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纳起义及其影响—— 以纳特•特纳个人动机为视角

2019-01-20 17:15韩春风
唐山师范学院学报 2019年1期
关键词:黑奴特纳奴隶

韩春风



特纳起义及其影响—— 以纳特•特纳个人动机为视角

韩春风

(郑州大学 历史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1)

特纳起义是南北战争前美国境内影响最大的一场奴隶抗争事件。起义领导者纳特·特纳自幼在南部的农场劳动、学习,长期钻研宗教教义。特纳宣称自己曾亲见数次异象,经历多次天启神谕。1831年,特纳发动南汉普顿的奴隶起义,沿途劫掠,迅速遭到镇压。特纳同年被处决。其自白书是现存有关特纳起义的唯一正式纪录。特纳起义震惊南方社会,加剧南北双方的不信任感,南方各州相继出台了更为严厉的奴隶法案。

纳特·特纳;奴隶起义;自白书;动机

在南北战争爆发前,美国境内不时出现奴隶密谋或实际发动的大规模暴动,但皆未对奴隶制或白人政权构成威胁。根据现有的史料记载,美国历史上奴隶暴动第一次发生在1663年的弗吉尼亚殖民地,最后一次发生在1856年得克萨斯州的科罗拉多县。在此期间,共发生了117起奴隶密谋起义、实际暴动或类似事件,其中69%发生在南部地区,主要集中在弗吉尼亚州、路易斯安那州和南卡罗来纳州[1]。根据玛丽恩·基尔森(Marion D. Kilson)[2]的分析,从这些反抗活动的型态来看,可以归纳为有组织反抗(systematic revolts)、无组织反抗(unsystematic revolts)以及随机型反抗(situational or opportunistic revolts)三种。有组织反抗事先经过精心的规划和准备,起事地点大多以城市为主,其目的旨在推翻奴隶制,建立由非洲人裔统治的国家,1791年的普罗瑟暴动(Prosser’s Insurrection)以及1822年的维西暴动(Denmark Vesey Insurrection)均属于此类型。农村和其他非都会地区经常发生无组织反抗,该反抗没有经过长期规划,其目标是为了与奴隶主斗争,破坏他们的财产,本文所论述的特纳起义正属于此类。至于随机型反抗,则是奴隶为逃离奴隶主的控制而发生的群起骚乱,背后没有明确的计划和组织,完全是随机而动。特纳起义向被视为南北战争前美国境内影响最大的一场奴隶反抗事件。

目前美国对这场起义的相关研究并不像其他黑人史议题那么多,却呈现出多重风貌:有的是将特纳起义置于美国奴隶斗争史的宏观框架下进行研究;有的从历史故事或小说的角度来描写特纳起义始末,这些作品中,尤以威廉·斯泰伦(William Styron)于1967年出版的小说《纳特·特纳的自白》(The Confessions of Nat Turner)最广为人知,隔年荣获普利策奖[3]。与上述两类著作相比,以特纳起义为单独研究对象的学术专著较少。《纳特·特纳的奴隶起义》(Nat Turner’s Slave Rebellion)由赫伯特·阿普特克(Herbert Aptheker)于1966年出版,是目前史学界关于特纳起义较完整的单一论著,但该书较少分析特纳(Nat Turner)的个人特质与引领起义的动机。

为了对特纳起义有全面的理解,本文首先对特纳的人生经历做一说明,并参照特纳被俘后,针对其聚众起义始末所写的自白书,对整个起义过程,以及特纳在其中的角色与动机做具体分析,深入理解特纳起义在当时弗吉尼亚州及南方地区所造成的影响。

一、特纳的人生经历

特纳的出生地以及特纳起义的地点在弗吉尼亚州的南汉普顿县。该县于1748至1749年间为了纪念英国南汉普顿伯爵三世即亨利·里奥谢思利(Henry Wriothesley)而成立。南汉普顿县位于州府里士满东南约70英里处,毗邻北卡罗来纳州,县治为耶路撒冷(Jerusalem)。由于地处偏远,地势低洼,故南汉普顿县的发展速度比弗吉尼亚州的其他地区慢。其经济活动以农业为主,棉花、马铃薯、玉米和水稻是该县栽培的主要农作物,南汉普顿县的棉花、马铃薯和水稻产量均位居全州前列。地处偏远的农业区,是1831年特纳起义前南汉普顿县的环境特色。

1800年10月2日,纳特出生于南汉普顿县一个奴隶主本杰明·特纳(Benjamin Turner)的农场。当纳特出生时,黑奴母亲南茜(Nancy)曾试图结束纳特的生命,以避免其子续遭奴隶制的迫害。纳特刚出生,额头和胸部有明显的疤痕,他的亲友和其他黑奴都相信,这些身体特征代表了上帝赋予了他神圣使命。在四五岁的时候,纳特表现出了与众不同的特质。例如,南茜听到纳特向其他玩伴谈论他出生前农场发生的事情,问纳特为什么知道这些事情,是否从他处或别人听来,纳特只回答说自己早已知悉这些事,但不知道何以致此。此外,有一天,同农场的奴隶给纳特一本书,纳特在无人协助的情况下能够准确拼出书中重要的名词,这惊讶了众人。纳特的过人天赋很快被农场主本杰明发现,本杰明不仅让纳特学习更多的知识,而且还鼓励他阅读圣经。为帮助纳特研习基督教的教义,本杰明经常带他一起去教堂,并借机向教友炫耀奴隶的出色表现[4,p12-13]。

1810年,纳特10岁时,本杰明去世,其子塞缪尔(Samuel)继承父亲的财产,成为纳特的第二任主人。这时,纳特的劳动生涯正式开始,整天在棉田里工作。在闲暇之余,纳特仍专注于圣经的研读,希望通过圣经能够找出他和他的同伴成为奴隶的原因。1821年,纳特因工作繁重从塞缪尔农场逃走,30天后返回。根据纳特日后的陈述,在逃亡途中,他曾蒙圣灵指示,因自己对世间身负重任,须回到农场服侍尘世的主人。当塞缪尔于1822年去世时,纳特和其他奴隶被南汉普顿县的另一个农场主托马斯·莫尔(Thomas Moore)买下。1828年莫尔去世后,他9岁的儿子帕特南(Putnam)成为纳特的第四任主人。1830年,莫尔的遗孀与约瑟夫·特拉维斯(Joseph Travis)再婚,纳特的所有权转移至特拉维斯[4,p51]。

在莫尔农场工作期间,纳特一再声称见到所谓的“异象”。例如,他有次曾看到黑灵和白灵在耶路撒冷西南方缠斗,鲜血直流。惊奇之余,纳特耳边响起“因为你幸运,所以能亲见此异象,而你也必须承受因此经历所带来的生活顺遂或磨难”的耳语。除此之外,纳特表示某日在田间劳动时,曾亲见玉米渗血,而树叶亦出现某些象形文字、数字甚或人形等所谓“神迹”[5,p46]。

历经种种“异象”和“神迹”之后,纳特自认为已经被上帝赋予伟大而神圣的任务,因此更加专心于圣经的研读。纳特的事迹逐渐在奴隶群体中传播开来,他的声望越来越高,为了实现其理想,纳特开始组织自己的宗教集会,讲经布道。从1825年到1830年,在主人特拉维斯的允许下,纳特开始利用星期日巡回于南汉普顿的非洲裔美国人教堂讲道,以自己的经历为例,宣扬上帝如何以显灵的方式引领人们重生。纳特通过布道、宣传其先知身份、在集会上举行受洗仪式,吸引许多会众参加他的宗教集会,并很快成为南汉普顿知名的宗教人士。1827年,纳特甚至为一个名为埃塞尔德雷德·布兰特利(Etheldred T. Brantley)的白人受洗[4,p39-40]。

通过传教,纳特得以周游南汉普顿县各地。除了解南汉普顿的地形地貌外,他还对奴隶制和黑奴同胞遭受的境遇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和体会。《里士满询问报》(Richmond Enquirer)质疑特纳的传教动机是为了宣扬教义。报纸批评特纳在传教过程中夸赞他过去的神奇经历,并试图用虚幻之说来迷惑大众,以便确立他作为先知的地位,并积累个人声望和支持度。1831年9月27日《里士满询问报》指出:“特纳曾多次告诉其他奴隶,他将在某个时间公开举行自我受洗仪式。特纳宣称那时会有异象出现,在仪式上,一只从天而降代表圣灵的鸽子将栖息在他的头上。”[6,p100]

特纳的自我受洗仪式从未举行,其所预言的异象自然也无从观之。1828年5月12日,纳特再次宣称收到所谓异象:“当有声音从天边传来,圣灵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邪恶巨蟒已蠢蠢欲动,上帝会被困其中。圣灵让我勇敢地承担起与巨蟒搏斗的责任。”纳特相信,这是上帝的明确指示,再次告诉他承担了神圣的使命,必须“站起来,用敌人的武器战胜敌人”,并开创伟大事业[7]。

1831年8月22日,特纳在弗吉尼亚州南安普顿县发动起义,震撼了蓄奴诸州。奴隶积极响应,从四面八方赶来,然而国民警卫队的镇压使起义很快失败[8]。起义失败后,特纳经审讯被处决。

二、特纳起义的经过

1831年2月,南汉普顿县出现日食现象,引发当地居民的普遍不安。然而,对于特纳来说,这次日食有着特殊的意义。它不仅是“神迹”的标志,更是上帝的明确指示,证明他已被上帝所拣选,必须起而反抗白人恶势力,带领所有的黑奴走向自由。与此同时,特纳首次向四位忠贞的追随者透露计划并征询其意见[4,p39-40]。8月“异象”又起,特纳再次召集追随者讨论这个计划,并告诉他们,当太阳黑子覆盖太阳时,亦即非洲裔美国人势力将占据地球的神谕[4,p55-65]。

8月22日凌晨,众人见时机成熟,以特纳的主人特尔维斯作为袭击的第一个目标。在杀害了特拉维斯一家六口后,一行人开始劫掠其他农场及住户,并杀害白人,期间未遇重大抵抗。特纳等人决议向耶路撒冷继续挺进,途经詹姆斯·帕克(James Parker)的农场时,起义队伍遭到白人第一次的武力反击[7]。到22日晚上,特纳起义的消息传遍弗吉尼亚州南部的大多数地区。8月23日清晨,弗吉尼亚州州长约翰·弗洛伊德(John Floyd)接获报告并亟思应急方案。与此同时,特纳起义已经绵延20多英里,造成至少55名白人死亡,而参与起义的人数不断增加。为了避免事态扩大,弗洛伊德州长不待议会决议直接签发行政命令,从州府里士满派遣两支镇压部队,前往南汉普顿县平乱。此外,福克、朴次茅斯以及彼德斯堡当地的民兵就近驰援,由理查德·埃普斯(Richard Eppes)准将统一指挥的所有部队人员总计达3千余名。凭借人数和武力的优势,到8月28日,南汉普顿县的奴隶起义已大致平定,约有48名参与起义的奴隶包括主要核心分子被俘。特纳于10月30日在原主人特拉维斯住处附近,为民兵本杰明·菲普斯(Benjamin Phipps)所捕获,被送往耶路撒冷进行审讯。特纳在法庭上承认其领导了南汉普顿起义,详述了起义的过程,但他没有表示任何悔意,拒绝承认有罪。审判结束时,特纳被冠以集体动乱的罪名判处死刑,11月11日被绞死,大约11到17名黑奴被以同样的指控处死[9,p55]。

前后延续3个月的特纳起义最终以特纳及其追随者被处决而告终,南汉普顿县居民的生活也恢复平静。但是特纳起义的确切动机与原因仍然是一个谜,对于当地居民乃至其他南方人来说,都迫切需要澄清。虽然特纳是奴隶,但其历来的主人均待其不薄,所以特纳才能迥异于其他黑奴,不仅具有阅读识字的能力,而且星期日还可以在南汉普顿巡回传教。对于那些见闻过特纳的民众来说,以特纳的文化水平和聪明程度绝无可能不知道起义所带来的严重后果。因此,特纳起义原因唯一合理的解释,如1831年8月29日至9月27日期间《里士满询问报》以及其他主要报纸所指称,特纳是一个极端的狂热分子,他长期利用自己刻意塑造的宗教形象伪装其内心世界,转移外界的注意力,所以特纳起义是一个特例,也是一次意外事件,与现行的奴隶制没有任何关系,特纳应该对这次动乱负全部责任。

至于特纳自己的解释,则是将原因归为宗教因素。在羁押期间,特纳向律师托马斯·格雷(Thomas R. Gray)口述了自己的生平、起事原因与经过。在整理了特纳的自白以及与其对话内容后,格雷以《纳特·特纳的自白》(The Confessions of Nat Turner,the Leader of the Late Insurrection in Southampton,Virginia)为名,于特纳处决前一天公开出版发行[6]。这一自白书是现存有关特纳起义的唯一正式记录。其中特纳的个人自白部分为14页约6 200字。特纳在自白书中没有给出整场起义是否缘于反抗奴隶制或白人政权的解释,但他明确表示,他领导的起义完全是基于天启神谕。由于虔诚的宗教信仰,他才能够解读异象与神迹,并了解上帝是以上述方式拣选了他,被赋予挑战白人势力的神圣任务。经过与特纳的多次交谈,格雷律师与大多数人持类似观点,认为特纳的客观环境不足以引发起义;特纳起义与奴隶制无关,其原因与特纳的性格有关。在《纳特·特纳的自白》一书开头,格雷形容特纳是一个“大强盗”和“忧郁的狂热分子”。与特纳交谈后,格雷深感其“内心深沉、阴郁、不安,令人捉摸不定”。格雷认为特纳长期以来对宗教的狂热扭曲了其人格,进而做出超乎一般黑奴能力之事。和特纳一样,其追随者亦邪恶、暴虐,为达残暴目的而集体作乱[4,p123]。

特纳起义的真正原因究竟是由于特纳自身的疯狂和人格扭曲引起的,还是真如特纳所说,完全基于天启神谕等宗教因素,至今史学家仍无定论。但可以肯定的是,整起事件并不全然是临时起意的恣意杀人的狂暴行动。首先,整个起义队伍在行进过程中表现出一定程度的组织纪律性。特纳起义中并没有出现常见的暴力犯罪,如火烧房屋、强暴妇女、虐待男性和大举抢劫财产等。特纳曾在自白书中说,大规模屠杀只是临时策略,当参与行动的人数和武力达到一定规模时应该停止这种行为。一位目击者还说,特纳及其部众在行动中没有疯狂杀戮,对妇孺也网开一面[6]。其次,整场起义事先经过策划,并非无端攻击所有白人。在起义过程中,特纳领导的队伍曾刻意避开贫困白人居住区。根据被捕奴隶事后的供述,他们遵照特纳和其他领导者的命令这样做,因为领导者认为这些可怜白人的困境与普通奴隶的境遇相差无几,所以不需要与他们为敌[10]。

三、特纳起义的影响

特纳起义在南方各地均造成极大的震撼。在起义结束和特纳被捕之后,白人普遍认为像特纳这样动机不良的危险分子仍然潜伏在各处并伺机行动,所以恐惧的气氛在南方蔓延。1831年8月30日在《里士满询问报》发表的一段呼吁颇具煽动性,反映了当时的情况:

这群暴徒,像森林里嗜血的恶狼或曾经肆意抢占白人领地的印第安人,无视性别和年龄,不放过任何老弱妇孺。暴动虽然停止,但是危机并没有结束。南方各县应加强警惕,小心防范。特纳一案提醒我们,不应该再允许黑人成为传教士或宗教领袖。相关法律应严格执行,避免悲剧再现[5,p67-69]。

此外,在写给波士顿市长哈里森·奥蒂斯(Harrison Gray Otis)的信中,劳伦斯·刘易斯夫人再次表达对奴隶反叛的恐惧[11];1831年9月3日,《里士满编辑者报》(Richmond Compiler)也报道了黑奴四处暴动的传言。

除了弗吉尼亚州,特纳起义还激起了南方其他各州白人的集体恐惧,并引起了不同程度的奴隶骚乱。黑奴的未遂暴乱也发生在北卡罗来纳州。1831年9月初,威尔明顿的一起黑奴暴乱,烧杀劫掠,并直接进击该州首府罗利,《尼尔斯周报》(Niles’ Weekly Register)24日有如下报道:

威尔明顿市一片混乱,白人男子武装起来自卫,半数妇孺已经逃离城市。威尔明顿市及其邻近地区已宣布戒严,一些参与暴乱的奴隶被逮捕。根据可靠估计,有17个家庭在暴乱中受害。商家虽恢复营业,但城内居民仍持续武装戒备。首府罗利自由黑人被强行驱逐,联邦部队已驻扎在纽伯恩(Newbern),以防止骚乱再起。经法庭审理后,大约12至15名参与暴乱的黑奴被判处死刑[6,p89]。

这一事件证明白人的恐惧并非毫无根据。至1831年底,在南卡罗来纳、佐治亚、亚拉巴马、田纳西、路易斯安那、马里兰和特拉华等地区也出现了类似的恐慌与骚乱,黑奴因涉嫌骚乱而被逮捕。

在奴隶伺机作乱传言不断的情况下,经过多次讨论,继续维持奴隶制成为大多数弗吉尼亚州议员的共识,为了防止奴隶起义,议会从1832年3月至7月间陆续通过了更严格的奴隶法案[12]。法案主要内容如下:第一,禁止非洲裔美国人单独或与白人共同集会;第二,禁止非洲裔美国人从事传教或其他任何宗教仪式及活动;第三,允许白人带领其奴隶参加宗教仪式,但是任何宗教活动都必须由州政府认可的白人牧师主导;第四,严禁非洲裔美国人携带武器,非洲裔美国人蓄意攻击白人致死将被判处死刑;第五,严禁非洲裔美国人销售或购买酒类商品,从非洲裔美国人购买商品的白人也将受到惩罚;第六,禁止在其他地区具有自由身份的非洲裔美国人移居弗吉尼亚州。除了弗吉尼亚州,在1831年8月特纳起义结束后,其他南方各州也通过了更严格的奴隶法案来限制非洲裔美国人的人身自由。对于邻近北方的上南方各州都有不同规定,如特拉华州禁止自由非洲裔美国人迁往该州,而本州岛的非洲裔美国人则禁止拥有武器、集会和传教。马里兰州除禁止非洲裔美国人自由移民外,还将对违规滞留者处以每周50美元的罚款。此外,该州的非洲裔美国人严禁携带武器和买卖食品、烟草和酒类等。与弗吉尼亚州不同,马里兰州州议会决定加快自由非洲裔美国人迁徙至利比里亚的行动,州议会成立专门委员会,总共筹集约22万美元来支持这项计划。北卡罗莱纳州禁止非洲裔美国人传教、拥有房产甚至与白人同行,在1835年新修订的州宪法中,选举权明确限于白人[13]。

黑奴人口较集中的地区即下南方各州也有类似立法。如佐治亚州在1831年12月通过,禁止从其他地方输入黑奴进行买卖,任何在州内贩卖废奴刊物《解放者》以及散布、传播有害于南方社会言论者,将被处以5 000美元的罚款。1832年亚拉巴马州也作出了类似的规定,第一,除立法禁止自由非洲裔美国人在该州居住外,还限制非洲裔美国人接受教育,包括学习阅读、写作等能力;第二,非洲裔美国人集会的人数限制在5人之内,非洲裔美国人在进入教堂或举行宗教仪式之前须由白人引导。而密西西比州要求16至50岁的自由非洲裔美国人在90天内离开该州;禁止非洲裔美国人从事商业和传教,违者将被判处39下鞭刑。同样,路易斯安那州限制从外地输入黑奴进行买卖,自由非洲裔美国人散布、传播任何有害于南方社会经济制度的思想或言论将被判处3至21年监禁,而白人教授非洲裔美国人阅读或写作将被判处1至12个月的监禁[8,p77-80]。

特纳起义一方面直接强化了南方对奴隶的控制,以及刺激南方拥奴思想和理论的进一步发展;另一方面,特纳起义也升高北方反奴人士对于南方奴隶制度的攻讦,激化了南、北区域长久以来在黑奴问题上的对立。北方著名反奴人士加里森(William Lloyd Garrison)在1831年9月3日特纳起义刚被弭平时即表示:“我不能评论起义的正当性,但我不会批评起义的奴隶。由于他们长期遭受不公正制度的迫害,他们有权为被剥夺的权利进行激烈的斗争。”[14,p150]虽然加里森没有赞扬特纳起义,也不支持暴力,但他视特纳为革命英雄,强调北方任何反奴隶制或废奴言论都不能煽动南方奴隶的集体斗争,起义的真正根源在于南方的奴隶制。此外,特纳起义结束后,北方更有报纸以大幅刊登广告的方式,公开募集资金、武器及人员,欲协助南方黑奴起事。根据《尼尔斯周报》的评论,特纳起义加深了南方对北方的不信任感,面对来自北方日益高涨的反奴、废奴压力,南方人相信北方人很快就会进逼南方,与黑奴一起推翻南方的社会制度[14,p149]。

四、结论

奴隶起义的触发原因众多且复杂。长期以来,为了确保南方奴隶制的稳定,南方社会从经济、司法、军事乃至心理等层面对奴隶的人身自由权进行限制、剥夺,从而达到群体弱化的目的。久而久之,制度内的奴隶经常与现有体制发生冲突。如再遇到诸如经济动荡或农作物歉收等不利因素,实际的动乱将随之而来。

尽管特纳起义向被认为是美国历史上影响最大的奴隶起义,但整体而论,它只是奴隶为摆脱奴隶制桎梏长期斗争的一小阶段。特纳起义并非全然是临时起意的恣意杀人的狂暴行动,这在自白书中得到了验证。特纳起义与过去所有的奴隶起义的结局相同,丝毫不能动摇由白人所建构的社会体系与政治制度。究其原因,这些反抗因为规模小、行动组织杂乱无章以及缺乏武力等,所以白人可轻易以人数与武力优势镇压。

特纳起义对当时美国社会的影响是直接而明显的。起义结束后,南方各州通过了一系列法案,以加强对各州黑奴的控制。直到南北战争爆发前,尽管南方仍然有零星的黑奴骚乱,但类似特纳起义规模和伤亡的黑奴暴动已不复见。与此同时,北方废奴主义者的声浪从未停止,甚至日趋强烈。双方在黑奴问题上的分歧和坚持进一步加深了区域对抗,并一直持续到南北战争爆发。对于当时的南方白人来说,特纳的名字是“黑色恐怖”和“暴力复仇者”的代名词,特纳及其追随者的行为是一场集体暴力和动乱,特纳起义只是突发事件,不能被视为黑奴反对整个奴隶制的斗争。然就奴隶和废奴主义者而言,特纳起义的动机被诠释为以少数人之力挺身对抗奴隶制度,特纳无疑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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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arion D. Kilson, Towards freedom: An analysis of slave revolts in the United States[J]. Phylon, 1964, 25(2): 175-187.

[3] 曾传芳.文化身份认同之诉求——解读斯泰伦《纳特·特纳的自白》[J].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学报,2008, 30(12):40-44.

[4] Stephen B. Oates, The Fires of Jubilee: Nat Turner’s Fierce Rebellion[M]. New York: Harper Perennial, 1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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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Herbert Aptheker, Nat Turner’s Slave Rebellion, including the 1831 Confession[M]. New York: Dover Publications,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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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Joyce Tang, Enslaved African Rebellions in Virginia[J]. Journal of Black Studies, 1997, 27(5): 598-614.

[13] John W. Cromwell, The aftermath of Nat Turner's insurrection[J]. The Journal of Negro History, 1920, 5(2): 208-234.

[14] Kenneth S. Greenberg et al, Nat Turner, A Slave Rebellion in History and Memory[M].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3:149-150.

Nat Turner’s Rebellion and its Influenc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Nat Turner’s Motivation

HAN Chun-feng

(School of History, Zhengzhou University, Zhengzhou 450001, China)

Nat Turner’s rebellion was the most influential slave revolt in the United States before the Civil War. Nate Turner, the leader of the rebellion, studied religious doctrine for a long time while working on a farm in the south. Turner declared that he had met several visions and experienced a series of apocalyptic oracles. In 1831, Nat Turner launched a slave revolt in Southampton, looting along the way. But the rebellion was quickly suppressed and Turner was executed the same year. Nat Turner’s rebellion shocked southern society and exacerbated mistrust between the North and the South. Southern states enacted more stringent slave laws.

Nat Turner; slave revolt; confession; motivation

K712.42

A

1009-9115(2019)01-0074-06

10.3969/j.issn.1009-9115.2019.01.016

2018-10-13

2018-11-09

韩春风(1992-),男,河南周口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世界近现代史。

(责任编辑、校对:刘永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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