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民族大学馆藏《东都事略》批注递藏考*

2019-01-19 07:16
图书馆学刊 2019年5期
关键词:林氏藏书康熙

郑 蕊

(中央民族大学,北京 100081)

1 引言

《东都事略》宋朝王称撰,记述了北宋太祖到钦宗九朝的历史,是元代修《宋史》重要的参考书,具有极高的史料价值。中央民族大学馆藏《东都事略》一百三十卷,无牌记,清仿宋刻本,版高19cm,宽13cm,半叶12 行,每行24 字,白口,左右双边,双黑鱼尾。全书共十二册,钤有“鹿原林氏所藏”“采尗山房”“赐书堂图书记”“复堂藏书”“冯公度珍藏”“中国科学院民族研究所”“中央民族学院图书馆藏”七枚印鉴,第三到第十二册,大多数卷末有朱笔批注。

2 《东都事略》批注考略

本书第一册、第二册无句读批注,从第三册到第十二册,文中有朱笔句读,每卷末尾几乎都有朱笔批注,从纸张及校点批注看,本书第一册、第二册疑为后配。经统计,第三到第十册卷末共有109条批注,分别涉及的内容包括批注者看书时间、天气情况、当日发生的事情等。笔者拟对批注的批注者、批注地、批注时间以及批注内容4 个方面进行考证。

2.1 批注者考证

中央民族大学图书馆馆藏《东都事略》第三到第十二册共有朱笔批注109条,其中,第25、26、28、32、45 条批注后有落款,分别为“鹿原”“佶识”等,对比浙江图书馆藏《林佶手书诗稿》后署名“鹿原”[1],另有朵云轩藏《林佶行书》落款“鹿原林佶并识”[2],笔迹一致。经过对批注落款笔迹的研究,判断批注者是藏书印中“鹿原林氏藏书”的康熙内阁中书林佶。

林佶(1660-1723)[3],字吉人,侯官人。康熙乙卯举人。直武英殿壬辰特赐进士,授内阁中书。林佶工于楷书,又善篆隶,文以汪婉为师,诗以陈廷敬、王士祯为宗。同时,他也是清朝著名的写刻大家,手抄成编汪琬所撰《尧峰文抄》、陈廷敬《午亭文编》、王士祯《渔洋山人精华录》、《古夫于亭稿》等书,手写体笔画古雅圆润,其刻印书体被刻书家称为“林氏四写”。

2.2 批注地点探寻

查史料知,林佶故居为福建福州三坊七巷的光禄坊,书中介绍林佶故居“位于光碌坊北侧12—13 号,新32、34 号系清书法家林估宅,与许氏紫藤花庵只一墙之隔。林佶自记云:吾师尧峰先生赠诗有‘区区朴学待君传’句,因以名斋。”[4]

那么此书批注是否在光禄坊的朴学斋完成的呢?检鹿原批点,地点似乎并不在光禄坊。本书批注第109 条言“酉刻阅于警露轩西室”。查点文集作品,很多都提到了“警露轩”。

林佶《朴学斋诗稿四》中就有《警露轩春日漫兴》“世事推移咀若蜡,韶光荏苒去如梭。论文老马蹄曾识,把卷疲牛鬓已皤,但媿少年非努力,读书深负不曾多。”[5]清初诗人查慎行在警露轩为林佶做赋:《警露轩鹤雏为鹿原赋》“吾闻鹤之性,与露最相警。轩以警露名,借鹤用自省。今年果得鹤,先后名实并。出壳曾几时,风标已闲静。仰窥俯有拾,咫尺回素颈。主人院落宽,老树荫苔井。鸡群知独立,瘦骨挟倦影。未得戛然鸣,奈兹秋夜永。翀天合有日,羽翮在修整。”[6]

另有清陆时化撰《吴越所见书画录》引林佶题《项孔彰仿古水墨山水册》中“前代之际,收藏之富咸推嘉兴项氏,而今天籁阁所蓄,犹流传人间,盖自襄毅至子京甫,已将百年。而孔彰为子京之孙,则其承袭家风,文采弘长,宜乎书画诗篇度越时流也。此册前后十帧,规仿宋元诸家,无体不臻其妙,当时董文敏亦及称之,真无愧于闻家之子孙矣。雨后新凉,浏览经月,胸为洒然,不知门外红尘十丈也。时康熙后壬寅七月既望,警露轩寓室书,鹿原林佶。”[7](后有“林亭”印章)时间地点清晰可见,康熙六十一年七月,警露轩为林佶寓所。

清代著名书法家、诗人、藏砚家黄任也曾借住在林佶警露轩寓所,《黄任集外四种》《赠方扶南》中提到:“我来同借一枝栖,诗话轩中警露西。只隔子云居十步,不愁载酒没春泥。扶南僦屋,颜日诗话轩。余侨寓警露轩,为林鹿原先生所居。”黄任书法初学于林佶,故居也在福建省福州的三坊七巷,“黄任故居(香草斋)位于光渌坊早题巷西侧旧1号、新4号,是独进院落二原三座毗连,朝东开门,门斗后即是宅院,系明许瓯香(许友)墨斋旧址,黄任是许友外孙,少时读书其中。清雍正九年(1731年)从政归后,仍住此处。”[8]诗中黄任寄宿在警露轩西与主人林佶谈诗,如在福州,显然不必寄宿[9]。可见警露轩不是他在福建福州的寓所。本书批注16、35、95、99条中提到了“入直”,结合林佶曾经在京任职多年,初步判断林佶写批注的时间段为他晚年在京担任内阁中书时需要入宫值班的阶段,进一步可推断警露轩为林氏在京寓所。

那么警露轩到底在哪里呢?检《北京史志文化备要》:“梁家园又名梁氏园,在宣武区新华街以西,为明代兵部尚书梁梦龙宅园。主要建筑有疑野亭、半山房、朝爽楼、警露轩、看云楼、晴云阁等。亭榭花木极一时之盛,牡丹、芍药几十亩,花时云锦布地。清代逐渐荒芜。”[10]我们可以知道北京市宣武区(今西城区)历史名园梁园中有一部分建筑叫做警露轩。

翻查《室名别号索引》1957年版中,提到警露轩是清侯官林佶的室名[11]。《福建藏书家传略》中提到“林佶的书室名尚有‘鹿眠庵’‘长林山庄’‘竹声柏影轩’‘荔水轩’‘警露轩’‘梁园’等”[12]。由上可见,梁园警露轩是林佶在京的寓所,林佶“梁园”“警露轩”的书室名也是由此而来。本书第109 条批注就是林佶在梁园警露轩西室读书所记,警露轩也可复证批注者确为林佶无疑。

2.3 批注时间考证

纵观全书批注,内容最多的就是时间,由于本书首两册为后配的,我们只能从第三册第一条批注开始判断林佶批注的时间。由批注第1条“正月十四辰刻阅”,第4 条“灯下阅闻闹市声喧嚣甚都,中元夕宜尔尔”,第6条“十五日早起阅半卷”,第13条“正月十六日酉刻秉烛阅”,可知,从正月到中元节,又到了正月,时间跨度整整一年。中间几条都较为简略,直至第25 条“戊戌十二月望后一日阅,是日立春,鹿原”,才标注了纪年,由此我们可以确定此条读书的时间是清康熙五十七年(岁次戊戌)12月16日立春,西历1719年2月4日。

书中第27条“十七日辰刻阅,是日皇太后袝庙颂,恩诏”,检《清实录》知康熙五十七年“孝惠仁宪端懿纯德顺天翊圣章皇后,十二月十六日升袝太庙,既表尊亲之大谊,当施逮下之洪仁”[13],《清史稿》载:“十二月丙辰,上谒陵。己未,孝惠章皇后升袝太庙,位于孝康章皇后之左,颁诏天下”[14]。两处皆记载为十二月十六日升袝太庙,本书记十二月十七日,应为次日康熙皇帝因孝惠章皇后升袝太庙恩诏林佶等大臣。

第36条又出现了“正月”:“正月二十一日阅是日……”,第73条批注“正月廿八日巳刻阅……”后面各条批注都是正月二月连续的时间,第91 条记载“三日晨兴阅,驾于朔日幸霸州先一日有旌别部院官僚之,谕尚未知谁某也。”通过康熙皇帝巡幸霸州,可以佐证第91条批注的看书时间。检《清实录》可知,康熙皇帝经常在二三月和八九月出巡,总结康熙十六年到康熙五十一年到霸州的记录可知,康熙皇帝路过霸州的事由有行围、巡幸畿甸或者是出巡路过霸州。据不完全统计,《清实录》中可查的记录就有康熙三十二年二月巡幸畿甸、康熙三十七年二月康熙巡幸五台山回鸾路过霸州、康熙四十五年二月丁未康熙巡幸畿甸泊霸州崔家庄等十六次经过霸州,另《康熙起居注》中也有《清实录》未载的康熙皇帝到霸州的记录,如康熙五十三年正月二十六日上诣镜峰问安毕,自畅春园启行,巡幸霸州等处。由此可知,康熙皇帝驾临路过霸州的次数,要比《清实录》记载的更多。由于本书批注中康熙皇帝到霸州的时间是康熙五十七年十二月十七日之后,这个时间点后《清实录》对康熙到霸州这一事情没有具体的记载,而《康熙起居注》的记录在康熙五十七年三月废止,也没办法参考,所以本书批注的这一次驾临霸州,有可能是康熙五十八年,康熙五十九年,康熙六十年,或者康熙六十一年。经查可知,康熙皇帝在康熙五十八年和六十一年两年的二月初,在外巡视;康熙五十九年和康熙六十年的二月初并没有出巡。结合本书批注的时间线,林佶很可能是在康熙五十八年或者康熙六十一年读完此书的。

检林佶《朴学斋诗稿》中《癸卯罢官出都宿磐石庵》[15]可知,林佶在雍正癸卯(即公元1723年)罢官离开北京住所,根据最后一条也就是第99 条所记“酉刻阅于警露轩西室。”此书最后一章也是在北京寓所警露轩读完的。

综上,林佶读书批注的时间段,短则在1719年前后三年,最早的阅读时间不可考,最晚则不过1723年。

2.4 批注内容中鹿原读书习惯与生活细节管窥

109 条批注中,最多的信息为某刻阅,或者做什么事情后阅。从简单的批注中,我们可以看到三百年前的书法家、藏书家、内阁中书林佶日常的读书情况。经统计,一共100 个时间点中,林佶早起辰时看书11 次(其中早起3 次算在此时),巳时18 次(其中早饭罢2 次算在此时),入直归家午刻18 次,未刻13 次,申刻4 次(阅毕黄昏 1 次,灯前1次算在此刻),酉刻29 次(燃灯、灯下、燃烛、炳烛、篝灯、剪灯都算在此刻),戌刻6 次(其中晚膳后2次算在此刻),亥刻(书中为二鼓)2 次。林鹿原读书集中在早上早饭罢巳时,中午入直归家,下午生暝片刻,黄昏再读,晚上上灯之后是读书最多的时刻。结合上面三年或者更长的时间线,本书多次出现正月。我们可以看到本书在康熙末年林佶的手中,每到年初都会认真拿出来读,几年中虽断断续续,但一直在手边。

另,批注中还有天气情况如44—49 条记载了一场大雪“正月廿三日,早起阅,天微阴,寒甚”“巳刻微雪中阅”“午刻雪大,庭皆积”“未刻雪乍晴,啜菊茗尝家乡所寄仙枣糕,悄无人声,大似在空山时也”“阅毕黄昏矣”“炳烛阅此卷,庭前雪光瞑目”。雪中还吃了福建小吃仙枣糕。

此外,书中间或记载了林佶在康熙五十七年前后的交友饮宴情况,批注中数次记载与白村(昝茹颖字仲遂,一字省雪,号白村,安徽怀宁人,清代著名书画家。参与编纂了《子史精华》)、方扶南、德介夫等人一起饮宴吃饭的生活画卷。

批注话语寥寥,却内容丰富,徐徐读之,鹿原所经历的入直、看书、家书、饮宴等场面,跃然眼前。

3 本书递藏源流考略

除了批注,这部《东都事略》递藏有序,名家迭钤,钤有“鹿原林氏所藏”“采尗山房”“赐书堂图书记”“复堂藏书”“冯公度珍藏”“中国科学院民族研究所”“中央民族学院图书馆藏”七枚印鉴。上文已考本书为林佶手批,林鹿原之后,除“赐书堂图书记”主人不确定外,其他藏家均详实可考。

林佶藏书在王长英、黄兆郸的《福建藏书家传略》中,与其子林正青并提,他们的藏书散出后有26 种被郑杰所收,但本书并不在列[16]。另有林佶旧藏经陈旭东考证《(正德)福州府志》流传为“徐木昂—徐火勃—蒋玢—林佶—何应举—郑杰—林则徐—李彦章—刘明—廖元善”[17],李鹏连考证《文章辨体》流传为“蒋玢?—林佶—何应举—郑杰—李秋潭—江清芬—何则贤—龚易图—陈浴新—湖南大学图书馆—湖南师范大学图书馆”[18]。两篇文章考证的都是郑杰所收藏书,与本书流传路径不同。

前面考证知,林佶批注本书时,是在康熙末年北京任职时期,他在雍正元年罢官回到福建侯官。民大所藏《东都事略》可能在雍正癸卯随林佶回乡。从藏书印看,此书下一位收藏者,应为“采尗山房”印主。经查“采尗山房”是清藏书家谢震的藏书室名。谢震((1766—1807),原名在震,字甸男,侯官人。乾隆五十四年举人。《清史稿》载“官顺昌学教谕。震尝与闽县林一桂、欧宁万世美俱精《三礼》,震尤笃学嗜古。然断持汉学,好排击宋儒凿空逃虚之说。寿棋与震同举乡试,少震六岁,视为畏友。震重气谊,有志用世,而不遇于时,年四十卒”[19]。林氏藏书散在福建侯官,当地后学谢震收藏了林氏的藏书。

谢震笃学嗜古,曾在福建顺昌做官。按钤印顺序,谢震之后,本书应为“赐书堂图书记”主人所收。“赐书堂图书记”印,遍查印谱文集未见著录。检《室名别号索引》,以“赐书堂”为室名的学者非常多,有清一代,嘉应李象元、衡山聂镐敏、镇洋汪廷璵、同溪汪圣清[20]、新建曹秀先、山阴周长发、歙县鲍廷博、海康陈昌齐、江阴翁照[21]都是以“赐书堂”为书室名。

清朝重视文教,常赐书予大臣。“清代三品大臣、参与修纂官书者、献书较多者也可以得到赐书……根据乾隆三十九年(1774)五月十四日上谕,鲍士恭、范懋柱,汪启淑、马裕四家献书500 种以上,赐给《古今图书集成》一部;周厚埔、蒋曾莹、吴玉墀、孙仰曾、汪汝球、黄登贤、纪昀、励守谦、汪如藻等献书百种以上,赐给《佩文韵府》一部。《古今图书集成》是康熙、雍正两朝所编的一部大型类书,卷数多至一万卷。赐书万卷.创了古代赐书史上的最高纪录。此外,清代个人接受赐书的还有曹秀先、周长发、陈昌齐、刘世珩、翁照、汪廷玛,汪圣清、陶澍、江名春、李象元、聂镐敏、李文田、蒋杲、胡亦常等人。他们受宠若惊,均以‘赐书’名室,以示荣遇”[22]。本书自康熙在林鹿原手中,到谢震及“赐书堂图书记”主人,正好也是雍正乾隆年间,以赐书堂为室名的文人甚多,很难确定藏书人。我们可以推断的是,无论“赐书堂图书记”是哪位学者的藏书印,能够被“赐书”,都是书香鸿儒之家,也都是本书流传重要的一站。

“赐书堂图书记”之后钤印的是“复堂藏书”。经查“复堂藏书”是清代词人谭献的藏书印。谭献(1832-1901),原名谭廷献,字仲修,号复堂,仁和(今浙江杭州)人,同治六年(1867)举人。谭献收藏本书,颇有一些戏剧性。在公开发表的文献中,谭献在光绪十三年刊八卷本《复堂日记》中,仅仅提到了一次《东都事略》“同治戊辰年(1868年),阅《东都事略》。义法简实,使此手为《唐书》,当可下视子京。”[23]然而,谭氏另有记录更详尽的日记稿本,今藏南京图书馆。日记中记录了谭献在同治初年避居福州,与带经堂主人往来,并且帮助周星诒购书的事情。南京大学吴钦根博士引用《稿本日记》提到“谭献为周星诒代购陈氏藏书,始见于同治三年十月初十日……今日为季贶买得书十七种:《事文类聚》、《方舆胜览》……《东都事略》(翻宋椠本)……。”[24]从这段信息中,我们可以推测两条信息:一、民大藏《东都事略》既属于陈氏主要收藏之翻宋刻本,又是福州大藏书家林佶旧藏,符合陈氏收藏风格和类型,也符合谭献日记所记,应该就是谭献第一批从陈氏手中收的翻宋本《东都事略》,故推断谭献之前收藏本书的,或许是并未在本书钤印的陈氏带经堂;二、谭献日记中帮助周氏所购之翻宋版《东都事略》,根据本书钤印,应归谭献藏书,此结论与南京大学吴博士所考证之“周星诒所言谭献居间购书时从中渔利、乾没善本,如旧钞本《隶释》、陈奂校本《淮南子》等,当非事实。”[25]的结论不一致,在本书流传情况上看,谭献或许真的将帮周氏购买的书中善本留给了自己,并钤印“复堂藏书”。如果这两条推论成立,那么本书的流传线路也更加清晰,本书从林佶回闽之后,一直在福建流传,直至谭献从陈氏手中购出。谭献卒于1901年,范旭仑、牟晓朋在《复堂日记》整理后记中提到“复堂图籍烬余亦归钱府宝藏”[26],杨绛也在《杂忆与杂写 一九九二~二○一三》中提到了钱钟书收藏的《复堂师友手札精华》“手札若干纸失窃启示”[27],说明钱基博、钱钟书父子确曾收藏过谭献的书信,本书也可能经过钱氏父子之手。

谭献之后收藏本书的是民国收藏家冯恕。冯恕(1867-1948)字公度,号华农,别署自得园主人,直隶大兴人。清末进士,历任海军部参事、军事司司长、协都统等要职。民国之后,发展实业,致力于收藏,是著名的藏书家、收藏家,“冯公度珍藏”是他的藏书印。冯恕去世之后,家人继其遗望,在1950年将家藏一万七千六百五十册书捐给国家[28],本书辗转到了中科院民族研究所(民研所成立于1958年6月23日)[29],藏书大概这个时间点前后入藏民研所,最后入藏中央民族大学图书馆。

由上流传可知,这部《东都事略》历经林佶—谢震—赐书堂主人—带经堂陈氏—谭献——冯公度—中科院民族研究所—中央民族大学,三百年来,传承有序,笔记可考,非常难得。

4 余论

民大馆藏《东都事略》一书,名家批注,流传有序,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和历史价值。从年月齐全的“戊戌十二月望后一日”看,当知本书大多数批注时间为康熙末年,正当林佶晚年,林佶是清朝著名的书法家,也是版刻史上的写刻大家,他留在本书中一百多条亲笔批注,具有相当的艺术价值。另外,上百条的批注中,林氏所写内容保罗万象,从入宫入值,到饮宴交友,从家乡小吃,到天气冷暖,批注本身的内容,就是一幅展开的康熙朝士大夫生活图景,具有相当的文献价值。批注中一字一句,诸多细节都可以是研究林佶晚年工作生活的重要史料文献。连年正月拿出此书,连续多年坚持读完,说明此书在藏书家林佶心中,是手边书,必读书。纵观林佶学缘,汪琬曾说:《东都事略》“其词质而不俚,繁而不秽……元脱脱修史,大率采取于此。”[30]王士祯曾说“《东都事略》淹贯有良史才,与曾子固《隆平集》颉颃上下。”[31]两位老师的文集,皆出自鹿原手抄,或许正因为文师汪琬与诗师王士祯都如此看重《东都事略》,林氏受老师影响,才在晚年坚持读完本书。

从流传看,本书三百年中在地域上从北京到福建到浙江再回北京,历经林佶、谢震、赐书堂主人、带经堂陈氏、谭献以及冯公度的收藏,转入民族研究所最后落脚中央民族大学图书馆,私人收藏最后归入公藏,是大时代变换中很多书籍命运的缩影。

综上,本书名家批注,大家迭藏,兼具艺术价值和史料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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