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宏涛
(河南省邓州市戏曲工作室,河南 邓州 474150)
豫西越调又称“苦越调”、“南阳大越调”,是一个古老的稀有剧种。目前,我国越调戏分为两个流派,即豫东越调和豫西越调。豫东越调在业内称作是越调的“上路调”,豫西越调则被称作“下路调”。“豫西越调”和豫东越调相比,最突出的特点有三:一是早期多用D调,后来兼用降E调。二是长期保留了“起腔”的特点,即以假腔演唱的传统“花腔”,属于真假腔结合的演唱风格。三是主要伴奏乐器以“象鼻四弦”为主弦。
“豫西越调”到底起源于什么时代,自清末至今,一直有人在不断地查根寻宗,也一直存在着争议。
翻阅诸多关于戏曲研究的资料,包括当代戏剧家马紫晨所著《河南越调》和霍林生等撰写的《戏曲文化》等,越调戏的起源可归纳为以下六种说法:一、春秋时期越国的范蠡是古邓国人,他携妻西施归隐故乡,西施把在吴国时思念故国所唱的哀婉“小调”传布在邓州一代,当时邓州人称为“越调”,后来渐渐演变为越调戏;二、古代音乐“诸宫调”中,有一个曲调叫做“越调”,由它不断演变演唱成越调戏;三、它是由唐代名曲《霓裳羽衣》中的一段曲牌渐渐演变成的。参考明朝嘉靖年间进士李蓘(gǔn,今内乡人)的一首诗《社戏》,上写道:“乡戏名越调,犹是唐宫曲……楚廷多魅魑 ,愁杀伍子胥。”;四、明末“‘中州弦索’已滥觞南北”(见吴梅村《绥寇纪略》)由是清末民初之张嘉谋曾在《南阳府志》中批曰:“盖今所传越调、南阳调亦起于是时云”;五、崇祯十五年戏剧家傅一臣所著《苏门啸》杂剧卷二《卖情扎囤》第三折中曾明确记述了“越调戏”的对白:丑白,做便免做,你我总是越调,不比昆腔。取音律全要腔板紧凑,唱和接换,锣鼓帮扶,最忌悠长清冷,我唱你接,你唱我接。净白,劳小惜打一板,拿锣来,我打锣……由此丑净对白,可以佐证明代的戏曲演员常唱越调戏了。六、“越调”除为“月调”之音讹传而成的,是梆子腔大家族中的一支,也是“南阳梆子”的变体,诞生在清乾隆、嘉庆年间。
下面,以严谨的态度,对越调的起源和发展进行详细地探析。
众所周知,在南北朝时期,已经流行“钵头戏”,就是戴面具和大头帽子,来打狮子。这些“钵头戏”与越调戏也有着同根共祖的血缘关系。在解放前后的越调戏的舞台上,还经常出现“打狮子”。南北朝的钵头戏则是由“俳优”演变而成的艺术形式。打狮子多是为统治者歌功颂德,辟邪取悦。
史学家和戏曲研究者都认为在唐朝以前的艺术表演还不具备戏曲的基本形式,无非是歌舞和曲牌的演唱杂耍,没有戏曲的人物,没有戏曲故事,没有戏曲板腔。
唐代乾宁年间(公元894——898年),段安节著《乐府杂录》一书里,论述燕乐二十八调时,第一次提及“越调”。宋代王博撰写的《唐会要》中,宋代文学家、书法家欧阳修和宋祁合作撰写的《新唐书·礼乐志》中,也都先后提到“越调”。他们提到的“越调”是指“调高”或者“调式”,也就是至某首曲子的调子高的意思,或者是调子高的部分。《宋史·律历志》中记载“黄钟商为越调”。朱子在《仪礼经传解》一书说:“无射清商俗呼越调”。宋代的沈括在其撰写的《梦溪笔谈》书中曾写道:“黄钟商用九声,与黄钟宫越调同”,都是把越调作为“调高”或者“调式”解释的。
然而,越调戏在当时的曲牌唱法也是有证可考的。如前面提到的明朝进士李蓘《社戏》里的诗句:“乡戏名越调,犹是唐宫曲……”。这已经清楚地表明明朝时已经有了越调戏的存在。也可以理解为明朝的越调戏是从唐宫曲牌演化而来的。唐宫曲究竟是什么曲子呢?宋代王灼撰写的《碧鸡漫志》中说:“案(唐)明皇(李隆基)改《婆罗门》为《霓裳羽衣》,属‘黄钟商’,时称‘越调’,即今之越调曲也。”由此可见,越调戏和《霓裳羽衣》是一脉相连的。
《宋史·礼乐志》记载:皇宫之中,负责礼乐的大晟乐署,把《霓裳羽衣曲》集录起来,编入《混成集曲谱》中,每当皇帝举行春秋三大宴会、招待辽国使臣时,演奏的十八调、四十八曲的第七个即是越调曲牌。宋太祖乾德年间的教坊里,“大曲十八”,“曲破二十九”,“琵琶独弹曲破十五”,“小曲二百七十”等,都是“越调”的曲牌。宋代的中央乐团叫作“钧容直”,里面有一位乐手叫士守程,还保存有《霓裳羽衣曲》,其人当时还能演奏《霓裳羽衣曲》。
唐代诗人严纵,在《听惠澄上人吹竹》一诗中写道:“秦僧吹竹闭秋城,早在梨园称主情。今夕襄阳(距邓州60公里)山太守,座中流泪听商声。”惠澄上人就是惠澄和尚,曾是唐宫梨园乐工,安史之乱中,从京都长安逃到襄阳避难,栖身于襄阳城西的建峰寺庙(明代更名为真武庙)里。今天的襄阳的庙堂音乐中,还能听到唐朝“法曲”于越调戏极为相似的乐句和旋律来。试用《霓裳羽衣中序第一》曲谱与襄阳越调的《怨东京》调的曲谱相比较,不难发现两个共同之处:其一,它们的主旋律都是“1·6”;音域为“6——1”;其二,它们的第六音节与第七音节都是半音,与现在越调相同,尤其在音域方面格外明显,只不过音高、低和快慢节奏不同而已。
总的来说,越调在唐朝多以“歌舞剧”的艺术形式存在,并不停地向前演变着。
到了宋金期间,一大部分越调的歌舞形式渐渐和“科白剧”结合混血了,也就逐渐形成“杂剧”。也就是说,邓州越调到了宋朝,进入“杂剧”形式了。其演出场地多是堂会,或者是就地演出。但是越调傀儡剧就更是“千姿百态”,十分盛行了。南宋时期,南戏叫“戏文”。北宋时期,南戏(南曲)也叫杂剧。金国叫“院本”。
宋初还有“低宫调戏”,就是把十二宫调随意结合起来,演唱一个故事。“低宫调戏”中自然有“越调”存在了,当然还有其它宫调。如流传下来的董解元的“低宫调”《西厢记》和刘知远的低宫调戏。甚至到解放前还有低宫调戏风格的戏还在演出。
越调戏搬上舞台时间,是宋、金时期。有《乐府杂录》为证。其上面说,舞台正面前面十人,后面十人。只唱一曲,反复演唱。毕则散队。演唱的叫“传踏”(近似于今天的合唱)。男队叫“小儿队”,女队叫“女弟子队”。以此为证,加上山西侯马发掘出金代“陶制舞台”,足以说明,古老的越调戏,至少是在宋金时期正式搬上了舞台。
宋金时期,有“北胡南越”之称。金人把南阳卧龙岗称为“越岭”,就是要南下,誓要统一整个天下的意思。当时,金人称越调戏为“越剧”。当然不是后来南方的越剧了。金人或者元人南侵,把北方杂剧艺术以及北方乐器传播到中原邓州和南方。越调“四弦”,就是由北方乐器“胡琴”和“火不思”混装制成的。也就是说,越调四弦是宋金元时期诞生的,并被越调戏一直沿用到今天。
当时的邓州属于南宋境地,襄阳、邓州都有宋军重兵把守,岳飞曾先后两次到邓州布防指挥。根据地方志书记载,当时在宋军和驻军襄阳的兵工厂有不少“影戏班”(皮影戏),也称作“钧容直”(辞海注释:钧,调也)。演唱的曲名叫《东京调》。这个调门,不仅以后的邓州越调戏中有,湖北越调中也有。邓州著名越调老艺人王士进(人称“马二秃”)说:“陈小金的老师岳志杰会唱这个调门,是老越调戏《鲤鱼闹东京》中的正宫娘娘的一段戏。”
宋金时期,木偶越调早就红遍朝野,与此同时,也就慢慢滋生出一些零星大舞台越调,到元末明初,这两种形式争相斗艳,共分秋色。根据《邓州志·建设篇》辑录的城隍庙碑文上记载,城隍庙始建于明太祖洪武5年(公元1372年),明孝宗弘治11年(公元1588年)增建戏楼,明神宗万历16年重修后定名为“建福楼”。这充分说明,从明代开始,邓州的戏曲演出已经很繁盛了。此时邓州盛行的大戏当然有越调戏了。“乡戏名越调,犹是唐宫曲……楚廷多魅魑 ,愁杀伍子胥。”明朝进士李蓘(gǔn)诗句可以佐证。
“豫西越调”发展到清代已经步向辉煌。据越调老艺人的师承关系推算,加之口碑相传的诸多前辈情况得知:在十七、十八、十九世纪,我国的越调戏曲在以邓州为中心的南阳、襄阳一代非常盛行。并且同时有三种形式,即越调大戏、越调皮影戏和越调木偶戏。鄂西北的一支主要是越调大戏班社和越调皮影戏班社(马紫晨所著《河南越调》中亦有显示),流行区域在鼎盛时期曾达到光化、均县、谷城、宜城、保康、南漳、枣阳、房县、竹溪、郧县、荆门、京山、直至当阳、远安、钟祥、安陆、荆州、宜昌等20余县。
越调戏进入民国时期,特别是二十世纪20年代初至30年代中叶,在中部诸省,特别是在河南省内,形成了较快的发展局面。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时,今河南省内,至少有八十个县的人民十分喜爱看越调戏,也就是说,越调戏深深地扎根于中原人民群众之中。邓州境内的越调更是如日中天,红红火火。越调进入民国后,渐渐地从地域上分为“上路调”和“下路调”。大致上说,以白河为界线,东北部为上,称为“上路调”也叫做“小越调”。西部南部则成为“下路调”,当时也叫做“豫西越调”还叫做“大越调”,现在称作“邓州越调”。总之,“豫西越调”保留了以四弦为领奏乐器和花腔演唱的正宗优秀传统艺术,2011年被国务院公示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