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任红
有时候,我觉得苏轼和达芬奇有几分相似,他们同样是画家和工程师,同样受到帝王的供养,同样拱卫过权力的中心。但他们又极不同。且不说文艺复兴与北宋朝廷政治语境的不同,东西方对画家的态度也不同。正如汉学家高居翰对中国画家的理解,中国画家的画作更多被视为是情操的陶冶,是政务之外的余暇,是林泉高致,是超以象外,绝不能也不必成为谋生的手段。中国画家的职业化道路到元明以后才逐渐明朗。
林语堂戏说苏轼是天生的火命,为官时日,不是在治水,便是在抗旱。苏轼是天生的工程师。到过西湖的人,都看过美丽的苏堤。苏堤将水利工程和美学品格完美结合,与三百年前的白居易所筑白堤辉映成趣。黄仁宇评价说:“中国传统政府以具有美术观念的人才为官僚,有其用心设计之奥妙,虽说两人同在西湖出名也算事出偶然,但其注重环境之保养与生态学则已胜过一般官吏。”
除了杭州苏堤,还有一道并不出名的徐州苏堤。熙宁十年,苏轼任徐州太守。到任后的第三个月,黄河决口。“泛于梁山泊,溢于南清河”,黄河夺泗入淮,抵达了徐州城。苏轼带领军民抗洪四十五天,黄河乃退,重归故道。次年二月,苏轼在城东完成木堤计划。后人为缅怀苏轼,也把他带领民众抢筑的长堤称为苏堤。
元佑六年八月,苏轼以龙图阁学士,知制诰兼侍读,外任颍州。半年内,苏轼在颍州水利上做了三件大事。叫停八丈沟,疏浚清河,疏浚颍州西湖。绍圣元年,幼主亲政,苏轼流放岭南。他协同几位惠州的首脑为惠州建了两座桥,一座在河上,一座在惠州湖上。惠州疫病流行,他还约一位相知的道士,设计了一套引山泉进惠州的系统。在山泉处建一座石头水库,用五根引水管将水引入惠州的另一座石头水库。引水管可采用惠州盛产的大竹管,接口处用麻绳敷紧,外涂厚漆防水。每一段竹管开一小孔,用竹撅堵上,以方便水流不通的时候检视。琼州疫病流行,他说服乡民掘井,将井水作为饮用水。百姓争相效仿,掘井蔚然成风。而苏轼亲手开挖的第一口井,也被百姓称为“东坡井”,今天仍然能在海南儋县的东坡书院看到井的遗迹。
徽宗即位,苏轼被特赦。他上路北返身故,再也赶不回他的京城。他的诗却如曼妙铃声,犹在车边萦响:“我性喜临水,得颍意甚奇。到官十日来,九日河之湄。吏民笑相语,使君老而痴。使君实不痴,流水有令姿。绕郡十余里,不驶亦不迟。上流直而清,下流曲而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