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网络文学研究

，

(天津工程职业技术学院，天津 300280；黑龙江大学，哈尔滨 150080)

作为一种茁壮成长并逐渐占据主流地位的新兴创作模式，网络文学的载体决定了它与传统文学的根本区别，尤其体现在它的商业性、传播性和互动性上。而网络女性文学作为网络文学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它的发展不仅极大程度推动了网络文学的发展，同时也反映出当下的社会结构与主流价值观，不管是从经济方面还是文化方面，都具有重大的意义。

随着互联网平台的不断发展与完善，文学作品中存在的“去纸质化”趋向不断加强，作品的诞生也越来越多地走出写作者的独立创作过程。在早期互联网社区中，由于博客与论坛的出现，产生了实时互动这一形式，读者与作者之间的距离前所未有地被拉进，这也是网络文学创作具有比传统写作模式更强的目的性与商业化价值的一个开始——在不自觉中，为了得到读者的正面反馈而进行写作，在写作过程中进行一定的妥协。

一、创作特点

当今网络文学创作具有低成本(低门槛)、碎片化、高人气三个特点。

(一)低成本

不同于纸质刊物的严格筛选，网络文学的共享性、互动性和传播性构成其区别于传统文学的重要特点。在网上创作往往只需要一个账户——这种低成本、低门槛的创作方式使其成本大大降低，同时也使网络文学质量良莠不齐。在单纯的共享平台上，网络文学作品没有得到有效的筛选，使得有些创作水平不高、目的不单纯、内容缺乏可读性的成品越来越多地进入大家的视线里，一定程度上搅乱了大家的视听感受，直接地影响着读者们的审美体验。

(二)碎片化

电子产品的出现与发展——尤其是智能手机时代的开启，使创作和阅读本身具有便携性，而大多数读者的碎片化阅读习惯也限制了一些网络文学的篇幅与内容。

(三)高人气

各大写作平台推出的一些榜单，如晋江文学城的千字收益榜、新人榜、周榜、月榜，再加上作品分类与关键词检索等功能，使寻找到符合自己口味的优秀作品更为方便，同时也有利于新人作家作品知名度的提升。

二、女性网络文学创作发展趋势

女性作为网络文学生产与阅读的主力军所产出网络女性文学一直占据相关领域的主导地位。纵观近年来的经典网络女性文学作品可以得出的结论是；女性网络文学作品并不是一成不变的。相反，它们一直按照一些规律积极地朝着成熟化发展。

(一)题材、设定的变化

早期很多写作网站会有男生版和女生版的分类，在女生版中，各式各样言情小说成为了当仁不让的主力军，而这一潮流迄今为止仍旧无法替代。

尽管绝大部分的女性读者们仍旧喜欢言情小说，然而在阅读言情的前提下，她们越来越不愿意过多阅读传统题材(校园、职场等)的作品，而偏爱阅读在基础感情线上增添新奇设定的作品，如民族灵异(民间传说)、北欧和日本神话、星际未来、悬疑推理、甚至作者自行设定的第三世界。

最近热度极高的网络作者Priest(晋江文学城签约写手)，是来近年来较为优秀的网络小说家，其作品只有《过门》、《大哥》两部是传统的校园、职场题材，这两部小说和她的其他几部小说相比人气较低。

而Priest的经典作品之一、近期由国内知名声优阿杰729配音的《杀破狼》建立在一个由作者自己设定、介于古今之间的朝代中，这极大地挑战了传统题材。小说的主要内容是两位主角(长庚、顾昀)在腥风血雨的动荡时代里生存，不断挣扎在国家危亡中、笨拙地平衡着命运的枷锁和感情，最后一起迎来和平年代、重获新生的故事。这个架空的朝代中，不仅有带有异域色彩的蛊毒与巫术，还有近代的蒸汽机与新型作战装备，有“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的江南小镇，也有“长河落日圆”的大漠孤烟。新奇的设定与主角们复杂的命运相互交织、主角们所背负的沉重责任与暧昧感情不断碰撞，在读者心里奏出了和谐又激荡的旋律——保家卫国的威武点燃了读者们的沸腾热血，穿插在其中的感情线在乱世背景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珍贵、更加来之不易。

Priest的另一部经典作品——已经签约影视剧并出出版繁体书的《默读》是一本情节环环相扣的推理小说。小说本身共由四个案件组成，每个案件都有自己独特跌宕起伏的故事线，看似完美结束的案件中又埋下无数的伏笔——从人物之间戛然而止的对话、主角们的动作和情感波动，甚至章节名中，一切的铺垫都是为最后的高潮做准备。除了破案过程给我们带来肾上腺素飙升的紧张感与刺激感，作者同时将人性的描写穿插在故事情节中，十分抓人眼球。这种人性体现在作者笔下每一个鲜活的人物身上，不管戏份孰轻孰重，无论主角还是配角——失去儿子的单身农村母亲、熬夜破案的警察们，年纪轻轻的犯罪嫌疑人，衣冠楚楚的心理变态者，拥有冰冷过去的男主角……除了言情小说应有的情感线之外，人物本身的一举一动也格外打动人心。相较于传统题材，Priest的这部作品在的感情线上明面上的描述较少，取而代之的是深埋在一个个扣人心弦的案件里，同时作者的笔墨也不断游走在正义与邪恶、道德、人性与底线之间，这样的对比使原本纤细的感情线也被衬托地更加夺人眼球。

网络女性文学题材与设定上的多样化，代表着女性审美的日益丰富。有观点指出：网络文学写作的出现，才从真正意义上彰显了中国女性在写作中的话语权。之前，以纸质媒介为载体的传统女性文学写作，虽然已有女性写作意识的萌芽，但缺乏自觉性和自醒性，她们使用的话语，运用的写作思维仍是单性的甚至是双性同性的，或者说是被男性话语模糊化同化了的话语，女性依然依附于男性话语权。

但随着近年来女性作者和读者数量的不断增多，与前些年的安妮宝贝、踏雪寻梅等相比，即使绝大部分网络小说的女性作者仍处于局限的社会广度中，拥有相同的社会经验——都生活在城市中、清一色的知识分子等，但是她们的写作范围在逐渐突破固有的局限。在最近几年的作品中，想象力在不断取代社会经验成为创作的主要推动力。正如上文中所提到的，除了传统的校园、职场风格的文章与校花校草、霸道总裁的设定，女性读者们更喜欢脱离现实的、架空世界的新奇设定亦或是经常结合一些民间传说等)。这种现象的出现很难界定是女性读者的需求先出现还是女性作者的能力在前，但是结合网络文学的特性、从另一个角度看，作者和读者的身份常常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

因此，这种题材和设定多样化的现象，反应出网络文学中女性审美的不断提高，进而在逐渐提高女性作者们的话语权利，使网络女性文学的创作更加积极、丰富，从而推动社会性别观念的调整甚至重构。

(二)语言特征的变化

网络文学在题材、设定多样化的同时，作品的语言特征也逐渐精细化。

夏茗悠的文笔在2009—2013的读者中具有一定代表性，许多粉丝都在自觉或不自觉中争相模仿她的文笔，甚至有新锐作家被冠以“小夏茗悠”名号。但是细读她的作品，不难发现其中的“模式感”。

首先，她在写作的过程中会刻意地将简单的句子表达复杂化、书面化，如“白昼里混乱的经历会让夜晚的梦境变得纷芜繁杂并且冗长”。其次，在夏茗悠的作品的人物对话中，“呐”作为常用语助词频繁出现在实意句前，这个词频繁出现在日译汉后的漫画或轻小说里，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并不经常用到。“呐”是作者刻意区分日常对话、生活与小说创作的标准。

在读多了她的作品以后，表达上的重复与模式感逐渐成为不可忽视的硬伤，这使她的风格陷入了一种文字僵局。后来她的转型也被很多读者视为“故作成熟”，得到了较多“很尴尬”之流的评价，“阅历跟不上年龄”和“只会写高中言情”的局限性让她的作品渐渐淡出大家的视线。

而“夏茗悠”在当时不并不是作为个例出现，许多作家最后都被困在以上的桎梏中，导致了当时文学作品市场的单一。

与夏茗悠相比，八月长安作品在读者中的认可度发展更为慢热。经过了一个完整的网络文学圈的更新换代后，八月长安本人在对应读者群体中仍然具有一呼百应的人气。

首先，从整体的行文风格上来看，同样是“才貌双全的高智商学霸”，夏茗悠往往会在开头就挑明全部人设，并在文章剩余的大幅篇章里不断重复。如在她的经典作品《三年K班》中，对于男主角谢井原的描写：A班两年的同学，理科天才谢井原，26次大考八门总分稳坐年级第一的不败纪录保持者。同时，又是出了名的“宇宙无敌超级大冰箱”，虽然人的外形十分漫画少年，但表情冷漠又不苟言笑，除了学业不关心任何事情，拒人于千里之外。

而八月长安常用的写作手法是把这样的一个条件掰开揉碎，通过行文的不断推进，一个一个渗透给读者在脑海中。在《你好，旧时光》中，林杨眼中余周周是大眼睛、长头发(乌黑的马尾辫)和笑起来后脸上有一对浅浅梨涡的女孩。作者并没有直截了当地告诉读者女主角漂亮，而是通过读者们对于美的印象间接告诉读者余周周是个漂亮的女孩。

其次，八月长安对配角的着墨较多，使她笔下的每一个人物形象都十分立体。例如《你好，旧时光》里面前期因为样貌、家境和学习成绩被人嘲笑，后期逆袭成长相别有风味的学霸，却内心偏激、不善良的辛锐；罹患癌症却大大咧咧，更加珍惜自己生命的讨人喜欢的爽朗女孩米乔和《橘生淮南·暗恋》中前期为了恋爱哭天抢地，后期潇洒放手并追求自己新生活的典型小女生形象江百丽等。这种完整的人物描写累加起来，在每一部作品中、甚至作品与作品之间为读者建立了一个比较完整的社群，从而让读者在阅读过程产生更多的代入感。

而夏茗悠常常给予配角单一的性格(大部分为负面的)，如花痴、脆弱、嫉妒等，这样的描写使读者在阅读中常常感觉不连贯，同时每个人的性格都是多面的，性格过于单一的角色往往不符合读者们在真实社会中的体验，使代入感方面严重缺失。

相较于夏茗悠刻意书面化和复杂化的语言风格，八月长安的文风也更为流畅平实、讲究用“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打动读者，让读者们在阅读过程中感觉不是在主观读完某部作品，而是作为一个倾听者，聆听过来人讲一个圆满的故事，并且这个会讲故事的人总是不经意间告诉读者很多道理。

通过比较分析大众传播条件下，夏茗悠与八月长安在同一网络女性文学领域成为经典与楷模的寿命来看，从细节上进一步证明读者的审美正逐渐提高，分辨好坏作品的能力也不断增强。这有助于打破网络文学(尤其是商业化创作)原有的速食性与千篇一律的文字僵局，使更多有灵气的作家被发现，筛选与淘汰质量欠佳的作品，从而逐渐形成网络文学的良性循环。

(三)性别平等化、年龄多样化

随着网络文学环境的不断发展，读者的平均年龄在不断降低，年龄段也在不断丰富。在这种趋势下，青少年们可以通过自己喜欢的方式潜移默化中培养自己的阅读兴趣，从而使他们积累一定阅读经验，并且在不断阅读的过程中逐渐提高自己的阅读品味。

例如，阅读作家Priest的作品《有匪》，可以积累很多优秀的表达，譬如：“终有一天，你会跨过静谧无声的洗墨江，离开群山环抱的旧桃源，来到无边阴霾的夜空之下。你会目睹无数不可攀爬之山相继倾覆，不可逾越之海干涸成田，你要记得，你的命运悬在刀尖之上，而刀尖须得永远向前。愿你在冷铁卷刃前，可以窥见天光。”

除了对于优秀表达的积累，由于作品本身基调的积极性，读者们可以在阅读中不断地学习，树立正确的三观，如：“纵然天欲绝人之路，自己又岂能将自己困于一谷中画地为牢呢？”告诉读者要扼住命运的咽喉，抓住现在，把握未来。

同时这种趋势也不可避免地带来了一些目前仍没有被规避的弊端。其中危害最大的一点是，网络文学阅读自由性高，对于一些心智还未成熟的低龄读者而言，缺少正确的引导。

而网络文学质量良莠不齐，除了一些不规范的表达之外，文中错误的三观很容易对低龄读者造成强烈的误导性。如过多阅读含有打架、泡吧、堕胎等不良因素的小说有很大几率让读者模仿其中环节，阅读一些感情描写不得体的言情小说容易摧残低龄读者还未完全形成的恋爱观，形成未来人生的绊脚石。

女性主义思潮促进了女性在社会结构中地位的改善，女性试图在各方面争取自己的话语权，探索“男女平等”的新内涵，这种探索也体现在文学创作中。而近年来，男生区和女生区的取消，网络文学作品读者界限的模糊，强势冲击了传统的性别结构与社会观念。如2014年开始大热的蝴蝶蓝作品《全职高手》，虽然是电竞选手叶修不断追逐梦想，最后成功的故事，文中也有很多专业的游戏术语与游戏场景描写，但是这样一部“男性化”的作品的上百万粉丝中绝大多数都是各个年龄层的女生，并较多集中在高中和大学阶段。这样的现象从侧面反映出了“性别平等”的观念不断被普及，越来越多的人在不断跳出性别的桎梏——男生开始看言情小说，女生也可以喜欢少年热血。同时，读者品味的个性化，某种方面也可以打破网络文学现存的“流水线、单一性”，推动网络文学的多样化发展。

网络文学给人留下的偏见究其根本源于本身发展的不成熟，同时正不断朝着积极的趋势不断发展。而女性向文学在题材、创作形式等因素不断丰富的基础上，未来不仅将仍占据商业文学的主导地位，同时会提高女性在社会中的话语权，推动社会中“性别平等”观念的推行和性别结构的调整。社会性别体现在女性网络文学中的矛盾境地，促使女性主义及其追随者认识到，女性要求平等的诉求有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

作为目前最亲民的文学形式，网络文学是真正被大众筛选出来的主流文化，通过网络文学可以准确分析出当今社会的主流价值观与审美趋势。随着受教育门槛的不断降低和程度的不断增强，与过去相比，女性具有更多自我意识与更清晰的价值观。作为一个鲜少被男性涉足的领域，网络女性文学慢慢发展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世界。女性化的角色往往反映出他们潜意识里想成为什么样的人，男性化角色的言行举止中则潜藏着网络女性文学的参与者们渴望被对待的方式。而网络女性文学文学的男性读者的不断增多，某种方面反应了女性读者价值观被越来越多的人、甚至被社会不断接受，从而使女性的地位和话语权不断提高。

网络文学的价值(包括文学价值和历史价值)不应该被轻易否认，人们要给它发展成一个成熟的产业的充足时间。

与此同时加强对网络文学的干预也十分重要，尤其是对未成年人阅读内容的筛选与保护。这种干预应该是读者自发的，而不是被迫进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