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2019-01-14 02:39迟宝华
科普童话·神秘大侦探 2019年12期
关键词:小敏量子

迟宝华

瞬间传送

我站在那台机器前,心跳得厉害。它闪烁着冰冷的蓝光,像一副立起来的棺材。我的妻子小敏站在舱室内,微笑着对我说:“别紧张,拿出副总裁的范儿来。”一道刺眼的光芒闪过,舱室内瞬间充满了烟雾。不一会儿,烟雾散尽,里面空空如也。旁边的监视器显示,小敏已经出现在另一端机器的舱室中。

“快来啊!”她通过摄像头,冲我招手。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小敏就从A市到达了2000千米外的B市。

早在2020年,时空扭曲技术就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利用虫洞原理,穿过一张肉眼看不见的“膜”,人可以超越空间的限制,瞬间到达目的地。

5年之后,基于此原理的传送装置开始试运行。2030年,也就是10年之后的现在,飞机彻底被淘汰。一台台传送装置取代了登机口,机场也被重新命名为传送站。虽然价格并不便宜,但它因为足够方便快捷而成为大家出行的首选交通工具。依靠它,小敏才能够在相距甚远的工作地点和家之间自由穿行。而我却从未乘坐过这东西,尽管这样的坚持对我的工作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因为需要我出席的场合,我总是比别人到得晚一些。如果不是小敏近乎偏执地鼓励我去体验一次瞬间传送的便利,我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去碰那玩意儿。

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总觉得它不靠谱。

莫名的恐惧

验过票之后,我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来到一个舱室前。一阵莫名的凉意袭来,我再一次停下了脚步。

“您是第一次乘坐吗?”工作人员问我。

“对。”我点了点头。

“有些紧张?”

“嗯。”

“擔心有不好的感觉?”

我没有吭声,抬起头看了看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脸上挂着职业微笑,只是眼神有一些迷离。

“请进吧!”他开口道,“祝您好运!”

我深吸了一口气,迈进冰冷的舱室。舱门关闭的撞击声让我的心猛地一沉,仿佛在这一瞬间与整个世界隔绝了。

“请目视前方,挺胸抬头,等待系统扫描。”舱室内响起温柔的女声。现在人工智能的声音已经和真人毫无区别,却仍然让我感到冷冰冰的,很不舒服。

一道黄光在我的头顶上方亮起,从上至下缓慢地扫过我的身体,温柔的女声再次响起:“扫描完毕,准备传送。3、2、1…”

“等等,不是时空穿越吗?为什么要扫描人体……”我刚要说话,耀眼的蓝光亮起,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几秒钟后,我睁开眼睛,看到舱室外的所有工作人员都用震惊的表情看着我,就像是见到了外星人。而旁边的监视器显示,另一个“我”从B市的机器中走出,拉住小敏伸出的手。

“我就说完全不必紧张吧。”扬声器里传出了小敏的声音。

“哈哈,对啊,这东西还真方便呢。”另一个“我”说。

我呆若木鸡。

崩塌的世界

咣——

刚才引导我进入舱室的小伙子抄起旁边的椅子,狠狠地砸向我的舱门。而其他工作人员似乎刚刚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纷纷手忙脚乱地拿起电话。

“传送机好像出故障了……”

我听见离我最近的一个女工作人员对着电话说。

“哗啦”一声,舱门被打碎了。我大脑一片空白,像个木偶一样被那个小伙子拽着往门外跑去。

“乔建,你干什么!”一个貌似主管的人堵在门口。

乔建一拳打在对方的脸上,那个人捂着脸蹲在地上,口齿不清地喊道:“保安,抓住他们!”

整个大厅警铃大作。

我从不知道这个地方竟然有如此多的保安。他们一拥而上,把我们团团包围。如果不是我曾经学过散打,我和乔建无论如何也没法摆脱潮水一般涌来的保安。我们跑到外面,躲进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回头看去,荷枪实弹的特警居然已经在短短几分钟内到达。

变故发生得太快,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严重到需要动用特警来处理。而且,出现在B市的那个“我”是谁?

我来不及思考,跟着乔建在人群中闪转腾挪,终于在背街处的一个下水井边停了下来。

乔建左右看了看,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钩子一样的东西,麻利地挪开下水井盖,催促道:“快跳进去!”

天大的谎言

我们躲在下水井中,听着一辆辆警车呼啸而过。好久之后,四周才恢复平静。

乔建长出了一口气,说:“估计他们现在都到山上去了,没有人会想到我们躲在这里。调取监控录像也需要时间,我们暂时安全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的机会,我赶紧问。

“你没看见吗?B市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你,而原本的你还在A市。”

刚才那段噩梦一般的经历再次涌入脑海,我感到天旋地转。几个小时前,我还是凯恩斯集团的副总裁,和漂亮的妻子过着让人羡慕的生活。转眼间,我就成了被特警追缉的落魄之人,躲在又脏又臭的下水井里不敢露面。

“你知道为什么吗?”我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问道。

“所谓的瞬间传送其实是个天大的谎言。”乔建说,“如果时空扭曲技术真的实现,那么我们回到过去,去到未来都不是问题,绝不应该仅仅局限在瞬间传送这件事上。”

“你是说,虫洞理论是假的?”

“虫洞理论是真的,但传送装置是假的。瞬移的人不是被传送过去,而是在量子级别被复制了,在目的地复制了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那个人拥有和你完全一致的身体和思想记忆,完全不会意识到自己是个‘新生儿,只会认为自己成功瞬移了。”

“这样的话,岂不是每次复制都会生成一个新的我,这个世界不就乱套了?”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我实在无法相信。

乔建冷笑了一声:“呵,如果瞬移的过程不只是复制,而是复制加销毁呢?”

我感到浑身发冷:“所以——我本应该被销毁?”

“对,如果不是设备故障的话。”

可怕的真相

凭借从井盖上的小孔射下来的微弱光线,我看到乔建正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紧盯着我,让我无所适从。

“所以,你必须要被灭口,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必须被灭口。”乔建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好像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情。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和杀人有什么区别!”我再也压抑不住满腔的愤怒,大声喊道。

“对你来说,这的确是个悲剧。”乔建面无表情,“但对你的复制人来说,这却是美妙至极的经历。他会在享受便捷出行的同时,赞美科技的强大。你想象一下,人类只需要在月球上安装这样一个传送装置,按一下电钮就可以瞬间把宇航员‘传送到月球,原本虚无缥缈的月球殖民计划不就马上实现了吗?在如此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没有人能把持得住。传送机为什么会这么快推广?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高唱赞歌而听不见任何怀疑的论调?没有人关心你的死活,他们只要自己不去坐那玩意儿就行了。”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个世界上岂不是大部分人都是复制人了?”我越想越害怕,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对,没有坐过传送机的人就跟几十年前没坐过汽车的人一样少得可怜。”乔建的声音骤然低沉,“所以你无法想象,当我得知你从未坐过传送机的时候心情有多复杂。”

小敏!我突然想到妻子,猛地推开乔建,想要打开井盖。

“你干吗?”乔建拉住我。

“我要告诉小敏,别再去坐传送机了。”

“你被吓糊涂了吗?她被‘传送过多少次,你数得清吗?而且,她是不是复制人重要吗?百分之百的复制让她對你来说就是你的妻子,没有任何区别!”

我的手停在空中,浑身瘫软。

“是啊,的确没有区别……所以销毁和复制才变得无关紧要吗?复制出来的人是我吗?如果那个人是我,我又是谁?……”我从未想过,“我是谁”这样的哲学问题有一天会变成现实问题。

“嘘——”乔建做了个手势,示意我向上看。

井盖上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人发现了我们。

无法回头

我和乔建屏住呼吸,贴在井壁上,看着井盖被一点一点地挪开,再挪开……

突然,一道强光射了进来,晃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好在下水井并不深,我猛地跳起,搂住那个人的脖子把他拉入井中。早已准备好的乔建用一块板砖狠命地砸在对方的后脑勺上。对方闷哼一声,抽动了几下,不再动弹。

乔建的残忍吓了我一跳,这样娴熟的动作很难让人相信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职员。我捡起手电筒照向被打倒的那个人,他侧着脸倒在污水里,鲜血汩汩地从头上冒出。

“这里不能待了。”说着,乔建便跃出了下水井。我也赶忙爬了出去,尽可能轻地合上盖子。

“我们去哪儿?”我的思绪有些混乱,不知道该不该跟上他。

“先找个能躲起来的地方再说。”乔建的身影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像个黑色的幽灵。

“那我们就此分别吧!”我停住了脚步。

“为什么?两个人在一起总比一个人强。”乔建说着,突然转身逼近我,“你是不是想回去找机会干掉你的复制人?”

很显然,乔建比我想象中聪明得多。

“不是。”我说,“我只是不想让你陷入麻烦。”

“因为当你那么做了之后,作为唯一知道真相的人,我必须死,对吗?”乔建说。

我无言以对。

“你不会成功的!”乔建的语气十分肯定。

“为什么?”我的心一沉。

“你以为他们会对这一切没有预案?”乔建说,“否则他们怎么敢全城抓人,而且保证不会抓错人?”

“够了!”乔建像先知一样地对我说教,这让我有些反感。说完,我便沿着街道,摸黑向自己的家走去。乔建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跟在我的身后。

另一个“我”

没想到,我走到小区门口,刚好看到另一个“我”和小敏站在一起。旁边停着一辆警车,警察用一个类似扫码机的东西对着另一个“我”的眼睛扫描了一下,确认他并不是要抓的人之后便离开了。另一个“我”随即和小敏紧紧地抱在了一起,看上去无比恩爱。而且,小敏看另一个“我”的眼神似乎要比之前看我的眼神炽热得多。也许这是我的情绪所导致的错觉,但不可否认的是,我既尴尬又愤怒,突然有了一种可怕的感觉,用一个成语来形容就是“鸠占鹊巢”。

自己的妻子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就这样占据了我的房子,占据了我的人生,而那个男人从某种意义上说却是我自己。但是,既然警察可以通过设备辨认出那个男人和我的区别,就说明复制并不是百分之百相同,我们之间还是有差异的。这个差异是什么,差异有多大——他们真的对自己的处境毫不知情吗?

眼前的这个世界变得愈发陌生起来。

“你在想什么?”看到我在发呆,乔建问我。

“没什么。”我苦笑着摇摇头。

“你肯定在想,今天警察排除了你的那个复制人的嫌疑,那么你可以找机会把他干掉,这样你就能回到你的人生了,对吗?啧啧,你太低估他们了,他们每隔几个星期就会……”乔建一边说,一边把玩着手里的“钩子”。

你是谁

白天乔建熟练地用“钩子”拉开下水井盖的画面像电击一样让我浑身打了个激灵——他好像早知道传送机会坏,提前安排好了那个下水道作为躲藏地点一样!

我一把揪住乔建的衣领,怒气冲天:“你到底是谁?”

“放轻松,放轻松……”乔建高高举起双手,“我就是个普通的小职员。”

“为什么你那么清楚警察会做什么,就好像一切的预案你都知道?”

“我只是心思缜密而已。”乔建面不改色。“你自己相信你说的话吗?”我强压下怒火,松开了他。

“好吧。”乔建后退了几步,摊开双手,“我的确没有告诉你全部,但你要相信,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是为你好。”

黑夜让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一种巨大的被欺骗感油然而生。

从所谓的“传送故障”开始,我像个傀儡一样被乔建拉着走,所有的理论都是从他的口中得来,从未在其他地方得到任何佐证。所以,我凭什么相信他的话?

“你不相信我没关系,但眼前发生的事不是幻觉吧?世界上又出现了一个你是真的吧?”乔建问。

我无法回答他。

“所以,除了相信我,你还能做什么?”乔建追问道,“你想要一辈子被追杀?”

“不要再说了!”我捂住耳朵,头疼欲裂。乔建停了停,又说:“明天,你们公司在越秀广场有个商业活动,很多业界名流都会到场。你的复制人会上台演讲,到时你只要冲上台去和他站在一起,向大家说明所有的情况,势必会引起社会舆论的广泛关注,引起巨大的动荡。局面越乱,你活命的机会就越大。你不能依靠任何人,只能依靠你自己——这是你唯一的生机!”

“我会被一枪毙命,引起的舆论关注会成就你,或者你们的事业。”我的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清。“你说什么?”乔建问。 “我没有被正确传送不是个意外,对吗?”我提高了音量。“对,你是我们选择的。”乔建点点头,“你知道,一个从未使用过传送机,有一定社会影响力的人并不容易找,而且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你是个混蛋!”“别这么说。”乔建扯了扯嘴角,“如果你没有被我们选中,传送机就不会被破坏,你现在已经被销毁了!”“我要知道所有的一切!”“别执着了。”乔建转过身去,“知道太多,对你并没有好处。你只需要知道自己的任务是戳穿一个巨大的谎言、造福全人类就行。我们会尽量保护你,就像今天保护你逃出传送机一样——至少,在你说出真相之前。”“之后呢?”“至少有活的机会,不是吗?”乔建笑了笑。

残酷的现实

我从混沌中醒来,眼前一片昏暗,头顶上不断传来脚步声,耳边还充斥着各种音响发出的噪声。

我想起来了,自己正躲在舞台下面。我不知道乔建背后的势力有多大,至少可以买通看守舞台的人,让我从深夜躲到现在。

几分钟后,我就要站出来公布有关传送机的真相了。那将是个值得纪念的时刻,但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并不关心。乔建说得对,我是为了我自己,这是我唯一能活下去的机会。

“有请凯恩斯集团副总裁杨锐程先生上台讲话。”

台下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掌声过后,台上的那个“我”开始演讲了。我知道他要说的每一句话,因为那篇稿子是我三天前用两个小时写出来的,里面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忆犹新。

我打开了早已准备好的话筒,刺耳的尖啸声瞬间响起。台上的那个“我”停顿了一下,继续所谓的“演讲”。我在台下,比他提前半秒说出同样的话。

“这话筒怎么有这么大的回音?”台上的“我”终于忍不住发出质疑。

而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一边继续演讲,一边走上舞台。炙热的阳光照在我的身上,好像下一秒就要着火似的。

果然,台上台下都骚动了起来。另一个“我”盯着我,让我意外的是,他的表情不是看到另一个自己时应有的不可思议,更像是被打断讲话的不悦。

“你不要震惊。”我尽可能温和地对他说。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

“也许大家会很奇怪,舞台上为什么会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在这里,我要向所有人公开一个天大的秘密,那就是——所谓的瞬间传送并不是时空穿越,而是量子级别的复制与销毁。你们可能不太明白,但没关系,你们只需要知道,当你成功被‘传送的那一刻你就……”

“保安,把这个疯子弄下去!”另一个“我”脸色阴沉地发号施令。

他为什么会这样说?此时的他应该万分恐慌才对。为什么他的反应和我预想的完全不同?!

“我是疯子?我是你啊!你难道没有发现我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吗?虽然我现在脏了点。”我走过去拉起他的手。

“你给我照照镜子,谁跟你长得一样!”另一个“我”嫌恶地甩开我,好像碰到了什么要命的东西。

小敏跑了上来,掏出纸巾擦拭他手上的污渍。“小敏,你不认识我了吗?”我哆哆嗦嗦地靠近她。“你走开!”小敏像见了鬼一样地躲着我。

眼前发生的事情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料,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我把目光投向台下,四处寻找着乔建,却完全找不到他的影子。

他骗了我!

我踉踉跄跄地跑下台,巨大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我的身影——一个肮脏的、满脸胡子的、看起来足有四五十岁的邋遢男人。

这不是我……不对,只是看起来不像我而已,他的确是我。另一个“我”和小敏不可能认不出来,除非,他们是故意的!

我刚要转回头去,后脑却被猛地一击,所有的意识瞬间消失……

真正的答案

再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传送机舱内。

“欢迎回来。”熟悉的温柔女声在耳边响起,没有丝毫感情,“销毁程序即将启动。在这之前,作为第一个经历传送故障的人类,你有提问的机会。”

我张了张嘴,嗓子却疼得厉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已经知道你的疑问。”那个声音说,“请排除杂念,用心聆听,你只有五分钟时间。”

“世界上最小的生物是什么?你是否思考过这个问题?”那声音问。

我轻轻摇了摇头。“这很正常,其他地球人也一样。”那声音说,“即使你思考过,也不可能相信会有小到量子级别的生物。所以我们在2012年来到地球时,你们的惊讶程度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如果不用利益诱惑,比如传授你们时空扭曲技术,我们不可能这么快取得你们的信任。贪婪就是你们人类的原罪。当第一个人走进传送机的时候,他绝不会想到自己将在扫描后的下一秒死去,而另一个城市的传送机则会生产出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个体。”“量子……复制?”我使劲吐出几个字。

“那是乔建的理论,但他骗了你。”那声音依旧温和,“不过这并非他的本意。因为他不知道物质的本源,也不知道无规律振动的波是不可能被复制的,更不知道百分之百复制出一个同样的人是不可能的。”我無法理解那声音表达的意思。“你不必理解,你只需要知道,量子复制没有人能办得到,我们也不行。我们可以通过扫描制造出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肉体,并像从电脑中读取信息一样读取你们的记忆,却不能复制你们所谓的‘灵魂。我们能做的是,当一个空白的肉体被生产之后,一个同胞读取他(她)原来的记忆,然后占有那具身体,融入你们的社会,慢慢地替换掉所有人类,去享受从大毁灭到现在,几千年来再未享受过的各种感觉,去看,去听,去呼吸,去感受所有的一切。

“可惜,占有你们的肉体之后,我们就失去了原本拥有的真正的瞬间移动能力。如果我们想要旅行,就要销毁肉体,然后在目标地生产一具新的肉体,我们的本体就可以瞬间移动过去。所以,传送机只是肉体的销毁与生产机。瞬间移动是我们自己的本领,和任何机器无关。

“现在,你明白了吗?”

“你们是怎样瞬间移动的?”我问。“基于量子纠缠的超距作用。”那声音说,“你不可能理解,那两个粒子都是我们本体的一部分,而且你只剩下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所以建议你问一问其他更有价值的东西。”

“地球上大部分人都被替换了?”我每说一个字,嗓子都疼得要命。

“对,包括你的妻子。”那声音说,“否则,她怎么会那么想让你去乘坐传送机呢?她真正的爱人要使用你的肉体迎接等了几千年的重逢……”

“你们这些强盗!”我怒吼着。那天晚上小敏看着另一个“我”时的炽热眼神重现在我的脑海中,一切都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你们也是强盗,我们只是做了和你们在4万年前对原始地球人做的同样的事罢了。”那声音陡然提高音量,我眼前的蓝光愈发强烈起来。“等等,你说什么,4万年前?”

“时间到了,销毁程序启动中,3——”“4万年前发生了什么?!”

“2——”

终结时刻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烟消云散的那一刻,但这个终结之时却始终没有到来。蓝色的闪光逐渐黯淡,直至彻底熄灭,整个房间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我试探性地推了推舱门,结果毫不费力地打开了,同样可以轻松打开的是房间的大门。

借助应急灯的微弱光线,我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巨大的实验室中。许多穿着白大褂的人倒在地上,眼睛无神地睁着,好像被抽走了灵魂。

我花了好长时间才走出这个像迷宫一样的实验室。外面的阳光依旧强烈到让我几乎无法睁开眼睛,耳边满是汽车碰撞的巨大声响。

一辆失控的大客车腾空而起,车厢里的乘客没有丝毫的挣扎,一个又一个双目无神的人像破布袋一样从车厢中飞出来,和地面、建筑物猛烈地碰撞着,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大街上浓烟滚滚,到处都是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人。如果不是偶尔有几个人尖叫着跑过的话,没有人会否认这座城市已经成为一座死城。

经历了一个多小时的混乱,整个城市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

一些大型车辆驶上马路,许多人从车上走下来,抱住那些不断尖叫的幸存者耳语着什么,待他们情绪稍微平复之后,便拉着他们的手走进汽车。

我看见乔建站在汽车旁边,用一如既往的迷离眼神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也看见了我。

回家

“你一直在利用我,对吗?”回家的路上,我问乔建。

乔建笑着回答:“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我以为上台演讲的效果会真的如你所讲。”

“对,我是骗了你。”乔建说,“我只是没有告诉你,你的这个行为会救了全人类。你的逃跑吸引了所有量子人的注意,他们对你的演讲严加防范,却疏忽了对电视台的管控。几个小时前,卫星转播的特殊电磁波扰乱了他们的振动频率,消灭了地球上的所有量子人。量子人太过自负,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作为千万分之一的幸存者,我们早已经在地下苦苦寻找对付他们的方法。”

我掏出钥匙走进家门,另一个“我”和小敏正端坐在沙发上,双目无神地看着早已没有信号的电视。

我突然有一种无法名状的同情,几千年的分离只换来了短短两天能感受到彼此,然后就永远地消逝了。

“他们的数量实在太多,处理起来太难了。我们只能寻找幸存者,搬往早已准备好的地下避难所,等他们的尸体腐烂分解后,再回到地面上重建地球。”乔建说。

“嗯。”我应和着。“你好像有些悲伤。因为你的妻子?作为地球人的救世主,你有权力把这具皮囊带到地下,聊胜于无,是吧?”

“你们也是强盗……”那个声音突然开始在我的耳边回响,让我完全忽略了乔建刚才的话。“量子人说,我们在4万年前对原始地球人做了同样的事,这是怎么回事?”我问。乔建一愣,继而笑了笑,说:“你真是问对人了,我是少数选择保留那段不堪回首经历的回忆的人的后代。而大部分人都选择了丢弃那段记忆,抛弃掉拥有的一切,选择作为人类开始新的生活,并借此希望地球能走上一条不同的路。”

我们是谁

“不堪回首的经历?”

“你认为人类是怎么来的?”乔建反问我。

“单细胞生物进化成了多细胞生物,经过千万年的优胜劣汰演化,最终人类从猿人进化而来。”我已经习惯了他的作风,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他的问题。

“呵,达尔文的进化论?”乔建的口气有些轻蔑,“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一切都是按照进化论演化的,第一个单细胞生物为什么会出现?寒武纪为什么会出现一次有悖于进化速度的生物大爆发?智人为什么在短短几万年内拥有今天的科技?为什么在宗教神话中人都是神创造的?为什么在世界各地的历史遗迹中都曾发现穿着宇航服的陶俑或壁画?在原始智人的眼中,神到底是什么?”

我被乔建这一长串质问搞得头昏脑涨,无言以对。

“是我们帮助其中一支智人迈进了新时代。虽然和那些量子人的方法不同,但效果是类似的。”乔建说。“你是说,我们也是……”

如果是灾难发生前,我会对乔建的话嗤之以鼻,但现在眼前的一切却让我不得不信。

“对。”

“我们是怎么做的?”

“你知道杜鹃吗?”乔建说,“杜鹃在别的鸟巢里生下自己的蛋,把原来的鸟蛋推下树摔碎。而我们则是把自己植入到受精卵的DNA序列中,替换掉原始智人的大脑和思维,和人类的身躯彻底融为一体。所以,量子人说得没错,我们都是强盗。”

“那我们到底从哪里来?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又是什么?”我问。

乔建看着我说:“因为大部分人选择了遗忘,所以天文学家不会告诉你,除了地球之外,太阳系还有一个比地球美得多的宜居行星,它就是金星——至少在4万年前是这樣的。20亿年前,我们在金星上建立了远比现在地球发达的文明社会,并在姊妹星上种下生命的种子,像看着宠物一样看着它们一点一点地进化……直到酸雾把金星完全笼罩的那一天。”

“酸雾?为什么会有酸雾?”我又不明白了。

黄昏,太阳把它最后的一丝光芒洒向大地后便彻底地消失在地平线中。

乔建微微笑了一下,望着天空中那颗最亮的星星,不再说话。

这一刻,我终于读懂了他的眼神——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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