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婧
(中共重庆市委党校 党史教研部,重庆400041)
1985 年,原南方局领导成员邓颖超重返红岩村写下“红岩精神 永放光芒”的题词,这标志着“红岩精神”作为理论概念正式提出。此后,“红岩精神”研究随着中共中央南方局八年历史的深入挖掘以及中国革命精神的宣传效应涌现出了一批优秀成果。然而,从理论研究来看,还需要加大对红岩精神的形成过程、内涵特征、历史地位、时代价值等的系统化、高质量研究;从宣传效应来看,《红岩》小说的大众化特点更容易混淆“红岩精神”的本质内涵,还需在全国、重庆市级层面加强对真正“红岩精神”的理论宣传和舆论引导力度;从成果转化与运用来看,红岩精神作为党性教育的特色内容,其在党性修养、党的建设方面仍存在“理论联系实际不足”“知行不一”等问题。鉴于此,以“共产党人的党性修养”为主题,本文剖析总结中共中央南方局如何在培育和形成“红岩精神”的过程中强化自觉增强党性修养的使命意识,以期对弘扬红岩精神、增强党性修养提供历史借鉴和现实价值。
国共两党在开展第二次合作之前,中国共产党在艰苦卓绝的革命斗争中,已培育和形成了伟大的“红船精神”“井冈山精神”“长征精神”。“红船精神”体现了“开天辟地、敢为人先的首创精神,坚定理想、百折不挠的奋斗精神,立党为公、忠诚为民的奉献精神”[1],这正是中国革命精神之源。此后,中国共产党在不同历史时期所形成的革命精神均具有一脉相承又呈现时代特征的鲜明特色。“井冈山精神”体现了发扬“首创”精神必须坚持实事求是、敢闯新路,发扬“奋斗”精神必须经受严峻考验,发扬“奉献”精神必须依靠群众才能实现忠诚为民。“长征精神”进一步明确了“首创”精神不仅需要坚持实事求是,更需要经受检验、坚持独立自主,同时在发扬“奋斗”“奉献”精神时还体现出“革命英雄主义”精神、“团结协作”精神和“与群众生死相依”精神。“延安精神”彰显着一个日益成熟的政党应该具有的理论高度、战略高度和党性纯度,它把发扬“首创”精神的实事求是原则上升为思想路线的高度、把“奋斗”精神上升为坚定正确政治方向、坚持自力更生政治品格的高度、把“奉献”精神上升为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高度。与此同时,中共中央中央南方局在“延安精神”的指引下不断突破国统区的险恶复杂形势培育和形成了伟大的“红岩精神”,其在中国革命精神中的独特地位是由特定历史条件所决定的。
新中国成立以前,除“延安精神”跨度十三年之外,跨度八年之久的“红岩精神”是中国革命精神中孕育发展时间较长的红色精神,它产生于1939 年至1946 年的抗日战争时期和解放战争初期,正值抗战进入相持阶段以后国民党加紧在军事、政治、思想战线上联合反共的复杂时期。在这种形势下,中国共产党既要维护国共团结抗战的局面,又要坚持统一战线中的独立自主原则。1940 年3 月,毛泽东在《目前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中的策略问题》一文中明确指出“斗争是团结的手段,团结是斗争的目的。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以退让求团结则团结亡,这一真理,已经逐渐为党内同志们所了解”[2]745。
以周恩来为代表的中共中央南方局自1939 年1 月在重庆成立以后,身处周围遍布国民党特务严密监视的国统区,不仅抗战自由受限,生命也难以保障,但他们坚决贯彻执行党中央的路线、方针、政策。南方局坚持“有理、有利、有节”的斗争原则团结了一批国民党左派、国民党内民主人士、文化教育界、民族工商界、开明绅士、地方实力派、国际友人、爱国华侨以及工、农、青、妇等群体,配合延安党中央打退了国民党三次反共高潮,成功维护了基于国共团结合作为重要基础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局面直至抗战胜利。解放战争初期,南方局又在重庆谈判、参与政协会议和停战整军谈判中继续充分运用斗争原则争取和平建国、民主建国、团结建国的目标。因此,与建党伊始的“红船精神”、探索农村革命根据地的“井冈山精神”、挽救自身危亡的“长征精神”、局部稳定执政的“延安精神”相比,中共中央南方局处于团结与斗争交织复杂的最特殊、最艰难时期,基本涵盖了国共第二次合作的整个历史时期,这就决定了南方局不仅需要坚定的理想信念,更需要善于把合法斗争与地下斗争相互配合的自觉革命勇气和高超政治能力。
与中国其他革命精神相比,红岩精神的发源地不同于相对纯洁的革命根据地、党中央所在地,而是身处“前方吃紧、后方紧吃”“灯红酒绿、贪污成风”严重的国统区。抗日战争时期,工人、农民、学生、教师和一些社会底层的公务员都在承受战争带来的贫穷和饥饿,然而《新华日报》揭露的国民党内贪污腐败的情形可以归结为五个特点:惊天大案不断、贪污腐败无孔不入、涉案人员层次复杂、涉案人员群发现象严重、官场奢侈糜乱之风盛行[3]125-127。国民党当局、知名学者、民族工商界代表、爱国华侨、国外友人、普通民众均对国统区的贪污腐化行为加以批判,但限于国民党政权的阶级属性和政治体制影响,国统区的贪污腐化问题一直未能得到有效的治理。
在这种“大染缸”的环境里,南方局领导机构所在地红岩村正是所有国统区进步人士的“灯塔”和“希望”。对于没有到过延安的民主人士来说,他们在与南方局重要领导成员的交往中感受到了“延安作风”的传承,也预言了中国共产党未来的执政命运。对于国统区广大老百姓来说,南方局及其领导下的各级党组织仿若一股清流滋润着无数仁人志士的爱国情怀和奋斗精神,号召着一切革命阶级走向联合。对于南方局及其领导下的国统区和部分沦陷区共产党人来说,他们甘于清贫却志存高远,他们从民族大义、党和人民的利益出发,凭借着“同流不合污”“出淤泥而不染”的高尚情操,最终以崇高思想境界、坚定的理想信念、巨大的人格力量、浩然的革命正气孕育和发展了红岩精神。
彪炳史册的长征壮举检验了以毛泽东同志为代表的马克思主义正确路线在党中央的领导地位,把解决生存危机同拯救民族危亡联系在一起,把长征的大方向同建立抗日前进阵地联系在一起,实现了国内革命战争向抗日民族战争的转变[4]。瓦窑堡会议以后,党中央认识到中共以前“大统战”的主张容易忽略对国家前途命运、政治格局起至关作用的上层统战即“小统战”,因此随着“小统战”理论实践内容的丰富和地位的提升,“大”“小”统战紧密配合且在一定条件下注重“小统战”的思想日益成熟,终于在中共六届六中全会基本形成指导理论体系[5]7。而这个理论能否在国共第二次合作期间切实践行,关系着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发展状况,关系着中华民族的生死存亡。
抗战进入相持阶段以后,中共中央南方局一经成立就处于统战工作的最前线,本身就肩负着巩固和扩大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历史使命。南方局在统战工作中既要注重统一战线“小统战”的力量性,还要注重统一战线“大统战”的广泛性。他们从准确判断国际形势、国民党当局反共态度以及国内舆论形势中制定针锋相对或是曲折往还的斗争策略,坚决在独立自主原则下维护国共团结抗战局面;从高举“抗日”“民主”两大旗帜出发广泛团结进步文化人士、争取中间势力,推动了进步文化与经济民主、政治民主的深入结合,构建了中国共产党的政治民主基础;从坚持党的全面抗战路线出发,构建了依靠群众的最广泛的抗日民主统一战线。解放战争初期,虽然南方局已东迁,但它领导下的组织机构和重要骨干人员仍然发挥着反对内战独裁、争取和平民主、扩大群众基础的重要作用。
红岩精神的孕育者是既有党中央重要领导干部身份又有地方大局领导干部身份的中共中央南方局领导集体,以及在其领导下的国统区和部分沦陷区的优秀党员群体。南方局以周恩来、博古、凯丰、吴克坚、叶剑英、董必武六人为常委,周恩来负责统战工作委员会,博古负责组织部,凯丰负责宣传部及党报工作,叶剑英负责联络工作,吴克坚负责新华日报馆,邓颖超负责妇女工作委员会[6]20,南方局书记先后由周恩来、博古、董必武、王若飞担任或代理。此外,南方局领导成员还有先后负责组织部工作的孔原、刘少文、钱瑛,负责青年工作的蒋南翔,负责《新华日报》社与《群众》杂志社工作的潘梓年,负责外事工作的王炳南,负责经济工作的许涤新,负责秘书处工作的黄文杰,负责八路军驻重庆办事处工作的钱之光,负责香港统战工作的廖承志,负责桂林办事处工作的李克农等。这些同志都是久经革命考验的优秀党员干部,至抗日战争时期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已经历了中国共产党的两次成功、两次失败,但不论个人挫折还是党的事业曲折都从未动摇过他们的理想信念。
南方局机关、八路军驻重庆办事处、《新华日报》社与《群众》杂志社主要领导干部以自己坚定的党性原则营造了完全不同于国统区的良好政治生态环境,又可以称之为“红色土壤”,也影响和感召了一批优秀共产党员,比如川东特委书记廖志高、川康特委书记罗世文、川康特委军委委员车耀先,“红色资本家”卢旭章、肖林、鲁自诚等,以及情报人员沈安娜夫妇、张露萍等。重庆解放前夕,牺牲于歌乐山的共产党人和革命志士有些在南方局领导时期经受了早期革命锻炼,最终英勇就义的他们也是红岩精神的传播者、践行者。
“红岩精神”与“红船精神”“井冈山精神”“长征精神”一脉相承,与“延安精神”交相辉映,并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展现出自身独具特色的精神风貌,其“首创”精神展现出创造性地贯彻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方针政策,充分运用“刚柔相济”的政治艺术、以斗争促团结的灵活策略,“奋斗”精神展现出秉持“莲花品格”、经受住了危险与诱惑并存的双重考验,“奉献精神”展现出坚持扎根群众、依靠群众、宣传群众、组织群众、服务群众、教育群众的原则方法。“红岩精神”内涵丰富,其本质特征体现为南方局优秀党员群体在艰难历史时期、复杂社会环境、艰巨历史使命中始终不渝追求崇高的党性修养。“红岩精神”也因此成为了中国革命精神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国共产党和中华民族的宝贵精神财富。
开展党内教育一直是中国共产党加强思想建党的重要手段。南方局自成立之初,就明确把强化党内教育作为巩固党的组织、提升党的建设质量的中心工作,利用一切合法形式和秘密形式系统性地开展集中性、常态性、及时性党内教育,并把学习理论与指导具体实践、加强南方局自身建设紧密联系起来,增强了党内教育的实效性。
一是通过举办党员干部专门训练班、借助整风学习时机开展集中性党内教育。南方局成立之初就办有两期干部训练班,主要培训川东、川西干部,每期培训时间为一个月左右。南方各省委、特委、边区委按照南方局的指示也都先后举办了党员干部训练班加强党内教育[7]75。整风学习期间,南方局专门成立学习委员会,把南方局机关及办事处、报社干部按照政治理论水平和文化程度的高低分为高级、中级、普通三个组,分阶段依次开展学风、党风、文风学习。地方党组织和南方局联系的“据点”负责人,也分批调回南方局进行整风学习[7]229。所学内容的设置秉持理论联系实际的原则,主要涉及思想方法论、党史、党的建设、党的路线方针政策、时事、重要文件、阶级、理想信念、革命气节、纪律、保密教育等。学习方式坚持讲授与互动讨论、自学经典、对照检查相结合。
二是借助党报党刊和规范性的支部工作开展常态性党内教育。由南方局直接领导的《新华日报》是具有党报性质、面向各阶层群众的重要舆论宣传力量,毛泽东曾多次亲自起草社论、接受记者访谈,周恩来、董必武等南方局主要领导人坚持亲自审阅、修改并撰写社论和重要文章。《新华日报》还密切联系、团结《新民报》《时事新报》《国民公报》《商务日报》等报纸,交换信息,互撰、互发重要文章[3]8。由南方局直接领导的《群众》周刊侧重于思想性、理论性文章,是党领导下的又—个“方面军”。这些舆论宣传力量是国统区共产党人了解时局、学习党的理论的重要途径。周恩来还特别重视严格和规范党的组织生活制度,规定南方局公开机关以星期四为“党日”或学习日。办事处和南方局是一个机关支部,受南方局组织部领导。每逢星期四这一天,两个单位中层以上领导和新华日报编委以上干部以及曾家岩的干部,都要到红岩村集中学习[8]59。周恩来还多次强调党龄越长的共产党员更需要遵守纪律、服从支部领导。
三是在重大危机面前开展及时性党内教育。“皖南事变”发生以后,国统区仅有小部分干部继续留在南方局机关、八路军驻重庆办事处、《新华日报》社坚持工作。周恩来抓住一切大会、小会、个别谈话的时机及时对这批干部讲述革命先烈故事,开展革命气节教育,比如李大钊、陈延年、赵世炎、罗亦农、蔡和森、向警予、澎湃、杨开慧及杨匏安等。1941 年1 月17 日晚,周恩来向所有工作人员分析了时局,做了最坏的准备,表达了“一起坐牢”“准备牺牲”的决心。他又列举了广州陈铁军、周文雍在刑场上的故事,念了叶剑英写的纪念方志敏的诗,号召向烈士学习,在任何情况下保持共产党员的革命气节[7]165。
国共第二次合作以来,“始终未取得正确的合作形式,只有人的来往,却无组织关系”,“中国的统一战线不仅是不平等的而且也不是公开法定的”[6]48。面对这种艰难形势,南方局能在风雨如磐的斗争岁月中凝聚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中坚力量,根源在于他们拥有坚定不移的理想信念,始终在“知行统一”中坚持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坚持团结合作抗战到底的决心。
一是坚持独立自主原则,坚决抵制国民党的“溶共”企图。自1938 年12 月至1939 年1 月即国民党五届五中全会召开期间,国共两党一直就“跨党合作”问题开展谈判。国民党分别在1938 年12月6 日、12 日以及1939 年1 月20 日约见周恩来及其他中共参政员,提出“取消共产党,将国共两党合并为一个大党”的主张[6]15,但均遭到周恩来的严词拒绝。1939 年1 月24 日、25 日,党中央根据周恩来的建议连续给国民党发电报,鲜明指出“共产党绝不能放弃马克思主义之信仰,绝不能将共产党的组织合并于其他任何政党”[6]22。由此,南方局成立之初就与党中央互相配合有效坚持了统一战线中的独立自主原则,坚决抵制国民党的“溶共”企图。
二是驳斥反共宣传,坚决维护党的形象。为驳斥国民党顽固派“一个主义” “一次革命论”“破坏抗战”“游而不击”等反共宣传,1940 年2 月毛泽东《新民主主义论》在延安公开发表,国统区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在南方局领导下突破国民党的查禁和封锁,采取伪装书皮、创新寄书方式、秘密赠书等方式推动快速传播。《群众》周刊也发挥了理论宣传与阐释的功能,先是转载此文,随后积极组织编撰人员学习、研究该理论,大量刊发相关文章,对其进行系统论述与分析,使之得到广泛传播[9]。由此广大爱国民主人士甚为钦佩中共政治主张,并不断引用《新民主主义论》的重要观点。1941 年,国民党顽固派为推卸中条山战役失利的责任,污蔑第十八集团军不配合作战,重庆《大公报》也重复了国民党当局言论、发表社论。周恩来马上收集大量证据,采取写公开信、发表声明、上报第十八集团军战报、质问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等方式,维护了中共坚决团结抗战的形象。南方局其他常委也卓有成效地开展了驳斥反共宣传的工作。比如1940 年春,面对全国军以上参谋长会议上的反共言论,叶剑英“舌战群儒”。1943 年面对国民参政会上的反共言论,董必武再次慷慨陈词、澄清事实。
三是最大限度地争取中间势力,逐步形成了中共领导的、中间势力广泛参与的统战力量格局。1939 年8 月以后,南方局逐步改变了过去偏重联蒋的方针,接受党中央意见开始注重团结争取总体倾向于国民党当局的中间势力。一方面,南方局配合党中央打退了国民党三次反共高潮,引导中间势力认清了国民党顽固派“一党独裁”的意图。另一方面,南方局尊重和维护中间党派、民族资产阶级、地方实力派的切身利益,在参与宪政运动、激发团体作用、舆论呼吁、真诚交往中引导他们争取经济民主和政治民主,也使他们认识到中共的政治主张是代表民主政治发展方向的,也必然能挽救国家命运。在南方局的积极支持下,中国民主政团同盟、九三学社、中国民主建国会、中国民主促进会、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等民主党派相继成立。至抗日战争结束时,开始形成了以中共为领导,中间力量特别是中间党派积极响应和参与,以实现中共的民主主张、中间力量的宪政要求为发展方向,以党派会议、联合政府为具体目标和程序的人民民主党派阵营的萌芽[5]9。
能否依靠群众、深入群众开展工作,是克服投降与反共危险、巩固统一战线、争取民主政治的必备条件,也是践行党的宗旨、改善和发展民生的重要工作方法。
1939 年11 月1 日,中共中央发出《关于深入群众工作的决定》,指出国统区的群众工作方式应“利用一切公开合法可能而不使党的公开工作与党的秘密工作相混同”,并“以群众工作之好坏,作为判断当地党的工作之好坏的主要标准”[6]61。南方局按照党中央指示,在公开与隐蔽、经济与政治各项斗争中,通过谨慎细致的群众工作扩大了党在国统区的政治影响力,提高了党对各阶层群众的组织力、对社会各界的号召力,奠定了大规模群众运动的基础[10]。
一是制定“三勤”“三化”政策,创新据点工作形式,密切联系群众、扎根群众。南方局贯彻执行中共中央“隐蔽精干”的“十六字方针”,制定了适用于国统区的“三勤”(勤业、勤学、勤交友)、“三化”(职业化、社会化、合法化)政策,要求切实转变群众工作方式。此后,国统区各级党组织和共产党员想方设法找寻适合隐蔽、又能胜任的社会职业,包括通过运用与国民党上层的关系、打入国民党机关内部开展工作[11],在勤学上努力学习马列主义、争当学习模范,并借助职业环境、学习环境广泛交友,据以判断大后方的政治动态和抗战形势,最终在联系群众、扎根群众中逐步提高群众的政治觉悟。“据点”是南方局青年组创造出的一种团结进步青年的秘密组织形式,建立在友谊和共同见解基础上,既不是中共内部组织,也不是有固定形式的群众组织[12]103。通过以上工作形式的创新,南方局锻炼了自身干部队伍,又在工人、农民、青年、妇女等群体中培养和发展了一批善于密切联系群众、具有群众工作经验的积极分子和骨干力量,最终发展了中共外围力量,争取了广大进步群众。
二是在宣传动员、服务群众和改善民生中巩固和扩大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群众基础。一方面,南方局通过抗日宣传、支援前线、战地服务等形式扩大了中共影响力,组建巩固了民众抗战团体、中共外围组织,在宣传动员群众中掀起了抗日救亡高潮。另一方面,南方局把解决工人、农民的现实利益问题作为党联系群众的重要途径,借助合法斗争、公开斗争方式引导群众争取生存、经济、政治权利。比如借助中国劳动协会这一合法组织,为工人争取福利、教育、互助权利。抗战胜利后,南方局在重庆、云南、贵州、上海、湖南、江西、广东、福建等地相继领导了维护工人生存利益的斗争,在湖南、江西、广西三省领导农民开展抗征兵、抗征粮、抗征税斗争,在国统区领导开展了怠工、罢工、反迫害、争民主斗争等。
三是在开展国统区民主运动中推动形成第二条战线,有力配合了人民解放军的第一战场。抗日战争时期,南方局领导的广大青年、工人参与的民主运动与各党派的民主斗争走向联合,推动了抗日民主进程。解放战争时期,南方局直接指示中共云南省工委领导的“一二一”爱国运动揭开了第二条战线的序幕,广大青年学生成为民主运动的主力军。此后,以学生运动为主体,工人、农民、社会各界广泛参与的求生存、反内战、争民主运动推动形成了第二条战线,牵制了国民党大量的军事力量,有力地配合了共产党正面战场的军事斗争[12]263。
南方局优秀党员群体所表现出的党性修养水平,最根本的特征在于高度的自觉性和自律性,也就是在长期远离延安党中央、身处国统区的“大染缸”环境中,依然能牢记共产党员身份、恪尽共产党员职责,坚守住了“同流不合污”“出淤泥而不染”的政治品格。
一是以周恩来为代表的中共中央南方局坚持严于律己、勤俭节约的优良作风以及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周恩来不仅是南方局书记,同时也是中共代表团驻重庆的全权代表、国民参政会参政员、国民党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副部长,但其从不以领导干部身份自居。周恩来每月除固定薪水外还有写文章的稿费,收入虽高但从不攀比国民党官员,拒绝生活特殊化,他经常要求工作人员要心系延安、心系百姓,他的全部收入除了小部分的必须开销外,其余部分全部作为党费上交。在其影响下,南方局工作人员伙食条件比延安还差,宴请宾客从不去外面餐馆。此外,周恩来还倡导在有限的条件里开展丰富的文化娱乐活动,鼓励大家发挥革命乐观主义精神,营造不惧艰苦、团结向上的文化氛围。
三是南方局领导的中共地下党员秉持“莲花品格”,出色完成革命任务。身处国统区的地下经济工作者、情报人员,虽然极为渴望奔赴延安学习、奔赴前线作战,但他们坚决服从组织决定,长期周旋于国统区政界、商界,承受各种误解指责,冒着被捕屠杀的危险想方设法为党组织筹集经费、获取情报。如广大华行负责人卢旭章1949 年初交给党组织的现钞100 万美元,最后与华润公司合并时上交资金200 万美元[13]167,但他个人贴身的衬衣却是打着补丁的。肖林夫妇发展的华益公司完成使命宣告结束时,一次性向中共中央上交的资金就约合黄金12 万两,其他固定资产折价达1 000 多万美元。而肖林夫妇最后仅给自己留下三块银元当作永恒的纪念[13]168。地下情报员沈安娜打入到国民党中央党部担任机要速记工作,从1938 年至1949 年为党组织提供了大量重要情报,周恩来曾给予了“迅速、准确”的高度评价[13]171。
南方局在重庆八年时间里,公开机关长期面临着国民党特务的定点监视和突击检查,只不过因时局变化,存在监视紧张或者放松的情况。反共高潮期间,南方局还要面临国民党特务制造事端、挑起矛盾、破坏、抓捕等各种危险。为保存国统区党的各级组织,南方局严格制定与遵守秘密工作纪律,维护了党的生命。
一是总结各地党组织被破坏的教训,针锋相对制定秘密工作纪律。对于被捕后出狱的党员,如来找就送南方局审查,搞不清楚绝对不接;对于失掉关系的,不经上级审查批准,没有确实证明其无问题,决不能恢复;对于政治动摇或言行可疑的,有可能被收买了的,即割断联系,从旁考察;对于叛变的,一律开除党籍;自首的,也要经过长期考察锻炼,在有确实把握不会出问题时,才适当处理其问题[8]65。
二是把公开工作和秘密工作、上层活动与下层活动严格分开。地方党组织同南方局的联系,主要通过省委或特委负责人亲自到红岩村汇报工作并接受指示、由南方局派交通员送去指示或接受报告。省、特委独立工作,减少各省、特委、中心县委领导人数,五人以上建立平行支部,相互间不准打通关系。各级均须准备后备领导干部,不参加支部,专做研究工作。在工作范围上,地方党组织主要做一般群众工作,上层人物工作由南方局负责。南方局所属各级组织间、党员与组织间,一律实行单线联系[13]153-154。
三是制定紧急保密制度。为应对反共高潮下国民党特务的突然袭击,南方局针对南方局机关干部的身份、应对说辞、组织关系都给予了统一的说法。对于内部机密文件,明确了发送、销毁、保存的具体规定。对于工作人员外出明确了请假、销假、同行的具体要求。同时,在办事处一楼、二楼、三楼加大防线设置,其他如电台、密码的隐蔽与处理都有具体安排。
红岩精神产生于有着“虎穴”“大染缸”之称的国统区,面临着更为严峻的生死考验、腐化考验、分裂考验、团结合作考验以及可能出现的妥协、叛变、斗争能力不足、群众基础不牢等危险,但是以周恩来为代表的中共中央南方局凭借着崇高的党性修养攻坚克难,最终担负起了巩固和扩大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历史重任。在新时代,党要应对国内外各种复杂环境的严峻考验并解决党性修养不足面临的执政风险,首先就要从中国革命历史中汲取智慧和力量。鉴于红岩精神的独特内涵,弘扬红岩精神对于增强党性修养有着重大的现实意义。
南方局党员群体在国民党政府营造的不良政治生态中始终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原因在于中国共产党已经发展成较为成熟稳固的局部执政党,以延安党中央为代表的优秀党员群体正在以“延安精神”的独特风貌营造良好政治生态。南方局领导下的国统区和部分沦陷区共产党人能够忍辱负重、坚守隐蔽战线,原因也在于南方局领导成员以坚定的党性立场、高超的政治艺术、顽强的斗争意志和艰苦朴素的工作作风冲破国统区的桎梏,成功营造起了属于中国共产党人的良好政治生态。新时代下的伟大斗争具有长期性、复杂性、艰巨性特点,因此,坚持领导干部以上率下营造良好的政治生态是增强党性修养的“精神沃土”和“信念明灯”,是不可或缺的外在条件。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在全面从严治党中多次强调抓住“关键少数”、发挥“头雁效应”,“落实全面从严治党主体责任”,“选优配强各级领导班子”,这也是在总结历史、联系现实中强调领导干部的引领力和感召力。然而,由于政治生态建设是一项复杂的系统性工程,特别是其内部各要素之间的有效磨合和渐次成熟定形,决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14]。如何抓住党性修养的核心内容、担负起营造良好政治生态的重任是摆在当前的重要主题。从红岩精神的历史借鉴来看,领导干部营造良好政治生态就是要在坚持学习精神、坚守马克思主义的信仰、发扬坚韧奋斗精神、发挥群众工作优势和培养高度纪律性方面以上率下,这也与党的理论修养、政治修养、道德修养、作风修养和纪律修养的政治要求紧密呼应。
自古田会议以来,中国共产党以思想建党为起点,把党内经常性教育与集中性教育紧密结合起来,探索出一系列党性修养的机制与途径[15]。南方局开展的集中性、常态性和及时性党内教育皆是以增强党性为主旨的且效果突出。其原因在于:一方面师资队伍强大,授课教师均是党性原则坚定、理论基础扎实、实践经验丰富的优秀党员干部,课程内容可以说是信手拈来、如数家珍,党性分析可以说是深刻动人、直击内心;另一方面教育内容形式丰富多样、针对性与参与性强,容易激发学员的学习热情和求真态度。这与当前集中性党性教育发展后劲不足、常态性教育流于形式、自觉性党性教育内生动力不足的问题形成了对比。
从南方局加强党内教育的历史借鉴来看,结合现实需求,构建集中性、常态性(及时性教育已逐渐融入)、自觉性于一体的党性教育系统化建设格局是增强党性修养的重要途径。一是集中性党性教育要打造一支党性坚定、业务能力突出、作风优良的专兼职师资队伍,尤其要把善于课堂讲授、符合“五个过硬”标准的优秀党员干部纳入进来,突出讲授内容的理论联系实际的特点,突出教育形式的互动性与参与性。二是常态性党性教育要强化领导干部的主体责任,要求在组织生活中坚持“把自己摆进去”“把思想摆进去”“把工作摆进去”。三是自觉性党性教育是衡量党员个人党性修养水平的关键,应贯穿于集中性、常态性党性教育中,但必须明确组织教育不能代替党员个人党性修养水平的提高。
南方局身处险境、逆境,在国民党三次反共高潮影响下,一直坚持“相忍为国”、团结合作是夺取抗战胜利的保障,忠诚为国、忠诚爱民。南方局身处诱降诱惑并存的国统区,但其坚持从小事小节做起,发扬延安作风,干净做人、干净做官。南方局面对统战工作中可能出现的分裂与动摇,坚持原则上的坚定性与策略上的灵活性,敢于担当、善于担当。这说明,忠诚、干净、担当是南方局优秀党员群体践行党性修养的核心体现,同时也是紧密联系不可分割的整体。
进入新时代,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提拔重用好干部的标准之一就是“忠诚干净担当的干部”[16]64。2018 年7 月,习近平在全国组织工作会议上提出了新时代党的组织路线,再次强调“着力培养忠诚干净担当的高素质干部”[17]。这是对新时代选人用人规律的深刻揭示,体现了共产党人的政治立场、价值追求和道德风范,体现了党员干部做人做事做官的高度统一[18]。然而,如何准确把握忠诚干净担当的内在关系决定着党性修养能否得到真正检验。从南方局践行党性修养的历程来看,忠诚是党性修养的首要要求和核心要求,不能忠诚于党的信仰、党的组织、党的宗旨、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南方局就难以在国统区生存发展,干净、担当更是无从体现;干净是党性修养的底线要求,不能正确处理好自律与他律、党性原则与商品交换原则、党的利益与个人利益的关系,南方局就难以坚持独立自主原则、保持优良作风,也就悖离了忠诚和担当;担当是检验党性修养的重要标准,不能在恪尽职责、开拓创新中敢于担当、善于担当,忠诚、干净就无法有效发挥干事创业的作用。
南方局注重制定关于学习教育、党的组织生活、统战工作、党报党刊发行工作、群众工作、秘密工作纪律等各项制度,其具体实施中体现了严格性、规范性、实用性、纪律性等刚性治理的一面。同时,南方局还注重采用柔性治理的方式激发党员个人自觉提升党性修养的意识,比如除紧急情况外,通常采用说服方式而不是行政、命令的领导方式,采用交心谈心、和风细雨、心情舒畅的思想教育形式以及舆论引导、精神激励、生活关怀、文化娱乐等工作形式。
党的十八大以来,刚性治理体现在一系列的明责、督责、考责、问责、追责层面,领导干部强化责任落实有效改变了管党治党宽松软的情况,然而“柔性”治理所需要的整体性调控原则、团结带动能动性发展原则、最大限度地调动积极性原则[19]还没有充分发挥作用。从南方局“一刚一柔”的工作方法来看,健全刚性治理与柔性治理相结合的体制机制是增强党性修养的制度保障。一是刚性治理是增强党性修养的约束性保障。党性修养的自觉性、主动性需要反复在长期的学习实践中逐步提高,强化刚性治理、树立制度权威是确保党的事业顺利发展的重要手段,然而纯粹依靠来自于外部压力的刚性治理并不能完全达到增强党性修养的目标。二是柔性治理是增强党性修养的激励性保障。坚持党性修养需要尊重党员干部多层次、合理的物质精神需求[15],如此才能不断激发党员干部增强党性修养的自觉性和主动性。这就需要加强新时代党内政治文化建设,它的“魂”和根本遵循是马克思主义;其“根”和源流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革命文化以及社会主义先进文化[20]。这关系着党员干部的精神追求和党的形象塑造,需要重点发挥党性教育的“思想关怀”作用、激励机制和容错纠错机制的调动作用以及正面舆论宣传的引领作用,引导党员个人在责任担当中提升党性修养的思想认识和实践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