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歇尔·托里
生死攸关
这是莫西湖小镇一个星期六的早上,天气凉爽,空气清新。
在一所房子的阁楼里,柯贝西正在她自建的实验室里忙碌着。她的黑色长发好久没洗了,乱蓬蓬、很夸张地立着,乍一看,就像她不小心把手指捅进插座而触了电似的。她的鼻子上还架着一副圆框眼镜。
柯贝西从显微镜上抬起头。她眯着眼睛盯着显微镜的时间太长了,这会儿都有点对眼了。“和我想的一样。”她咕哝着,在实验记录本上草草记录着:
我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假设正确。
它们还活着。
柯贝西“啪”的一声合上了记录本。(严肃认真的科学家通常都是“啪”的一声合上记录本的。)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
“这里是柯贝西和老咪的办公室。”她接起电话,顺手把铅笔往耳朵上一架。
你瞧,这就是柯贝西。她最热衷的就是科学。老咪是她的搭档。(同时老咪还是她最好的朋友。)他们一起做事,做的都是正经的大事。他们的名片是这样印的:
柯贝西和老咪
科学侦探
欢迎随时致电我们: 0451-8267822
他们已经运用绝妙的科学知识和侦探技巧破了很多案子。柯贝西和老咪是五年级学生中最棒的科学侦探,没有什么案子能难倒他们。
“柯贝西在吗?”电话那头的人问道,“是柯贝西吗?”
“我就是。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白晶晶。”白晶晶是柯贝西的同班同学。就像柯贝西痴迷于科学一样,白晶晶对猫咪情有独钟。她爱猫,而且人人都知道她家里养了好多好多的猫。每天她来上学的时候,身上都粘着一层猫毛。有一回她咳着咳着,居然还咳出一团猫毛来。
白晶晶说:“我——我遇到了一个可怕的大难题。”
“对于柯贝西和老咪来说,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大难题。”柯贝西用最具专业人士风格的口吻说道。
然而,白晶晶并没有说类似于“那太好了!”或者“我正好有个难题!”这样的话,反而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哭啊哭啊哭啊哭啊哭啊哭啊哭啊哭,哭个不停!
柯贝西赶忙运用起最流行的安抚情绪失控者的科学技术。她说:“哎,哎!”又说:“好了,好了。”10分钟以后,她的电话听筒都快被白晶晶的泪水浸湿了,白晶晶才止住哭泣,开始讲述她的难题。“是我的猫咪,皮皮。”白晶晶抽着鼻子说,“它不吃东西了。”
“你找过兽医了吗?”
“我爸爸说不让我再请兽医了。(鼻子一抽一抽的。)我有18只猫,爸爸说如果我自己不能照顾它们,那就把它们全都送到动物收容所去。爸爸对我的猫猫们烦得不得了。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找谁帮忙了。(鼻子又一抽一抽的。)也许……也许还有杨不凡吧。”
“天哪!”柯贝西心里叫道。一听到杨不凡的名字,她差点没从凳子上摔下去。如果她不接手这个案子,那么白晶晶就会走投无路,病急乱投医,去找她的竞争对手——杨不凡!
杨不凡很可能会跟白晶晶说一些吓人的话,比如:“别瞎费劲了,傻ㄚ头。皮皮没救了。”然后照样收她50块服务费。
杨不凡跟柯贝西和老咪一样,也是个科学家。可他是一个坏蛋科学家,更像是一个疯子科学家。实验指导书上往往写着不要这样做,或不要那样做,可他根本不予理会,照做不误。如果实验指导书上写着“把你弄乱的实验用品收拾好”,杨不凡是绝对不会动一根手指头的,而是全留给他妈妈去收拾;如果实验指导书上写着“不要把你的小妹妹当成测试对象”,呃……这话还不如不说的好。
杨不凡的名片是这样印的:
杨不凡坏蛋疯子
科学家
(比柯贝西和老咪厉害)
欢迎致电在下。白日或晚间皆可。0451-8785444
柯贝西可不能让杨不凡接手这么重要的一个案子。“不用怕,白晶晶。柯贝西和老咪马上前来营救!”
她立即拨通了老咪的電话:“这件事生死攸关,一分钟也耽误不起。我们得去白晶晶家。两分钟后我来接你。”
“明白。”
奶奶的礼物
电话挂了。
实际上,柯贝西到达老咪家用了2分6秒。
老咪像一阵风似的从房子里跑出来,他从来不浪费一丁点时间。老咪是个搞科学的自然学家,做事绝不拖泥带水。
“早上好,柯贝西!”老咪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老咪。”柯贝西回道。
柯贝西把白晶晶的猫咪的悲惨状况详详细细地告诉了老咪。“这可是猫命关天的事,”她说,“猫咪皮皮不吃东西了。”
老咪点点头:“你说的完全正确,柯贝西。这事刻不容缓。直奔白晶晶家,要快!”
老咪刚到白晶晶家门口就绊了一跤。(对于老咪来讲,绊一跤或者摔个跟头早已是家常便饭了。)柯贝西把他扶起来,帮他掸掸身上的灰。说真的,这么好的搭档上哪儿找去啊。他俩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白晶晶家门前,按响了门铃。
白晶晶立即出来开门。她看上去确实是一脸悲伤,鼻子红彤彤的,还在流鼻涕,两只眼睛也泪汪汪的。好多只胖乎乎的猫咪在她腿边绕来绕去,喵喵地叫着,还有几只则趁她开门的时候哧溜一声跑到门外去了。
“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白晶晶。”柯贝西说。
“哦!(抽泣。)我还以为你俩永远都不会来了!”白晶晶拉着他俩进了客厅,指着一个角落说,“可怜的皮皮裹在毯子里呢。”
“你往后站,白晶晶。”柯贝西说,“这儿交给我们吧。”
柯贝西和老咪打开毯子,猫咪皮皮就躺在那儿。它看起来瘦得皮包骨头,几乎就剩身上那层毛了。
“嗯,它最后一次进食是什么时候?”柯贝西小声问道。
“那差不多是一个星期以前的事了。我甚至尝试喂它最喜欢的老鼠饼干,可是看来无论我往它的碗里放什么东西都没用,它什么都不吃。”
“它为什么要躺在毯子里呢?”老咪问道。
“我想可能是它觉得那样舒服吧。”白晶晶回答说,“毯子是上星期六寄到我家的,是我奶奶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一打开它,皮皮就钻进去了,舒舒服服地依偎在里面,再也不肯出来。可现在,现在,它都不吃东西了——哦!(抽泣。)———我就更不忍心把这毯子拿走了。”
“至少它还有个舒舒服服的安乐窝可以睡觉。”老咪说道。
柯贝西点了点头。对于一只正在饿肚子的猫来说,没什么比舒适更重要的了。她用手指揉搓了一下那条毯子:“很柔软。”
“这是奶奶用安哥拉兔毛织成的。”白晶晶抽了抽鼻子,用纸巾擦了擦眼睛,“奶奶从来不随便送我礼物,她给我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猫食在哪儿?”老咪问道。白晶晶指了指一个铝箔馅饼盘子。老咪蹲下来,掏出放大镜仔细检查。这个盘子放在地毯上,距离皮皮有两米远,里面放满了猫食。“食物显然是很充足的。”老咪下了结论,站起身来。
“猫没有理由绝食啊!”柯贝西对老咪的话表示同意,“这案子越来越令人费解了。”
“确实啊,柯贝西,确实令人费解。”
大吃一惊
就在这时,皮皮从它的毯子里爬出来了。它的毛根根倒竖着。柯贝西和老咪看着皮皮缓慢地向它的猫食盘靠近,它的两只耳朵都平平地伏在头上了。两米……一米……近了……更近了……只剩最后两厘米了……
突然间,猫毛炸得满屋子飞!
噗!
“喵呜——”
只见皮皮猛地一转身,像一道闪电似的从盛着猫食的铝箔盘子旁跳起,噌地从柯贝西和老咪身边蹿过,一头猛地扎回了毯子里,活像是一个浑身长毛的、风驰电掣的火车头。它那副张牙舞爪、眼大如铃的模样简直太吓人了。
“哦,好可怜啊,好可怜的皮皮啊。”白晶晶失声痛哭,“它一直都是这样,一直这样!哦!天哪!”
“真奇怪。”老咪说。
“这倒真让我好奇了。”柯贝西说着,把眼镜向上推了推,“不要害怕,白晶晶。我们还不至于无计可施,科学家老咪和我要返回实验室去做进一步分析。”
“哦!天哪!”
“我们得把皮皮带走——”柯贝西说。
“还有这条毯子——”老咪接着说。
“另外还有猫食盘,连同里面的猫食——”柯贝西补充道。
“这些东西在我们做分析的时候都需要。”老咪最后把话说完,“我们在24小时之内应该能出具报告。”
柯贝西和老咪等着白晶晶哭完,又听她擤了好几下鼻子,才从她家告辞出来。皮皮被裹了起来,像个小婴儿一样。老咪把它放在自己的腿上。“回实验室!”他喊道,“要快!猫命关天呢。”
他们回到柯贝西的实验室以后,柯贝西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来来回回地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他们要找的那个章节:“猫饿肚子的分析:如果你的猫不吃东西,而它又在安哥拉兔毛毯子里睡觉,你该怎么做。”
柯贝西大声朗读了这一段之后,她和老咪把脑袋凑在了一起。“我们把情况再回顾一遍。”柯贝西说。整个上午,他们把所有情况又回顾了一遍,并且交流了他们各自的观察发现。(好的科学家彼此之间经常要交流各自的观察发现的。)
最后,柯贝西说:“依据我们的观察,我得出了一条假设。”
柯贝西阐释了她的假设以后,他们立即开始着手检验这个假设。(任何一个好的科学家都会告诉你,假设仅仅是基于事实做出的比较有把握的猜测。)他们埋头忙碌,一直忙到柯贝西连头发都开始根根倒竖起来——这时他们的假设终于得到了证实。“和我想的一样。”柯贝西一边说着,一边把铅笔架在耳朵上。她拨通了白晶晶的电话:“是我,柯贝西。我们已经有答案了。来实验室跟我们见面吧。10分钟之后见。”
白晶晶在9分58秒之后出现在他们面前。
“真准时。”柯贝西说。
“我们也没有时间可以浪费。”老咪说道,还看了看他的手表,“这可是猫命攸关的大事,你知道的。”
他们让白晶晶坐在一个凳子上,并递给她一盒纸巾。她擦了擦泪眼,又擤了擤鼻子。“你们能救得了它吗?还有希望吗?”
柯贝西点点头说:“当然有希望。请科学家老咪来为你解释一下吧。”
真相大白
老咪用他的小木头教鞭重重地敲了下黑板。“请注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是由一种叫作原子的极其微小的粒子构成的。想象一下,你有一枚一分钱的铜币,你把它分成两半,再分成两半,再分成两半…… 你就一直这样分啊分啊分,直到你把它分成了小得不能再小的铜粒子时,那个粒子就是原子了。这时,如果你还想继续分割铜原子,它就不能算是铜了。”
“说得好,我可没法说得像你这么好。”柯贝西赞扬道。
“总之,”老咪继续说道,“原子里含有很多叫作质子和电子的微小粒子。质子是带正电的,而电子是带负电的。”
“大多数时候,白晶晶,”柯贝西解释道,“物体含有相等数量的质子和电子,因此物体本身是不带电的。”
“但是,”白晶晶说,眼泪又开始涌出眼眶了,“这和我那可怜的小皮皮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就要说到这个问题了。”柯贝西回答说,“老咪,你来讲吧?”
“好的,柯贝西。皮皮在那条安哥拉兔毛毯子里睡觉的时候,电子从毯子上转移到了皮皮身上,它的毛里聚集了好多的电子——”
“你知道,白晶晶,”柯贝西补充道,“安哥拉兔毛是很容易流失电子的——”
“这就使得皮皮身上有了多余的电子。”老咪说。
白晶晶倒吸了一口气。“好可怜啊,好可怜的皮皮!没有吃的不说,身上还沾了那么多的电子!哦,我想我又忍不住要哭了!”
白晶晶抽了一张又一张纸巾来擦眼泪、擤鼻涕,老咪便停下来等着。(因为老咪不像柯贝西那么有耐心,所以这一阵等待对于他来说还挺不容易的。)老咪抱起双臂,脚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地面。等到白晶晶最后像按汽车喇叭那样响亮地擤了一下鼻子之后,老咪说:“我们接着讲?我刚才说了,皮皮身上带了太多的电子。其实,这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可坏就坏在那个铝箔馅饼盘子上了,因为铝是强导电体。”
“铝箔盘子确实很容易导电,真的。”柯贝西强调说。
“所以,”老咪说,“无论何时,只要皮皮过去吃东西,电子就会从它的鼻子上飞速地跑到——”
“跑到那个铝箔馅饼盘子里——”柯贝西说。
“没错,这就会产生一种类似于闪电的反应,”老咪最后说道,“这叫作静电。皮皮是遭受了电击。”
“也就是触电。”柯贝西说。
老咪又用小木头教鞭重重地在黑板上敲打了几下。“这和我们平时穿着袜子在地毯上拖着脚走,或者用手去摸门把手会被电到,是一样的道理。简单地说,就是触电。”
“哦,呜呜嗚!可怜的皮皮!难怪它不吃东西了。”白晶晶抽泣着说,“原来竟然是我在折磨它!”她一连抽了六张纸巾抹眼泪、擦鼻涕。末了,她说:“那现在怎么办啊?”
柯贝西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很简单,真的。”
“啊?”白晶晶擦了擦眼睛。
“不要再让皮皮睡在那条毯子里了,另外,用一个玻璃盘或塑料盘来替代那个铝盘。”柯贝西总结道,“这样就能让电子停止流动,皮皮也就没事了。”
白晶晶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其实,如果要用科学的语言来形容,应该说她的眼中如同有火花闪过,亮晶晶的。(可能那一刹那,她的眼睛里正好流过一串电子呢,这可说不定。)“真的吗?”她大叫道,“就是这样而已吗?”
“就是这样!”柯贝西和老咪异口同声地回答。
白晶晶从凳子上蹦起来,拥抱了他们两个。“哦,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我真庆幸我没有去找杨不凡!你俩救了我家皮皮的命!我要告诉所有的人,你俩有多么了不起!”
“我们只是辛苦一天而已。”柯贝西说。她递给白晶晶一张他们的名片。“有事随时给我们打电话。”
那天晚上,柯贝西在自己的实验记录本上写道:
案子破了。
皮皮是遭受了电击。
得到了两张猫咪表演秀的免费门票。
全款已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