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皓,兰候翠,刘伶俐**
(1 陆军军医大学基础医学院政治理论教研室,重庆 400038,123941612@qq.com; 2 重庆工程学院电子信息学院,重庆 400056)
医疗机器人的应用最早要追溯到1985 年,研究人员借助 PUMA 560 工业机器人完成了机器人辅助定位的神经外科活检手术 ,这是首次将机器人技术运用于医疗外科手术中,标志着医疗机器人发展的开端[1]。医疗机器人是建立在机械设计与制造技术、传感器应用技术、自动控制技术、驱动器技术、人机交互技术等基本技术之上[2],其在准确性、可靠性和精准性上远远超过了外科医生和护理人员。
经过三十多年的发展,医用机器人以手术机器人为标志,逐渐应用在各种精密手术如脑神经外科、整形外科、心脏修复、人工关节置换、泌尿科手术等方面,同时也在不断开创辅助医疗新领域的应用,如救援机器人、康复机器人、护理机器人、转运机器人等也在蓬勃兴起。
手术机器人用于军事医学,可为身处不利条件的军事人员提供紧急或必要的医疗服务,并能在全球范围内开展军事医疗的救助,如为驻外军事人员、驻守外太空人员、极地地区的人员提供医疗服务。在和平环境下,机器人手术可用于发达地区为落后地区实施医疗救助、医学技术帮扶、全球范围内的医疗会诊等,这有助于医疗事业的平衡、可持续发展。
精准的定位和细致的操作是手术机器人最重要的特征,它能有效避免医生在手术时的手部抖动,从而有效增强手术的精细度,提升手术的操作性和安全性。当前,技术上最先进、成熟和完备的外科机器人系统当属达芬奇机器人,这种机器人可在微创基础上完成复杂的手术,其精细化程度远胜于其他手术机器人。达芬奇手术机器人已被广泛应用于普通外科、脑神经外科、心脏修复、妇产科、泌尿外科、整形外科等多方面的手术,堪称“全科型”手术机器人。截至2017年10月31日,在中国,达芬奇机器人已完成手术超过6万台[3]。此款手术机器人,在技术上还在不断追求结构尺寸适度化、小型化;在应用上将更广泛用于远程医疗、微创手术等领域,并能通过对数据的智能化分析,帮助医生避免操作上的失误。
康复机器人主要用于辅助患者进行身体的康复,包括辅助型和治疗康复型两大类别。辅助型机器人主要用来帮助老年人和残疾人适应日常的工作和生活,提高生活质量。治疗康复型机器人主要是用来帮助患者恢复机体的功能。“康复机器人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康复机械手臂、智能轮椅、假肢和康复治疗机器等几个方面。”[4]目前世界上最成功的康复机器人是由英国Mike Topping公司研制的Handy1。这款机器人具有简便性、多功能性且价格低廉的优势,正在被残疾人群体及医护人员广泛接受。另外,美国的MOVAR系统和意大利的URMAD系统的机械手智能轮椅也很具代表性。
救援机器人主要用于特殊危急情况下的救援工作,如处于地震、火灾等自然灾害或是在战争环境下,当医护人员不便接近救援现场时,救援机器人就可以第一时间把患者、伤员转移到安全的环境下进行急救。由于工作环境的特殊性和复杂性,救援机器人的设计结构要简单紧凑、灵活多样。要有很高的动能使用效率,装备的蓄电池动能要足以将伤病员转移至安全环境下。机器人本身应有较强的自主能力,能在人的指挥系统以外作出正确的选择,确保顺利完成指定任务。当前,日本菊池制作所开发的救援机器人 RoboCue,能进入救援队员不能进入的地方,比如火势凶猛的房屋、爆炸或弥散毒气的现场来寻找受害人[5]。我国中科院沈阳自动化所研制了“废墟可变形搜救机器人”“机器人化生命探测仪”“旋翼无人机”三款救援机器人,其均应用在了地震的救援任务中。
护理机器人多用来辅助护士完成护理患者的工作,如更换床单和药物、喂食、帮助患者翻身、与患者对话,向医生提供数据和影像信息等。随着全球人口老龄化进程的加快,人工护理短缺现象明显,引入人工智能进入护理领域势在必行,不仅可以缓解人工护理的工作压力,也能满足患者以及孤寡老人群体多层次、多样化、精细化的护理需求,提升老年人群的生活质量。具有代表性的护理机器人包括英国研制的“Care-O-Bot3”,其不仅可以做很多家务,而且能与人对话,可为独居老人提供情感慰藉。日本研制的“Rober”和“Resyone”两款医用机器人均可同时完成几个护理人员才能完成的工作。
从人与人工智能的关系角度来看,人是主体,人工智能是客体;人是目的,人工智能是手段。人类发展人工智能的根本目的,应当是不断满足人类美好生活的需要。从人类整体来说,主体性原则要求人类能够很好地控制机器人,这也是实现安全性原则的前提[6]。目前,医用机器人特别是医疗机器人还不能做到全程无医生指导进行医疗诊断,有的学者认为当今的医疗机器人更接近一名独立医生的辅助医疗工具。但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医护人员重复和单调性劳动在相当程度上会被机器人所取代,失去主体地位,机器人在某些时刻甚至可以自主作出道德抉择。人与机器地位的颠倒,可能造成机器对人的控制,进而引发对人类的安全威胁。
人的主体性还表明医用机器人不能作为道德和法律的主体。从目前的技术水平来看,医用机器人本质上是执行技术人员或使用者意志的工具,其所做的判断和行为是根据预先设定的程序为依据。因此,医用机器人在使用过程中出现的所有安全风险;对患者造成的各方面损失应由哪些主体来承担;承担的具体标准是什么等问题都值得深思。
诚实守信,保守医密是医护人员所必须遵守的基本医德准则。保守医密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保守患者的秘密,主要有不公开患者的基本信息、不公布患者不愿让他人知道的病情,这体现了医护人员对患者人格、权利的尊重和维护。缺乏隐私,患者的生活就可能受到控制和干扰,人的平等权和尊严就会遭到践踏。
人工智能的使用实现了大数据化的信息采集、传输和分析,数据一旦获取极易存储,删除后也能恢复。为确保更加安全、精准、高效的治疗和救助效果,医用机器人对患者信息的采集要更全面,如在搜集患者的姓名、性别、年龄、联系方式、住址等基本信息的基础上,掌握病例情况。在使用康复机器人或护理机器人时往往还会监视到患者的私人空间。随着被采集的隐私数据越来越多,信息的管控压力将变大,相应的泄露风险也在增加。2016年,英国皇家自由医院曾将大约160万名患者的信息交给谷歌子公司进行医疗试验,以期找到发现肾脏损伤的全新方法,但因未能充分保护患者隐私被英国信息委员会勒令整改[7]。
患者信息的大量泄露,还可能给患者造成一些潜在的烦恼甚至危害。随着存贮和转移信息的海量化、便利化,一些商业部门可以较容易地获取和利用患者信息进行大数据处理和分析,了解患者的生活习惯、饮食情况、潜在需要的药物和医疗设备,由此进行有针对性的营销,给患者的正常生活造成骚扰。不法分子还可以利用这些信息对患者进行跟踪和监视,无形中对患者及其家属形成了安全隐患,也容易降低患者对医用机器人使用的信任度。
人类相对于人工智能,在脑容量和学习能力方面具有一定的局限性。人工智能的高效和精准将在很大程度上节约成本、提高效率,并逐步取代越来越多的人工劳动。2017年英国一家名为“改革”的智库发布报告称,由于科技的发展,机器人未来将有可能取代英国公共部门近25万个岗位。牛津大学马丁学院教授卡尔也在研究论文中指出,未来10至20年之间,美国约有47%的工作岗位有被机器人取而代之的可能[8]。在医疗领域,医用机器人相比于医护人员,有更多的专业知识储备;对患者信息有更强的识别率和掌控率;对手术也更具有精准化和较低的失误率。在医学专业上的明显优势,使得医用机器人可以越来越多地替代医护人员的工作,医护人员的岗位需求也面临减少的隐患。
医护人员的大量被替代还可能引发其他伦理问题。相比于“有血有肉”的医护人员来说,现有的机器人还不能做到与患者进行交流,不会情感、意志的表达,不懂得关心、尊重、慰问患者的病痛感觉。缺乏“爱”的医疗,可能让治疗和康复过程变成“流水线”式的运作,将严重影响医患关系的和谐发展。
早在1942年,美国著名科幻小说家阿西莫夫就在其著作《我,机器人》中提出了机器人学三定律,即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个体,或者目睹人类个体将遭受危险而袖手不管;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给予它的命令,当该命令与第一定律冲突时例外;机器人在不违反第一、第二定律的情况下要尽可能保护自己的生存。这三大定律也被认为是“现代机器人学的基石”。由此可以得出以下结论:第一,机器人本身并不具有独立性,而要受到人类的管控;第二,机器人的使用必须要确保人类的安全,而且绝不允许任何组织和个人利用机器人去危害他人。
医用机器人作为医疗人工智能的组成部分,需要在研发、生产、使用过程中,接受有关部门的严格监管,“划分彼此的责、权、利,按照谁设计谁负责、谁使用谁负责的原则,追究相关的责任人[9]。”要有专门的法律对医用机器人产品制定技术和安全标准,一旦发生事故要能明确责任的归属。健全的监管组织和完善的法律制度才能保证机器人有序地被应用在医疗领域。
机器人在进行诊疗前,需要采集、储存和传送大量患者的个人基本信息,这些信息涉及大量的个人隐私。医务工作者、生产和维修部门、信息技术管理部门都有可能接触到患者的个人隐私。因此,信息的安全管理是医用机器人使用过程中的重要环节。欧盟于2018年5月制定了《通用数据保护条例》(GDPR),其中规定了数据的合法性使用,用户的被遗忘权,即用户个人可以要求责任方删除关于自己的数据记录、数据泄露的违法处理等。我国制定的《国家健康医疗大数据标准、安全和服务管理办法(试行)》,也对责任主体就医疗数据、患者隐私的管理提出了原则性要求,其中第十七条规定“责任单位应当建立健全涉及国家秘密的健康医疗大数据管理与使用制度,对制作、审核、登记、拷贝、传输、销毁等环节进行严格管理。”[10]
除了遵循国际国内关于数据信息管理的法规制度外,数据信息的管理和使用还可以进行一些技术上的防泄密操作。如可在患者的姓名、身份证号码、电话号码、住址部分打上马赛克;对数据的电子文档进行加密设置;对数据管理的电脑和网络系统安装专业的加密程序。只有具备完善的法律法规,并使责任主体严格遵循这些法律法规,高度重视患者隐私信息的管理,医用机器人的使用才能保证患者利益最大化,减少患者及家属可能面临的不必要烦恼和风险,增强患者对医用机器人使用的信任度。
机器人虽然具有某些特定的技能,但由于缺乏像人类一样的情感表达,且本身是人类创造并操控使用的。因此,现有的医用机器人还不能独立地完成整个诊疗或康复过程,其只能作为各人员的辅助工具,医护人员应当无可争辩地在医疗行业发挥主导作用。医生和护理人员在选择和使用医用机器人时,应当在充分考虑患者的接受程度、病情的复杂程度、医疗卫生硬件条件等因素的基础上,合理、审慎地选择机器人的使用范围和数量,避免出现难以预料的风险,造成不必要的后果。
生物-心理-社会医学模式下,医护人员对待患者的态度应该弥补机器人在“情感投入”上的不足,注重寓医学人文关怀于医疗活动之中。“医学人文关怀是指在医疗行为过程中,除了满足患者的医疗技术需求之外,将敬畏、尊重和关爱人的尊严、身心健康与生命的以人为本的现代人文理念和医学信仰加以对象化、具体化实践的一种双向互动的行为过程。”[11]医疗不是纯粹的科学技术,医护人员面对的各类患者是有各种思想和情感的有血有肉的独立人。无论使用机器人与否,医护人员都要善于与患者进行真诚的沟通,尽量减少患者因为病痛带来的身体反应和心理反应,让患者在诊疗和康复过程中有更多的获得感。
总之,机器人在医疗领域的广泛使用正在深刻改变着传统医疗救助模式。医用机器人在为人类健康、医疗事业带来福音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带来了一些值得深思的伦理问题。制造商和医学界要在改进医用机器人技术的基础上,加深对其应用中的伦理问题研究,让机器人更好地促进医学事业的发展,不断满足人们对美好、健康生活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