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博物馆主题展览学术研究与设计实践亟待破解的关键问题

2019-01-14 11:13朱幼文
自然科学博物馆研究 2018年4期
关键词:展品博物馆概念

朱幼文

一、问题的提出与研究的意义

主题展览(又称“主题展开型展览”)的概念引进我国已有约20年,它本应有助于解决我国部分科技博物馆展览中“有科学知识,缺科学文化”[注]“科学文化”包括科学精神、科学思想、科技与社会的关系和科学的认识论、方法论、价值观。的问题。但实际情况如何呢?

国内某些科技博物馆展览设计文件中的“展览主题陈述”:

A基础科学展厅——以基础科学知识和基本科学原理为基础,选取既能体现科学自身魅力所在,又容易与艺术相结合的展品,选择适当的线索进行链接,集合成若干个富有主题的展项,调动适当的艺术化的展示技术和手段,尽力展示科学的特有神奇魅力。

B基础科学展区——分为序厅、中央活动区和科学主题区三大部分,以互动展品为主,演示了物理、数学、化学和生物等学科的基本原理、基本规律和典型现象。

C交通展区——通过合理地设计内容框架,利用合适的展示技术和展示手段,创造一个能展现各种交通状况的互动性情景,让观众在情景中理解科技对交通、生活的影响,激发观众利用科技去改善我们的生活质量。[1]

再看部分国际科技博物馆的展览主题:

日本国立科学博物馆“生命进化”展厅有两个主题,“环境变迁对物种进化的选择性作用”和“一切科学的发现与结论必须来自对自然的考察与科学实验”。[2]第一主题是进化论的核心观点之一,是科学的进化观、生命观;第二主题是科学的认识论、方法论、价值观。

荷兰阿姆斯特丹市新大都会科学中心“技术:工具的制造者”展区的主题描述:探讨人类作为工具制造者的本质,以及他们通过使用工具来和身边世界互动及改造身边世界的能力。技术“使世界尽在掌握之中”——技术扩展了人的自然能力并为实现人类的最终目标和使世界适应人类的需要创造了条件。[3]该展区的主题是“技术使世界尽在掌握之中”,即“科技改变世界”,甚至可延伸至“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从上述对比,不仅能看出哪个是真正的主题展览,并可想见展览科学文化内涵和科学教育/传播效果的高下。这其中,既有学术概念的问题,也有展览策划与设计的实践问题。因此,对主题展览的研究,既有重要的学术价值,也有紧迫的实践意义。

二、相关基本概念问题

(一)主题展览、展览主题的概念是什么?

什么是展览主题?2011年笔者曾对科技博物馆、企业的16个展览设计团队进行了调查,所得到的回答虽措词不同,但均可归纳为“展览选题”或“展示内容范围”。[1]

根据商务印书馆《现代汉语词典》的解释:所谓主题,是作品中所表现的中心思想,是作品思想内容的核心。中国科技馆研究员王恒指出:科技博物馆的展览都是表现一定的科学内容,因此展览也应该是由一系列相关的科学概念组成,并由概念形成主题。[4]

据此,我们认为:所谓展览主题,是展览表达的核心思想;作为科普展览的主题,是展览所表达的核心科学思想和科学概念。[1]

这里所说的“科学概念”,相当于国际科学院联盟提出的科学教育“大概念”[注]参见:Wynne Harlen.科学教育的原则和大概念[M].北京:科学普及出版社,2011:1-8.和美国《K12科学教育框架》提出的“跨学科概念”“学科核心概念”[注]参见:谢绍平,董秀红.美国新《K-12科学教育框架》解读[J],外国中小学教育,2013(3):55-61.。

浙江大学严建强教授、复旦大学陆建松教授曾提出“信息定位型主题展览”的概念,其定义是:

信息定位型主题性展览,不同于以艺术欣赏为目的的文物艺术品类展览,是有着明确的主题贯穿统领,以实物、图片、造型艺术(如模型、沙盘、雕塑等)、信息传播装置(如多媒体、幻影成像装置等)的结合为载体,以信息传播为主导目的的博物馆展览形式。这种展览不满足于向观众展示展品、传授知识,而旨在向观众传播展品所特有的信息价值、展品组合所表达的特定主题,产生一种观念上的影响。[1]

借鉴“展览主题”和“信息定位型主题展览”定义,我们曾对主题展览的概念做如下描述:

所谓主题展览,是以向观众传递特定的主题思想(某种思想、观念或概念)为目的、以该主题思想为核心并贯穿和统领全部展示内容及展示物(展品、辅助展示装置、环境装饰)的展览。主题展览不以展示物观赏或知识传授为主要目的,而旨在引发观众产生理性思考,感悟某种思想、观念或概念。在主题展览中,展示物是信息的载体,它所传递的信息是为表达展览主题服务的。[1]

前面列举的国内某些科技博物馆展览主题陈述,并没有明确的核心科学思想和科学概念,因此并非真正的展览主题,而是展览的内容和选题,上述展厅、展区也并非真正的主题展览。

展览选题,是展览策划设计人对于展览内容的设想,它与展览主题是不同的概念。中央电视台已故著名电视编导陈虻曾说:

你在拿到一个选题的时候,必须认识到选题和对选题的把握是两回事,必须明白选择了选题不等于选择了主题……一个选题的主题可以有好多呢,选择什么样的主题,这就叫智慧,代表一个片子的智慧含量。[6]

(二)主题在展览中有什么作用?

20世纪80年代以来,国际科学教育目标已由以传授知识为主,转变为“知识与技能、过程与方法、情感态度价值观”等更多、更高层次的目标;国际科学传播目标,也由以普及科学知识为主,转变为重在传播科学的认识论、方法论和价值观。与此同时,国际博物馆界也产生了“主题展览”的概念。

需求是事物发展的根本动力。主题展览概念的产生,本身即是博物馆响应社会对于科学与文化教育/传播需求变化的产物,也是博物馆教育目标和功能发展与提升的反映。

日本国立科学博物馆“生命进化”展厅的第一主题相当于生命科学的“学科核心概念”,第二主题相当于“跨学科概念”;荷兰新大都会科学中心“技术:工具的制造者”展区的主题也相当于“跨学科概念”。上述主题,统领展览全部展示内容及展示物所表达的信息,给展览赋予鲜活的灵魂和深刻的内涵,使科学教育/传播效果远远超出了科学知识层面。这不正是我们深化科技博物馆展览的科学内涵、改变“有科学知识,缺科学文化”的现状、增强科学教育/传播效果的追求吗?这就是推行主题展览的根本出发点。

(三)主题展览与学科分类、编年史展览是什么关系?

日本学者丝鱼川淳二从展览目的与观众动机的角度提出三种不同的展览类型:

欣赏型展示——展示“物”,这些物具有珍稀、古、美等属性,这些物谁都明白,并且看过之后有愉悦感。

理解型展示——展示“物”,以理解为目的,“物”具有与“欣赏型展示”同样的感性因素。比起“欣赏型展示”,观众看了展示之后可以对“物”达到理解,并且由于展示具有系统性,使观众可以有进一步的收获。

思考型展示——它在包含“欣赏型展示”和“理解型展示”特点的同时,能够引起观众进行深度的思考。[7]

借鉴丝鱼川淳二的展览分类,我们从所追求的展示教育效果出发,将展览分为:器物观赏型展览、知识传播型展览、主题展开型展览。严建强、复旦大学陆建松教授提出的观众评价展览三层次标准“好看,看得懂,启发和感悟”[8]也可看作是展览设计追求的效果。将上述展览类型和展览评价标准进行对比,会发现其对应关系(参见图1):

图1 展览分类、展览评价标准对应关系示意图

“启发和感悟”与当代科学教育的顶层目标“情感态度价值观”相对应,这是新时代赋于科技博物馆的使命。如果还局限于传播知识层面,展览的教育价值就未能充分实现,我们的使命就尚未完全履行。而这一使命的履行,需通过主题展览来实现。

学科分类、编年史是根据展示内容结构的分类,它与以展示动机分类的器物观赏型、知识传播型、主题展开型展览不是一个分类体系。学科分类、编年史展览既可以有主题,也可能无主题。日本国立科学博物馆“生命进化”展厅就是一个编年史结构的主题展览。

(四)“故事线”与“知识链”是不是同一概念?

展览中“故事”的作用是:通过故事形象化地诠释科学原理、科学文化,并拉近观众与展览、与科学的距离,引起观众的思想、情感共鸣。因此,展览中的“故事”应是反映自然演化、科技发展、科学家科学探索过程、科技与社会关系的“真故事”,应是有角色(包括人、拟人化的动植物或其它角色)、有情节、有矛盾冲突、有科学内涵、有情感的“故事”。

“故事线”是由具有逻辑关系的多个故事串联起来(比如,最后一只象龟“乔治”的故事→古多尔研究非洲黑猩猩的故事→中国保护朱鹮的故事),以表达特定主题和科学概念的展示内容脉络,它可以帮助展览实现“情感态度价值观”这一当代科学教育的高层次目标。

“知识链”则是由具有逻辑关系的多个科学原理组成。比如:教材中的知识点循序渐进、由浅入深,系列化、体系化,显然构成了“知识链”。但科学原理本身并不具备故事情节、矛盾冲突和情感,不一定表达科学文化、科技与社会或人与自然的关系,也难以实现“情感态度价值观”这一当代科学教育的高层次目标。显然,“知识链”与“故事线”不是一回事。

主题展览要表现科学文化的深层次内涵,“故事”和“故事线”是经常使用的有效手段,而“知识链”却难以起到这一作用。

在实践中,把“故事线”等同于“知识链”,往往会导致“故事线→知识链→展品堆砌”的误区,弱化了展览的教育效果。这一后果,已被许多展览设计的实践所证明。

三、展览主题策划中的两个问题

(一)科普展览主题与核心科学概念、科学教育/传播目标之间的关系

我国小学和初中《科学课程标准》中,“科学知识”“科学探究”“科学态度”(初中为“科学态度、情感与价值观”)“科学、技术、社会与环境”的目标均表达了特定的科学概念。[注]参见教育部2011年颁布的《义务教育初中科学课程标准》、2017年颁布的《义务教育小学科学课程标准》。目前学校的规范化教案中,各层次科学教育目标的表述都应有明确的科学概念。

前述日本、荷兰科技博物馆展览的主题,包含了该展览所要表达的核心科学概念,同时体现了该展览的顶层科学教育/传播目标。因此,展览主题应是特定科学概念和科学教育/传播目标的特殊表述形式。一个没有特定科学概念和科学教育/传播目标的展览,实际就是没有明确主题的展览,其科学教育/传播效果会如何?可想而知。由此可见,展览所要表达的核心科学概念、所要实现的顶层科学教育/传播目标,即是提炼该展览主题的依据。

除了国际上提出的科学教育“大概念”和“学科核心概念”“跨学科概念”之外,还有一些重要的科学概念(特别是关于科学精神、科学思想、科学方法、科技与社会,或科学的认识论、方法论、价值观等方面的科学概念),它们均是我们选择和确定展览所要表达的核心科学概念的依据。

(二)主题展览前期研究的必要性与任务

从日本国立科学博物馆“生命进化”展区的两个主题可以看出:展览策划者对于生命进化的过程、原因及其人类的认识过程具有深刻的认识和理解,这些深刻的认识和理解不是“拍脑袋”就可以产生的,须以广泛而深入的前期文献研究为前提。要使展览具有更深刻的主题、更具启发性的科学文化内涵,就需进行广泛而深入的文献研究。更新改造后的东莞鸦片战争博物馆展览虽是文史类的展陈,但其深刻的历史文化内涵与主题,同样反映了该馆广泛而深入的前期文献研究成果。而在我国许多博物馆的展览设计过程中,前期文献研究往往被忽视、被省略、被走过场了,这是导致展览主题苍白空泛、展示内涵肤浅的重要原因之一。

图2 博物馆的信息通信过程模型[9]

严建强教授的“博物馆的信息通信过程模型”(见图2)表明了展陈信息研究、传播的过程及博物馆人在其中的工作。在这一模型中,“系统N”是指博物馆的藏品、展品原型及相关文献资料等素材;“信息通道1”是博物馆人对素材进行搜集、研究并转化为展览的过程;“系统M”是指展览及其教育活动等;“信息通道2”是指博物馆展览内涵信息的传播过程;“系统V”则是指展览及教育活动的受众。这其中,“信息通道1”既包括博物馆人对素材(系统N)进行文献研究的过程,也包括将研究成果转化为展览(系统M)的策划设计过程。由此可见,没有前期广泛深入的文献研究,展览的策划与设计就缺少了丰厚的资源。

2006年,时任中国科协书记处书记程东红为中国科技馆新馆建设提出了文献研究的四项任务。以此为基础,根据近年来与严建强、陆建松、王恒等学者交流获得的启发,并结合笔者展览设计的实践与思考,将展览策划阶段前期文献研究的主要任务归纳为以下五点:

①相关领域自然演化或科技发展的历程、现状和未来趋势及其中的重要发展阶段和里程碑性标志,为认识自然、科学发现和技术发明作出重要贡献的代表性人、事、物;

②中国或特定地区最能反映上述自然演化或科技发展规律的典型案例,中国或特定地区为该领域认识自然、科学发现和技术发明作出的重要贡献及代表性人、事、物;

③上述认识自然和科技发展过程中所体现的科学方法、科学精神、科学思想;

④上述认识自然和科技发展的历史、社会背景及科技与社会、自然的相互关系,在中国或特定地区的具体表现和典型案例,当代人最关心的科技与社会、自然关系问题;

⑤该领域的国内外科技博物馆展示情况,相关展示教育资源的现状、来源及“展品化”的可能性。

不论是标志性的自然演化、科学发现、技术发明事件,还是科技发展过程中的科学方法、精神、思想,抑或是其背后的科技与社会关系,都表明或蕴含了特定的科学概念。文献研究的根本任务就是发现事物发展的规律、趋势、相互关系及其中最重要、最具教育和启发意义的科学概念,为明确各级教育目标、提炼各级展览主题打下基础;同时,积累典型案例和素材,选择适当的人、事、物及其故事和展品,为表达上述科学概念打下基础。

如不能找到最有教育价值的科学概念,主题策划就如同“无源之水”;如不能找到最典型、最有表现力的案例和素材,主题表达就如同“缘木求鱼”。由此可见前期文献研究的重要性。教育界有一句名言:“要给学生一杯水,教师要有一桶水”。展览要给观众“一杯水”,展览策划和设计者必须有“一桶水”。这“一桶水”,须通过文献研究成果的积累而获得。

四、主题展览内容、形式设计的几个问题

(一)如何通过展示内容设计表达主题

当我们完成了文献研究并由此确定了展览所要实现的科学教育/传播目标与科学概念、提炼出相应的展览主题之后,如何通过展示内容表达主题,就成为下一步的主要任务。这一阶段须探讨的学术与实践问题有:

1.展示内容与展览主题的关系,如何根据展览主题选择展示内容

严建强教授在题为《构建有意义的叙述》的学术报告中曾有一段形象的描述:

从“珍宝匣”到“讲故事的大教室”: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国际博物馆的一个重要变化是“从物到事”——将孤独和片断式的“物”用一个主题和故事线串联成“有意义的叙述”,用文化遗产讲述一片土地和人民的故事……用主题串起各个文化碎片,提出问题,用实物证明,最终做出来的是一个有机整体,而不是大拼盘。[注]摘自严建强2014年10月在大连“科普场馆主题展览高峰论坛”上所做学术报告《构建有意义的叙述:信息定位展览的特色及其实现》PPT。

《黄河大合唱》由光未然作词,主题是“保卫黄河、保卫华北、保卫全中国”,分为“黄河船夫曲”“黄河颂”“黄水谣”“河边对唱”“黄河怨”“保卫黄河”“怒吼吧黄河”七个乐章。如果孤立地看前五个乐章,似乎均未直接表达主题。但依次展开的各个乐章起、承、转、合,脉络清晰,从黄河儿女不屈不挠勇于挑战的精神、中华民族的摇篮与辉煌文明、黄河两岸富饶美丽、日寇入侵背井离乡、遭受欺凌家破人亡、奋起抵抗保卫家乡等不同侧面,为最后形成高潮、点明主题,起到了非常好的铺垫作用。这就是作品各部分内容与整个主题的关系。

2.“讲故事”“故事线”对于表达展览主题的作用

在一些科技博物馆展厅中,罗列了许多以表达科学原理知识为主的展品,但相互之间未能建立起有机的联系,其知识是碎片化、拼盘式的,犹如科学知识的“珍宝匣”。一个展览的真正主题,应体现特定的核心科学概念,而这一类科学概念往往是相对抽象的、难以形象化的,它蕴藏于自然演化、科学发现、技术发明的过程和背景之中。这个“自然演化、科学发现、技术发明的过程和背景”,就是生动表达主题的“故事线”,就是避免科学概念抽象化、说教化的“有意义的叙述”。

国内某科技博物馆的某展区,依次展出了英国物理学家汤姆逊发现电子、英国物理学家卢瑟福发现原子核、丹麦物理学家玻尔运用量子理论解释原子结构、德国物理学家海森堡创立量子力学矩阵力学方程的内容及展品,已构成了“知识链”。如果用一条“故事线”串联上述科学家及其发现、讲出“四位科学家是四代师生,且均是老师对学生有发现提携之恩的特殊师生,又都是学生改进甚至颠覆了老师的理论或假说”的故事,就可生动地揭示“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亚里士多德)的科学求真精神,并具有了鲜明而深刻的展览主题。

3.如何在展览中“讲故事”?如何构建展示内容脉络、叙事结构、逻辑关系?

严建强教授主持设计的常州博物馆“龙腾中吴——常州历史文化陈列”采用串联的编年史结构,但不是简单的通史。该展览通过“季札挂剑”“茶山境会”“毗陵屯田”“苏东坡最后的归宿”“纸城铁人”“不屈的滩簧”“毗陵古驿”“青果雨巷”等典型故事,将常州地域文化的品格、特质及其生成过程、历史原因形象生动地表现出来,并引发观众的联想和思考。

东莞鸦片战争博物馆展览的第一部分“鸦片战争前的中西世界”,颇有深意地设计了两条并列的“线”:一条是自15世纪末哥仑布航海起至鸦片战争前英国发生的社会、政治、经济、产业、科技大变革;另一条是从15世纪初郑和下西洋到“康乾盛世”的中国社会与经济。这种展示内容、展品和展览空间上的叙事结构,构建了鲜明的对比关系,使观众意识到:鸦片战争虽然尚未爆发,但战争的结局和中国将要沦为列强半殖民地的命运几乎已经注定了——“落后就要挨打”,但当时中国“落后”的不仅仅是武器装备,更是整个国家和社会。这种对比的叙事结构,在该展览中多次被运用,并产生了很好的观众认知效果。

西班牙巴塞罗那海事博物馆“7艘船,7段口述史”展览选择了多个独特的切入角度,由历史上的7个人物(大航海时代的航海绘图员、16世纪被海盗掠走儿子的家庭主妇、18世纪与英国海战惨败的西班牙海军将领、19世纪被蒸汽轮船淘汰的帆船老船长、20世纪初远洋邮轮上的厨师长、现代水上运动器材经营者、当代港口吊车女司机)作为主角和叙事的切入点,讲述了7个小故事。它不仅使观众的注意力由“物”(船舶及其它航海展品)转移到了“人”及其历史、社会背景上,勾勒出展览所揭示的“大时代”样貌,感知展览中各个主人公所处的时代变局;而且使观众得以窥探与航海有关的普通人生活,并获得了更广泛的知识和更深刻的启示。该展览总体上是按年代顺序的串联叙事结构,但7个小故事本身是“蛛网”结构,7个人物均处于叙事的中心,由他(她)构建起那个时代各种人、事、物和社会的关系。这7个人物、7个独特视角,显示出展览设计者独特的匠心。[10]

如何通过讲好自然演化、科学发现、技术发明的故事以表达深刻的主题?上述案例都是通过讲故事表达社会、时代大背景和深刻思想文化的生动案例,它们在以下三个方面为我们提供了借鉴:一是故事内容的典型性,二是切入点的选择,三是叙事结构的构建。遗憾的是,目前还难以列举出更多国内科技博物馆主题展览中“讲故事”和“故事线“的优秀案例。

(二)如何通过展示形式设计表现主题

展示形式,包括展品、辅助展示装置、展示环境等。在主题展览中,展示形式设计须探讨的主要文献与实践问题有:

1.展示形式与展览主题、展示内容是什么关系?

还以《黄河大合唱》为例:“黄河船夫曲”取材于船工号子,节奏鲜明的合唱;“黄河颂”借鉴西方颂歌的形式,男中音独唱;“黄水谣”是民歌风格,曲调悠扬的合唱;“河边对唱”采用民间小调,叙事性对话的男声对唱;“黄河怨”花腔女高音独唱,如泣如诉;“保卫黄河”“怒吼吧黄河”则是气势磅礴的多声部混声大合唱。从中可以看出冼星海在作曲过程中,均选用了最适合表现各乐章内容的曲调风格和演唱形式,有力地表达了整部作品的主题思想。作品形式为表现内容、表达主题服务,这也是展示形式与展示内容、展览主题应有的关系。

2. 抽象的展览主题、展示内容、科学概念,如何通过展示形式设计使之展品化、具象化、形象化?如何有效地进行展览叙事?

科技博物馆展出的大部分展品,是人类认识自然、科学发现、技术发明的对象、成果或工具。这些展品及其呈现的现象,包含着以下三层次信息:展品本身科学技术现象和原理的信息;科学家们对其进行科学探究的信息,包括探究过程中所体现的科学方法、科学精神、科学思想等;该科学发现、技术发明的历史背景及其科技与社会、人与自然关系的信息。[11]

科学家的科学考察、科学实验、技术发明都是经历了一定过程的,探究中的科学家与同行、与社会形成了复杂的关系,这些“过程”和“关系”本身可能就是有深刻科学内涵的“故事”;同时,上述科学探究是在野外、实验室、厂房等特定环境下进行的,这就为通过展示环境设计,给观众营造一个像科学家一样进行探究、获得发现的学习情境提供了依据。如果我们不是简单地采用“知识裹糖衣(科学性、知识性+趣味性、参与性)”的方式设计展品,不是从单纯追求艺术装饰效果出发设计展示环境,而是通过展品与环境设计来还原再现科学探索的过程与情境,就可能使深层次的科学内涵得以具像化、形象化。

20世纪20年代末、30年代初,美国经历了一场空前的经济大萧条。当时的社会学调查表明:在大批房屋空置的同时大批失业者无房可住,反映出当时社会的尖锐矛盾。在博物馆中如何使这些枯燥的数据变为可视化的展览?为此,美国历史博物馆设计了一个场景:冬日的黄昏,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房屋一眼望不到头。所有房屋均黑着灯,唯有近处一间房屋有灯光,窗外挂着一个牌子,上写“本房屋待租售”。一个头戴红帽的非洲裔小女孩踡缩着孤零零地坐在这户房屋门前的台阶上。在一片灰冷的街景中,观众视线聚焦于小姑娘身上:为什么这么多空置的房屋,小姑娘却无处安身?漫漫寒夜即将降临,小姑娘到哪儿去避风躲雪?[9]这既是一个使展示内容展品化、情境化的杰出创意,也是展览叙事的成功案例。

在主题展览的内容设计、展品设计和环境布展设计中,教育学的做中学(Learning by Doing)、探究式学习(Inquiry Learning)、体验式学习(Experiential Learning)、多感官学习(Multi-sense Learning)、情境学习(Situated Learning)、情境教学(Situational Approach)、基于问题的学习(PBL)和叙事学中叙事结构、叙事方法等理论和方法可为我们提供具有启发和指导意义的借鉴。既然展览是科技博物馆科学教育最重要的载体,衡量科普展览水平高低的最重要指标是其科学教育的效果,我们就没有理由不运用教育学的理论和方法来研究展览并指导设计实践。

本文提出的一些观点可能不正确、也不重要,笔者希望通过“抛砖引玉”,引发读者关注和梳理主题展览中亟待解决的文献研究与设计实践问题,并进行深入研究和实践探索,以提升科技博物馆的展览设计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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