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开花儿了

张佑成

“哟！葱开花兒了！”母亲一声叫，我不由前去观看。

眼前已几乎不是一根葱了，它绿色中空的茎小了，瘦了，底上还有些枯黄、憔悴的样子，恰似刚生完孩子的母亲，又如一个病怏怏的青年，小心翼翼地、面色惨白地护住它渺小的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东西——花球。

花球却是饱满的，那样大，那样夸张，葱瘦高的身子被压得低伏下去，像给人敬礼似的，却高高托起那头雪亮的花儿。花团有许多小花组成，每朵小花的花瓣都是尖尖的，没有香气，也没有那么引人注目，花瓣密密地铺着，像欧洲贵妇那些与身体全然不成比例的头饰，又如墨西哥亡灵节上“优雅骷髅”的大花冠。

它的姿态，恐怕别的植物是无法完成的。尽管被压弯，它却仍向着太阳，向着窗外。也许，它在阴暗的厨房角落待得太久了吧！它也渴望阳光，也渴望栉风沐雨。但它不得不压折在那个水瓶锋利的边上，它几乎要断了，但它没有，它只是无力地匍匐下去，拼尽一切力量去维持花朵的生命。

好久，我才想起它的过往。那一批葱，它是最瘦小的一根，以至于我们不屑于用它做菜，而给它加了点水，放在一个水瓶里，然后弃在角落里。它幸存了下来，却也注定了悲惨的命运。它必须要忍受黑暗，忍受潮气，忍受根部的干渴，忍受没有太阳的日子，只因它是根葱，它只能这样生存。后来苟延残喘的它结了一个苞，一个小小的却蕴含它全部价值的花苞，却没人看见。但它不放弃，它向太阳生长，它努力开花。它不问为什么，只因这是它的使命。压弯了身子，不怕折了叶子，它只是长着，努力地长着。它为了有一天能让花瓣落在窗口，让种子撒到外边的天地，在那个精彩纷呈的世界，延续自己的生命。

于是，它开花儿了，像现在这样。

曾见过人种葱，却少见葱开花的模样。也许因为人们日日浇水松土使它失去了意志，也许因为主人为了口舌之味使它们失去了开花的机会，于人是寻常，于葱则是悲哀了。它们没了骨气，没了母性，没了尊严，成了人们使用的工具与奴役的生命。也许，它们太渺小，人们甚至没有正视过它们，这使葱一代代堕落了下去，习惯了下去。

而有这么一株葱，它开花儿了。

也许是人们的不闻不问让它恢复了野性，也许是因窗外的阳光使它想到了它的近亲葱莲开花时的美妙生机，也许……其实，葱开花的理由十分简单：只是生命的悸动，只因我是植物，所以开花；我开花，所以我结籽；我结籽，所以有子子孙孙。而我的子子孙孙，绝不应生存在这样没有阳光、没有希望、没有同类的厨房角落，那么，我愿用我的一切，换来阳光雨露，换来我的子孙、我的种族的幸福。

葱的花，很美，再次端详它，心中有了不一样的感受，不再是惨白，而是高贵的白色，因为那是葱用生命换来的。在我眼前的，不再是一株葱，而是一个直面天地的伟人，一个灵魂纯净的母亲。

突然想到一个常用的俗语“你算哪根葱？”事实上，人有时真的不如一根葱，一根向上的葱。我们无权蔑视任何生命。

我轻轻地在它干涸的根边倒上一点清水，花球动了一下，几粒已成熟的种子落到窗外，飘向楼下一片碧绿草丛……

真想来年经过那片草丛时，再惊叫一声：“哟！葱开花儿了！”

江苏省南京市秦淮外国语学校

指导教师：邱蓉

吉吉工作室

这是一篇赏心之作。葱之花，是生活中太平凡的一个物象，也许从没有人留意过它，更没有人审视过它，但在这篇文章里，小小的倔强的葱之花，被作者赋予了思想和灵魂，令人肃然起敬——它不放弃，它向太阳生长，它努力开花。只为了有一天能让花瓣落在窗口，让种子撒到外边的天地，在那个精彩纷呈的世界，延续自己的生命。开花，结籽，令生命延续，这似乎是它的使命。这是一个多么富有母性的生命啊，无私无悔地奉献着短暂的一生……

作者不仅在文旨里赋予了葱之花以人的灵魂、母性的精神，更在表达上妙笔如花，传神的拟人句、比喻句比比皆是。如写葱开花时茎的形态，“有些枯黄、憔悴的样子，恰似刚生完孩子的母亲，又如一个病怏怏的青年，小心翼翼地、面色惨白地护住它渺小的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东西——花球”。

由此可知，作者哪里是在写“葱之花”，分明写的是生命不屈的意志和母性的奉献！作者对“葱之花”的敬意，分明就是对不息生命的敬重，对奉献者的讴歌！

【适用文题】生活中的发现；遇见美；生命之歌……（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