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心远 南京师范大学中北学院
乡村振兴与非遗保护因时间、空间、地域上的偶合,有着互相影响、相互制约的关系,是近年来自上而下聚焦的热点话题。20世纪30年代,以梁漱溟为代表的《乡村建设理论》在改善农村建设,揭示中国乡村社会与传统文化的内在联系方面产生了重大意义。20世纪40年代,费孝通提出了“乡土中国”的概念、“文化自觉”的思想,对现代工业冲击下的农村文化建设极具参照价值。进入21世纪以来,我国自然村锐减了90多万个,大量非遗资源丰富的传统村落消失于无形之中,为此党的十六届五中全会正式提出“村庄治理要突出乡村特色、地方特色和民族特色”的目标,2008年《关于推进农村改革发展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着重强调:“加强农村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自此,全国上下、由内而外催热了新农村建设和非遗保护的话题。2018年国务院印发了《乡村振兴战略规划》,进一步明确了乡村文化产业发展的步骤及具体要求,细化了“美丽乡村”的建设理念[1]。
传统工艺美术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以下简称工艺美术类非遗)是非遗的重要组成部分,往往现代化程度越低的农村非遗保留数量越多,苏南地区也不例外。近年来,越来越多的研究者开始关注源于乡村的工艺美术类非遗的传承、利用、发展及生产性保护。江苏南京等地民俗文化村、民俗生态博物馆的建立,“知识分子还乡计划”。“爱故乡”等项目都涉及了乡村的工艺美术类非遗的传承、发展及与此相关的文化生态建设问题。笔者整理发现研究者对这些相关的工艺美术类非遗的关注点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1)对工艺美术类非遗技艺及其传承人的记录和整理(包括数字化保护);(2)提出对传统工艺美术类非遗技艺的传承和发展、活态保护(建立非遗活态保护馆,传统节日期间让非遗传承人现场展演);(3)对于工艺美术类非遗的生产性保护(主要集中在旅游纪念品及传统非遗产品的重新设计、生产再现上)[2]。
本文以苏南地区的农村建设为例试图探讨在新的“乡村振兴”的时代背景下让传统工艺美术类非遗发展问题回归到其“生产”的初始状态,从根本上解决乡村文化产业发展所面临的根本问题。原因有二:一是传统工艺美术类非遗在本源上并非表演和展示性的,而是生产性的(需要买卖和使用);二是乡村文化建设的核心应在于激发乡民的主体意识(需经济利益的驱动),只是由外而内的探索(如政府单向的扶持),只能是短时间内产生社会效用。因此,以新的“再生产”的形式对源于乡村的工艺美术类非遗衍生品进行开发设计具有重要的意义。
随着商品经济替代自然经济,非遗所赖以生存的物质基础和文化基础必然会逐渐失去生存空间,结果之一便是许多源于乡村的非遗大规模的退出生产市场,最终以静态的形式存在于博物馆或非遗展示场所。如无锡的纸马、姜堰溱潼砖瓦制作技艺、盐城八桅立式大风车制作技艺等。虽然有着复杂的工艺性和重要的历史价值,但随着现代工业技术的应用,其只能作为一种曾经重要的技艺形式,通过现场展演、数字化保护等手段使其工艺流程及人文价值得以实现[3]。
工艺美术类非遗作为非遗中的一种主要门类,同时兼具文化属性、经济属性、实用属性及审美属性,尤其是其独有的文化属性和审美属性成就了它在现代社会存在的另一种方式,那就是接受了现代生产工艺和设计理念,同时保持了传统工艺精髓的非遗衍生产品。
这里提倡的工艺美术类非遗衍生品的“再生产”,并非一味地重复传统技艺所有的生产步骤和材料去“再现”,而是作为再生产过程中以手工艺文化为核心的传统文化的宣扬和民俗文化生态的建构,其形式在“乡村振兴”背景下可分为两大类,一类是服务于“乡村游”的旅游纪念品的开发。“文化+旅游”是近年来旅游业发展的一种新思路,购买承载着独特的文化内涵的当地旅游商品(服装服饰、家居用品、旅游用品等)使地域文化得以弘扬,如已成为全国民间文艺之乡的江苏南通的“蓝印花布”“海安花鼓”、中国核雕第一村的苏州的“舟山村”,而对于目前还未开发或不适宜旅游的贫困村则可发展“传统工艺精准扶贫计划”、手艺乡村实践等活动,如2017年贵州省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参加的中国非遗研培计划,以传承人+合作社/公司+农户模式创业,与苏州工艺美术职业技术学院结成对子,开展研修研习培训,通过外派刺绣活带动9500人就业,包含85%的贫困人口。另一类是工艺美术类非遗衍生品服务于乡镇企业的产品宣传、生产。企业文化是企业的灵魂,乡镇企业是我国农村经济和整个国民经济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却往往给人“土里土气”、吸引力小的印象,如将当地特色的非遗元素运用于企业商品或企业品牌文化的宣传,不仅可以使当地居民实现在地就业,还增加了产品的文化价值,实现企业效益和乡村振兴的共赢。在2015年清华美院的BMW lifestyle非遗创意设计大赛等活动中,已初现非遗衍生品在推动企业文化的巨大经济价值(用贵州皮纸技艺做成的BMW标识油纸伞直截了当,特色鲜明;南京剪纸传承人张钧设计的隐喻宝马品牌的“BMW中国文化之旅的主标识”剪纸纹样)。一家乡镇企业服装厂如果大胆聘请苏南地区刺绣或蓝印花非遗的传承者,运用非遗的元素注入现代设计,运用得当相信定能大大增加企业在同行中的竞争实力。以传统手工艺非遗的“再生产”为契机介入乡村建设,使非遗源于乡村、走出乡村为企业经济的发展提供了一种探索和实践的新生产方式,以此为基点才能真正持久、深入推进“乡村振兴”[4]。
目前,乡村建设的主要问题之一就是乡村文化生态的失衡,大量农民外出打工造成了乡村“空心村”“文化空心化”。在美丽乡村具体实践过程中又出现了许多违背美丽乡村建设本意的做法,大拆大建、环境污染、制造假古建最终使得千村一面。
江苏作为非遗大省拥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108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369项,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1424项,县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773项,由此可以看出绝大多数非遗出自乡村,不同村的传统工艺美术类非遗本就是当地乡土文化区别的重要标志,以文化的形态附着于物质的载体,可以丰富和提升美丽乡村的内涵和品质,利用不同乡村特色的工艺美术类非遗开发设计衍生品,推动乡镇企业的发展,有利于促进民众增收,提升乡民参与美丽乡村建设的主动性和创造性,对建构乡土文化生态有着积极意义[5]。
工艺美术类非遗在乡村文化产业中是一个横跨传统文化产业、观光文化产业与文化活动的综合体,利用其重构乡土文化,实现乡土自救,促进乡村建设,对中国从制造大国向制造强国的转变具有重要的社会意义[6]。
工艺美术类非遗的创新型发展为年轻一代的创业者提供了更多的就业机会,近年来,苏南地区大学生回乡创业、当村干部已不再是新闻,所以相关专业大学生回乡创业也是非遗传承创新的一个重要途径,一方面,大学生拥有较好的学历优势、科研平台、互联网背景、交际圈等;政府的支持、贷款的优惠也缓解了大学生创业的压力,有助于实现自我价值。另一方面,相关专业大学生回乡创业,进入新型农村将更多的人才、技术、资本等资源要素带向农村,有利于发展农村的新产业,建立业态新模式,如推动非遗配套产业(如设计、广告、媒体、教育、旅游等)的发展,推动农业转型升级,为社会进步、产业进步创造了无限可能,新一代传承人的设计与服务意识终将促进非遗传承、乡村振兴政策的落实与发展[7]。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是东晋著名诗人陶渊明对田园牧歌式乡土生活的向往和追求,上千年后居住在城市的我们仍然对自然的山林生活心向往之,乡土造境只有保持传统的乡村景观,凸显当地非遗手艺乡村特色的人文基础,才能真正成为人们心目中的田园牧歌式的乡土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