰西卡·鲍尔所说:“这个神话不仅允许作者把史密斯描绘成一个隐约可见的恶棍,并通过使他性功能的丧失来贬低他,同时该神话还剥夺了她[宝嘉康蒂]作为大使的权力”。关于宝嘉康蒂的故事是由英国殖民者詹姆斯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记载而来,讲述了宝嘉康蒂作为部落首领的女儿依靠自己的勇敢与智慧成功地化解了部落与白人殖民者之间的矛盾,并且担任本部落的大使与白人殖民者进行谈判、周旋,维护了自己部落的和平与稳定。然而,在剧中,宝嘉康蒂已经丧失了部落大使的角色,成为了只对性充满兴趣与幻想的纯情少女,沦为了史密斯的性工具。

正如格里芬所说,“男人对女人的求爱是通过宣称对女人的爱来战胜女人,然后通过设置范围来控制女人”。史密斯和宝嘉康蒂欢愉过后,史密斯对宝嘉康蒂说,“我爱你,亲爱的宝嘉康蒂”,然后,在史密斯一步一步地引诱下,导致宝嘉康蒂对史密斯及他的身体产生了崇拜之情。福柯认为,“在权力关系中,性欲是最有用、最温驯的因素”。宝嘉康蒂对史密斯产生的性欲之情使她置部落安危于不顾,甘愿臣服于史密斯的控制之下。作者通过借用、改编关于宝嘉康蒂由部落女勇士形象到对白人的崇拜者形象,暗讽了印第安女人在白人殖民者的规训权力下丧失了主体性,从而沦为白人殖民者的性工具。

三、总结

白人殖民者打着“理性”的旗号,将印第安人视为“疯癫”的他者。为了摧毁印第安人的主体性,白人殖民者在美洲大地上建立起了学校、教堂这样的规训机构,最终将印第安人臣服于白人殖民者的统治之下。在白人殖民者对印第安人身体的规训权力之下,印第安人唐托成为了白人独行侠手下服服帖帖的奴仆;同样,印第安女孩宝嘉康蒂放弃部落大使的角色,臣服于史密斯的控制之下,置部落的安危于不顾,沦落为史密斯的性工具。因此,白人殖民者对印第安人的规训权力,致使印第安人成为服务于白人殖民者的规训的躯体。吉戈玛的《雾号》充分展现了白人殖民者对第安民族的压迫行径,逐渐地将印第安人纳入规训社会之中,从而使印第安人归顺于白人殖民者的统治之下。

猜你喜欢
独行侠殖民者印第安
彻底改变殖民者和原住民关系的那一刻 精读
小丁首秀
试论早期美国印第安口头文学的特征
丁彦雨航,独行侠欢迎你
乌干达传统土地产权体系研究
论施叔青《香港三部曲》中的殖民者形象
三十六计之声东击西
小“独行侠”
Ten Little Indian Boys十个印第安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