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na
巴赫奇萨赖也许是克里米亚半岛上最不像俄罗斯的城市了。小城夹在两片连绵的断崖之间,山谷间狭窄的小道、云层下耸立的宣礼塔、果林中红瓦石墙的小房子,乍一看跟土耳其的奥斯曼小城有些相似,区别于半岛上那些大道笔直宽阔、建筑古典庄重的俄式城市。
这也难怪。16世纪时,巴赫奇萨赖是克里米亚汗国的首都,而这个金帐汗国衍生出的国家,一直托庇于奥斯曼土耳其帝国。
城市的中心是规模颇大的汗宫,入口装饰着双龙决斗的图案,不远处站着几个卖椰枣和无花果干的小贩。一个有深色头发和眼睛的年轻掮客用中文跟我说“你好”,面庞上闪过一丝狡黠的微笑。
售票的是典型俄罗斯人长相的大妈,指挥我朝右手边的房子走去,口中不断重复“fountain”这个词。那里是当年鞑靼可汗的宫殿,大门雕琢得十分精细,有繁复的花纹和可兰经文装饰。里面有座喷泉因为普希金的诗作《巴赫奇萨赖的泪泉》而闻名,是许多旅行者来此的目的。
传说中残暴的可汗掳获并爱上了一位美丽的波兰郡主,可汗的妻子却因为嫉妒而杀害了郡主。伤心的可汗命人修建了泪泉,日夜潺潺的泉水象征着悲伤的泪水。
“爱情的泪泉,生命的泪泉,我给你献上两朵玫瑰。我爱你永无止息的絮语,我爱你充滿诗情的泪水。”与诗句一致,洁白的泪泉确实放着两枝沾着莹莹水珠的玫瑰,花瓣娇艳欲滴,仿佛仍寄托着满满的哀思与痛苦。
可我不全然是为了重游普希金的路线而来。1774年,第五次俄土战争后,俄国控制了克里米亚。1783年,延续了三百 多年的克里米亚汗国被归并于俄国。在这座鞑靼人的故都、在克里米亚汗国仅存的宫殿中,我试图寻找最后的蒙古汗国留下的痕迹。
巴赫奇萨赖城景
Chufut-Kale
巴赫奇萨赖汗宫
泪泉
可汗的清真寺
汗宫的庭院喷泉叮咚,水流在阳光中显露出一道彩虹,挂在盛开的玫瑰花丛上。一位绿袍白头巾的女子看守着专供可汗使用、有绿色廊柱的清真寺,她推开厚重的大门,为我展示昏暗光线中的美丽彩玻璃和雕花天花板。室内寂静无声,女子指给我看柜子里装饰得金灿灿的数本《可兰经》。
这是一位鞑靼女性。汗国消失后,很多克里米亚鞑靼人越过黑海逃往土耳其,他们的后裔大多被土耳其人同化。二战时,苏联认为德军占领克里米亚期间鞑靼人与纳粹勾结叛国,以此为由将他们流放至中亚至西伯利亚一带。数万鞑靼人流离失所,许多人在途中死于饥饿或疾病。直到1990年,克里米亚鞑靼人才被允许回归故乡。
在已经俄罗斯化的克里米亚,还保留着几许鞑靼风貌的巴赫奇萨赖是最容易见到这些汗国后裔的地方。他们沿着布满祖辈血泪的道路返回陌生的故乡,经营着鞑靼餐厅、鞑靼风格民宿、鞑靼服饰摄影,也向我指出通往城郊的岩洞城Chufut-Kale的道路。
没人能说得清这片巨大的洞穴城是何时建立的,无数人工开凿的洞穴布满了整片灰白断崖。也许15世纪第一位克里米亚可汗见到它时跟我一样惊讶,立刻将之作为自己的据点。汗国迁都巴赫奇萨赖后,岩洞城依然是鞑靼人的堡垒,并关押着贵族要犯。
我沿着石头缝里的小路费力爬上悬崖,洞穴已经荒弃多年,光秃秃的什么痕迹也看不出了。厚重的云层之间透出几缕日暮的光线,狂风中荒草萋萋,帝国终将落幕,人类的命运无从分说。
1、 拜访巴赫奇萨赖,必须持有俄罗斯旅游签证。
2、 世界著名古典芭蕾舞剧《泪泉》也由巴赫奇萨赖的泪泉取材,可在行前一看以作了解。
3、 通往Chufut-Kale的道路崎岖狭窄,如遇下雨石头打滑更难行走,建议穿着舒适的户外徒步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