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恋故乡

2019-01-15 04:21字学明
大理文化 2019年12期
关键词:故乡

字学明

我时刻把故乡装在心田、揣在怀里,一天一天地想,一月一月地念,一年一年守望着,一辈子祝福着。

——题记

我的家在大理云龙县一个叫小地庄的村子里,全村有14户人家,因为两次失火,有6户外迁,现在还有8户在原址居住。从对岸羊群多的山上看过来,小村庄静卧在一把绿色掩映的“太师椅”上,按地理师的说法是:左青龙,右白虎,这可是有福之地。可不知为什么,村子里总不出人才,而隔河相望的永平县卜登小组却人才济济、能人辈出。瓦草河发源于村子东面高山树林荫翳、芳草萋萋的草甸上,周围古树繁茂、藤蔓缠绕、鸟语花香,有几百年的云南松、楸树、栎树等树种,斑驳的古树上长满密密麻麻的暗绿色树花,十余丈长的暗绿色树胡子从高高的树梢上垂下,像少女的头发一般随风飘逸起舞,清澈的小河水潺潺歌唱欢跳着从村下流过,向南一路奔去,蓊蓊郁郁的大山上牛羊成群,蓝天白云,兀鹫在高空展翅盘旋。

村子上方有一棵白族话叫“福整”的古树,枝干遒劲、肉质坚硬,叶上长有尖利的小刺,树高约30米,三四个大人才能围抱,直指蓝天,至少有三四百年的历史。树上随时聚集松鼠、小鸟、老鹰甚至飞鼠,人们崇敬地把它当做神树,老人经常在下面点香敬献烟酒茶饭、焚烧纸钱。老人经常对懵懂的小一辈人讲,千万不得砍它,不然会遭到神的报应而让你肚子疼的。我小时候,走过它旁边,竟然有些害怕,悄无声息一路小跑溜过,但有时也顾不了那么多鬼鬼神神的故事,拿一把弹弓在树上不知打下了多少只小鸟,兴高采烈地打“牙祭”。村子东面的大路边有一棵大梨树,至少也有三四百年了,树脚北边被大火烧过,有个黑漆漆的树洞,可以供几个大人同时在里面避雨遮荫。后来在母亲去世的当晚,这棵树在雪花飞舞和狂风大作中轰然倒塌,从此,小村庄缺少了一道风景,我猜想他们之间是不是有某些关联,暗藏玄机。

自从记事起,我们村的房子是清一色的垛木房,就是用圆木或方木呈长方形一根根连接往上摞,到大约两米的高度后,两边宽度按一定比例缩小成等腰三角形状,然后盖上用小木板编织的厦片,所以又叫厦片房。木片受风吹雨淋的时间久了,就会一层层腐烂,样子就像一根根翻卷的黑鸡毛,踩在上面,立马就会窸窣窸窣地碾成黄色粉末,所以每隔一二十年就要更换一次厦片。根据地势需要,垛木房大多数是两层,垫脚楼是三层,通常下层为畜圈,中层为人居住,上层储藏吊挂物品。睡在屋里,可以清晰听见脚下猪牛马羊饥饿的叫声,睡觉匀静的呼吸声甚至发情声,当然粪便的气味也会从垛木的空隙里直扑鼻孔。

我出生就住在用圆木建成的小木屋里,由于年代久远,烟熏火燎,圆木发黑发亮,木头上有一道道裂缝,上面经常栖满如黄豆大般嗡嗡乱飞的苍蝇,黑压压的一片。有的圆木不直,两根圆木之间就留有缝隙,尤其在冬天,风呼啦啦地从缝隙钻进屋里,穿着单薄的人们就冻得瑟瑟发抖,大人用湿牛粪抹平缝隙,风吹不进来,晚上也就暖和多了。刚抹的湿牛粪有青草和粪便的混合味,味道实在难闻,等牛粪晾晒干后,味道就少了些。稍讲究一点的,就用方木建房,方木是用弹墨线后沿水平线用力一斧斧砍出来的,空隙非常小,看着也就排场漂亮多了。人们喜好在房子四周放养几窝蜜蜂,嘤嘤嗡嗡飞出飞进地吮吸花蜜,春暖花开或寒冬腊月的季节,就可以采蜜吃了,蜜很香很甜……

我们家一共有8个人,多的时候共有5间木屋,屋里最占位置的是装粮食的橱柜和用圆木或方木制成的床架和石磨,另外还有犁头、簸箕、石舂等农具放在屋里或房后。小时候,觉得家里最有价值的东西是哥哥从部队退伍后带回的一本黑白影集,觉得那时的哥哥特威武英俊,简直就是心目中的大英雄,他探亲时带回的红彤彤的大枣味道特别好。而在父亲的眼里,他认为最值钱的东西是两口棺材,于是在火灾发生的黑漆漆的夜晚,他首先想到的是把那两口棺材从两层小木屋里抢救出来,其余的东西顷刻间就化为灰烬了。自然两口棺材顺理成章就成了父母去世后最好的陪葬品。

小时候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肚子通常饿得咕噜噜直叫。印象里吃得最多的就是玉米粥了,没有油花的一大锅野菜汤水里,随便撒上一把玉米面就是一家人最美味的饭食了。有一种白族话叫“卡来”的食物,烤熟去皮后颜色金黄,样子倒是好看,吃起来味道却出奇地苦,苦得实在咽不下去,但还得硬着头皮啃上一点充饥。

在福利村读小学时,学校周围农民的庄稼收割完后,我们嘴馋的一群学生就飞奔到稻田、玉米地里或草坡上到处捕捉螞蚱,那时庄稼不施农药,蚂蚱特多,满地跳动或飞翔,捕到后就用草根或细树枝穿成一串,不一会儿就捕捉到二三十或四五十只,我们兴高采烈地跑回学校灶房,拿出小铁锅倒上一点油炒着吃,吃得津津有味,满嘴生香。星期六放学回家的时候,我们就用竹篮子在清澈的小河里捞泥鳅,把篮子沉在水中的石头下面,从下方快速把石头掀起,石头下面的泥鳅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稀里糊涂赶快逃命就直往篮子里钻,然后双手迅速把篮子从水里捞出,泥鳅就在篮子里活蹦乱跳四处逃窜,最终成为了舌尖上的美味。那时很少有零食,星期六早上回家的时候,争先恐后跑到最前面,目的是能够赶紧采吃几颗草莓、黄刺果、黑刺果或蓝莓之类的果实充饥。樱桃成熟时节,我们像猴子一样噌噌地爬上又高又大又脆弱的樱桃树上,就为了摘吃到几颗晶莹剔透酸酸甜甜的樱桃。

不读书放牧的时候,有时我们就把牧群赶到小河边,用石头搭起锅灶,做吃早饭或晌午,顺带再增加一道好菜。有时是到小河里翻摸螃蟹,然后就用油煎吃,那味道真是美极了。螃蟹躲藏在石头下,掀起石头连沙带泥一把捞起,大小不等的螃蟹就在泥沙里呈现出来,有时捞起一只,有时捞起两只,有时一只也没有,有时还会捞起一条小水蛇,我们惊得魂飞魄散,撒手就跑……树头菜和蕨菜成熟的季节,我们就现摘现炒现吃。有时也会有蘑菇、木耳之类的好菜,这要等到春夏之交的时节。采蘑菇、木耳要在透雨过后,这时道路很滑,稍不留神就摔个狗啃泥,几分钟就弄得全身湿漉,冷得发抖,但为了找到好吃的菌子,全然顾不了冷暖,兴致勃勃地在枯朽的树枝上上蹿下跳地寻找着。最可恶的是蛭,又叫蚂蟥,通常神不知鬼不觉就爬到脚上、腿上,吮吸人血,吃得肚皮滚圆方肯离去,被咬过的地方就奇痒无比。满山映山红开花的时候,我们的放牧生活就多了几分山野情趣,我们摘一根三四厘米长的空心草管,对准花蕊里一滴有蜜的地方,哧溜一声响,蜜水就顺着喉咙往下滑到肚子里,那实在是甜蜜幸福的味道。那时火柴奇缺,放牧的老爷爷就用铁链生火,通常打大半天才冒起烟、燃起火,待火燃起后,掏出长长的旱烟锅吧嗒吧嗒地抽起来。有一次,我觉得非常好奇,就抽了几口,结果晕得一塌糊涂,呕吐不止,腿脚松软,一点力气也没有,差不多就回不了家。

更多的时候,我们男孩则拿上一把弹弓去打小鸟或松鼠之类的小动物消磨时间和解馋,只是我的运气实在是太背,偶尔才打到一只小鸟,松鼠或大点的鸟类很少打到。相反,我下绳套的技术却非常了得,就是用一根细绳拴在有一定弹力的树根上,做成一个活动的绳套,在绳套上放上显眼的鸟食当诱饵,当鸟看见飞来吃食物的时候,会把搭建活扣的小树根踩落,树根的弹力把能活动的细绳扎紧,就能捆绑到一只只活蹦乱跳的各类小鸟,我们的饭桌上就增添了一道香喷喷的好菜,我们也就难得“打牙祭”了。我们玩摔跤,像《天龙八部》一样打得天昏地暗,在厚厚的草地上摸爬打滚,有次把手都打折了,还是不知道危险地继续疯玩。下雪的日子,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冷,一群小孩跑到雪地里堆雪人、打雪仗,玩得不亦樂乎,通常忘了回家吃饭睡觉,被大人找到揪回家后免不了要挨一顿暴打。

实在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我们就找一块一公分厚的长直的木片,在有坡度的松毛或干草地上往下滑行,很像现在的体育竞技项目滑雪,真是惊险又刺激。有时也用青竹子制一种叫射弩的玩具,把小石子装进去射击,能够打出五六米远,但由于危险,大人不许我们玩。也玩过弹弹子,就是用一颗玻璃珠子,在地上抠出一个小圆洞,隔一段距离看谁的玻璃珠子先弹进洞里,然后画出五寸左右的距离弹射对方的弹子,谁先打到对方的弹子就算谁赢。

我大哥参军回来后,在村里当民办老师,在学校里做饭吃。村级小学就在家下面一公里处,课程开设到小学三年级,从四年级开始要到福利村公所即现在的村委会就读。校点有三间木屋,一间教室大些,木头间有个大空隙,我们经常从空隙里钻进钻出地游玩,其余两间小些。我经常屁颠屁颠地跟在大哥身后,目的就是蹭上一口饭吃。有一次,大哥盛给我一碗米饭,上面打上鸡蛋汤,把一把辣子埋在饭里面,我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结果呛得眼泪直流,但还是呼哧呼哧三下五除二就把饭吃完了,因为那时实在没有什么好东西吃,难得吃上这样的一顿好饭,心里自然非常高兴。和大哥一起教书的一个高个子老师姓莽,给我编了首歌谣,大意是说我“大肚子,黑肚皮……”有一次爸爸来学校探视我,买来4两的新鲜肥猪肉,我们吃得上不沾天下不落地的,不吃还好,吃了还想再吃,在心理惦记了很久。

那时家里实在没有什么吃的,放学回家的路上,我们就经常偷看集体的玉米地里包谷的红缨干了没有,偷偷撕开一个口子查看,只要发现有老鼠牙齿状的玉米粒出来,就会千方百计想办法偷回家烧吃或煮吃。另外还有像青豌豆、青蚕豆之类的东西,统统逃不过我们雪亮的眼睛,我们也毫不客气地摘吃了,完全称得上不管不顾、大快朵颐,一“馋”为快。村里一个小伙子的故事非常好笑,晚上一大伙人到我们家闲坐在火塘边烤火闲聊,嘻嘻哈哈很是热闹,他就趁大伙不注意,悄悄掀开土石扒出一个洞偷偷潜入我家下边装集体粮食的仓库里,偷装在里面等待分配给各家农户的玉米棒子,恰巧被人发现,趁着黑灯瞎火赶快爬出来后,还装模作样地大声高喊:“快来人呀——快来人呀——有小偷在偷玉米”。这事后来好长一段时间就成为一个笑谈。有次大姐给我讲起父亲的故事时说,别看爸爸老实巴交,为了填饱肚子,他也干过偷玉米的事,还差一点被发现批斗。那是在一个月黑天高的夜晚,当他心急火燎背着从地里偷得的玉米跨进家门时,正好被一个来我家串门的大婶看见,他吓得转身撒腿就跑,饿着肚子飞跑着把玉米藏到离家很远的地方,等到半夜三更才再把玉米背回家。如果那个大婶揭发举报的话,在那个年代,我爸爸就一定要挨批斗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妈妈跟我讲,我小时候实在没有东西可吃,她就背着我走到离家十余公里外的三木见讨饭吃,路上正好下起大雪,也算我命大,不然差点就被冻死或饿死。

我读初中的时候,很少有零花钱,星期天除了背一个星期的粮食、蔬菜和干柴外,还要背上四五斤黄豆或玉米,到街上售卖后才有零花钱。那时吃的几乎都是玉米面,很少有大米。假期里,我开始和几个大人去挖茯苓。走得最远的时候,我们要去到离家20多公里外的大山上,风餐露宿,通常一走就是10多天才回家,晚上也是住在大山上的石洞里,或搭简易帐篷在平坦的山地上,“以天当被,以地作床”。挖茯苓是苦力活,需要体力,也需要技术,有时要深挖一米左右,运气好的话,还能挖到一些,这一天就能少费点力,心里自然开心;运气不好的时候,一天筋疲力尽,也是一无所获,一天累得腰酸背痛、腿疼脚麻。有一天运气极好,我刚走到山上,举起铁锹没挖几锄,就像挖洋芋一样,几分钟的时间,就挖到二三十斤,我就高高兴兴背回帐篷休息了。在挖的过程中在茯苓堆里住着一窝蚂蚁,被蛰了好几下,但由于被挖到茯苓的幸福劲冲昏头脑,感觉一点也不疼。

后来条件好转了些,我哥在村里当文书,算得上村干部,手里多少有一点钱。每当街天,我没有零花钱的时候,就假装到回家必经的路上看书,实际上就是等他给我一点钱。他是我们村子里第一个高中毕业生,称得上文化人,自然不会说破,手里方便时就多给些,不方便时就少给点,因为他一家五口人的生活重担都压在他的肩膀上,几乎都要依靠他的收入来维持生活。我老家条件差,父母年龄又大,作为长子也常常依靠他接济,作为大哥,他确实也是不容易的。

我初中毕业的时候考了297分,远远超过师范的录取分数280分,但那时人小不懂事,没有填报师范的志愿,大理卫校的分数又达不到4分,所以我就这样阴差阳错名落孙山了。我哥哥东奔西跑费了好大的劲,才好不容易让我读上了自费师范。4年的师范,除日常开销,每年还要交给学校1万元的学费,那时是80年代末90年代初,4年光学费就交了4万块钱,我大哥为我付出了惨重的经济代价,每每想起,我就觉得特别对不起他。

不读书的时候,我常常跟爸爸一起在山上熬香樟油。白天,把古老或大香樟树的地下茎挖砍出来,用篮子或绳子搬回住处,把它砍成片状,然后把它装入大甑子里,用大火蒸煮,甑子上面放一口大铁锅,引入一股长流冷水,接着又把冷水引出,目的是使锅底保持低温,这样,香樟油就伴随蒸馏水在倾斜的引槽流入盆子里,把水过滤除尽后,就可以用鸡毛过滤分离出香樟油了。为了保持高出油率,即使是大冬天寒风刺骨的晚上,父亲都要陪月亮伴星星和寒风,一晚上至少要起夜烧火三四次。

假期里有一天放牧,我在山上逮到一只蹩脚的野兔高高兴兴地带回家,家人却说不吉利,让我把它放生了。但我回校后,还是出了车祸,至今我脸上的伤疤还若隐若现。4年自费师范毕业,我参加了工作,刚开始工作的时候在金麦教书,是临时工,工资是每月50元,3个月后转为合同教师后分配到长新乡大达村教书,工资增加到130元,后面又增加到150元,工资就这样固定了下来,在长新教了两年书后,调回到宝丰乡石城小学教书,随后调到福利完小,再后来就回老家小地庄教书了。2004年,全县合同教师被清退,我便只好暂时回家赋闲了。

在一师一校教书的时候,工资除维持基本生活开销外,几乎所剩无几,加之还要读大理师范学校函授,生活自然非常窘迫,于是我开辟了一块山地,种上玉米、黄豆、向日葵、南瓜、蔬菜等,还养了30多只土鸡,减少了生活上的一些压力。我寄宿在学校里,学校周围全都是稻田,栽秧季节,蛙鼓齐鸣,是大自然最动听的天籁之音。在这样艰苦的环境里,我坚持每天读书学习,每天深夜坚持工作读书学习到12点以后才休息。雨季,等羊肚菌长出的季节,每个双休日,我都要抽出时间去找羊肚菌,以补贴日常家用,函授3年我没有借过一分钱就这样坚持了下来。这段时间,条件非常艰苦,但精神上是富裕的,利用放假时间,我到大理文化杂志社杨泽文老师处,跟他讨要了一大堆他们文联之间相互交流的杂志,一放学,我就没日没夜地啃读起来,那时工作压力不重,我还发表了不少的豆腐块,为我后来的发展奠定了扎实的基础。那时,工资微薄,根本买不起几本好书,杨老师还特意买书给我寄来刘亮程的《一个人的村庄》和他自己出版的《卑微者最先醒来》等好书,还时常指导我怎样读书和写作,只是我的悟性不高,至今没有写出像样的作品。

2004年被清退后,在家里干农活,主要是砍柴、放牧、做饭等,下田种地的活主要由妹妹和妹夫完成。这样过了两年,尽管生活开销非常节俭,但我清退时的生活补助7000多元还是只剩下3000多元了,入不敷出,我想,这样下去可不行,下一步我该怎么办,我的出路在哪里,于是我谋生了外出打工的念头。

每个月我都要抽时间走20多公里崎岖的山路,到县城投稿一次,这是我20多年来养成的行为习惯,雷打不动,在这最艰难的日子里,我仍然执着追求着我的文学梦。我利用去县城投稿的机会,打探外出打工的消息,正好云龙县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组织符合条件的青年到深圳打工,我便积极报名体检后和40多个老乡去深圳佛岗一家玩具公司打工了。我出发的时候,正是2006年的冬天,凄冷的寒风、萧瑟的风景给我的旅程增添了一抹悲凉。值得庆幸的是,我在上万人的公司里,虽然手脚不够快,但深得各个小组长喜爱,加上我在公司的内部报纸上刊发了文学专版,成为小名人,他们都给我分配较轻的活,所以我的工资在小组里也一直排在前三名,在公司人事部门的关心下,我在1年零3个月的时间里,连续变动了4个部门,并且工作岗位越换越好。

当我从深圳返还故乡时,可爱善良的家乡人为我编撰出一个故事,说我在一个黑砖厂里打工,可怜兮兮的,衣服邋遢,黑不溜秋的瘦成猴状,工资少且相当艰苦。那时村子里还不通电,不通公路,信息资源匮乏,文化生活一贫如洗。我的外出,倒让他们在茶余饭后多了一个谈资,也算丰富了他们的精神生活!

我的母亲在2005年春天去世,她去世的时候,大雪纷飞,枝断叶落,大地银装素裹,和她的子女一起披麻戴孝,我觉得特别对不起她,那时我的条件非常差,没有让她过上一天好日子。得知父亲去世消息的时候,我在深圳刚刚买了手机,等我特高兴给家里报喜问安想再次给他寄钱的时候,大姐夫却告诉我父亲去世这样一个不幸的消息,我的眼泪禁不住簌簌地往下流。父母辛苦一生,却没有过上好生活的福气,我心里特别不好受!我是多愁善感、泪点很低的人,现在,只要看到电视电影或在书本上看到叫爸爸妈妈或读到爸爸妈妈的词语时,我的眼泪就会情不自禁地流下来!

儿时做梦,几次梦见公路通到村子后面的山垭口。2006年,在去深圳打工之前,我还想,故乡5年之内不会通电,10年之内不会通公路,结果在2008年我急匆匆赶回家的时候,故乡不仅通了电,还通了公路,大路小路交织在一起,我差点就认不出自己的故乡,差不多找不到回家的路。那一刻,我的心里是多么激动啊,为故乡的改变而感到骄傲和自豪!现在,公路不仅通到村子后面的山垭口,而且通遍每一座山头上。至于农户那就更不用说了,公路通到家门口,户户有摩托,人人带手机,有一部分人家还买了微型车甚至小轿车,有少部分人家建起了小洋房。家里電视、冰箱、热水器等摆满房屋,房梁上挂满了多年前的火腿,橱柜里装满粮食,屋外鸡鸭成群、牛羊遍地,生活日渐富裕起来了。

我之所以回到故乡,是因为接到团结乡政府一位领导的电话,诚挚聘请我到乡政府做我喜爱的文字工作。原因是当时的党委书记看到我写的发表在《大理日报》一篇叫《特区打工记》的文章后,想给我一个锻炼的机会和平台。工资虽然不多,但机会难得,我欣然允诺。因为,我终于可以回到可爱的故乡了,心情有说不出的激动。归心似箭,所以我就抱着“漫卷诗书喜欲狂”的激动心情,心急火燎地坐上火车往故乡的方向赶。

在乡政府工作了四年半,主要是做宣传工作,重点是写新闻报道、摄影、照相,有时也写一些综合性的材料及理论文章,间或忙里偷闲见缝插针写一点文学作品。最开心的是,2011年,我采写宣传云龙的《魅力诺邓》《鬼斧神工的太极奇观》《虎头山:人来鸟不惊》三篇文章在《人民日报》海外版发表后,获得州县宣传部门总共8000元的奖励。由于我是一个临时工,不好称呼,好在以前当过老师,于是大家就不约而同叫我字老师,我对这个称呼很是受用。我在团结的时候学会了电脑,巩固了知识,提高了技能,锻炼了意志,奠定了我以后较好的发展基础。在团结工作四年半的时间里,换了三茬主要领导,都没有撵我走;群众淳朴、善良、博爱、上进、坚持、厚道、热情、仗义,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难忘的印象,让我在团结度过了一段人生中非常难忘的美好时光!

机缘巧合,2012年深秋的一天,公安局的电话突然打到我的办公室,他们问我愿不愿意到公安局锻炼,我是敢闯敢试的人,于是几乎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下来。在2012年的10月,我又到县公安局政工室打工,还是做宣传工作。公安局人才济济,他们在工作生活中都给我许多的温暖和关爱,我从他们身上学到了许多做人的优秀品质,一生受用。

2013年12月31日,我迎来了我终生幸福的收获季:这一年,经过20年的努力,我终于通过考试转为一名公办老师;这一年,我结束了20年天南海北坎坷颠簸的辗转打工路,终于有了相对稳定的工作,这是我一生的梦想和追求。到现在,我已经转正满5年时间了,但我还是不相信这是真的,有时感觉好像还在做梦一样。这也许是我经历的事情太多,人生道路太坎坷的原因吧,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体会不到这种滋味的。我的一个熟人朋友说我有自卑感。“有得也有失,你应该感谢自己特殊的经历,你不平凡的经历注定了你不停的奋斗历程,假如一帆风顺的话,你就不可能拥有如此丰富的精神财富。”在夕阳余晖的一次漫步闲谈中,好友不经意间对我说出这番经典的话语。

现在回故乡,看到村子里的垛木房是越来越少了,随之而起的是一院院错落有致的“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崭新的大瓦房甚至是平顶房,一院比一院漂亮。旁边种满红花绿树,墙壁上是精美的民族文化墙,还建起了文化活动场所,袅袅的蓝色炊烟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热水器、电视机、电冰箱等家用电器。房屋四周,核桃树、花椒树郁郁葱葱,玉米、白芸豆、苦荞茁壮成长,还有一块块的重楼、金银花等经济作物,有的还养起了野猪、野鸡之类的特色养殖。时常从院子里传出阵阵爽朗的欢笑声,电视里播放着轻松愉悦的综艺节目。故乡真的是变化太快了,真的让人快认不出来了。

从1973年至2019年,46年弹指一挥间。我从呱呱坠地的幼儿成长为阅历日渐丰富的中年人。在艰难的生活中吃了许多的苦,也品尝到了人生的许多幸福和甜蜜。

我的家在农村,我的根在农村,即使有一天我从山高林密的故乡一路跌跌撞撞地来到城市谋生,看看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我照例会深深热爱着自己的故乡。我欣赏艾青的诗句:“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现在,我为经常穿行在城市与乡村之间而感到高兴,我体味到城市的豪华热闹与便捷,也体验着农村的溫情善良与朴素。环境的磨练让我健康茁壮成长。新年崭新的一天开始,彤红的太阳正从东边徐徐升起,金光四射。我相信,故乡的明天会更加美好,故乡定会迎来更好的发展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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