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教授何丽莎：守护杭州“单家四小凤”

刘俏言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何丽莎为村里的孩子拍照留影。Therese Hesketh takes a photo of a group of village children in her visit to rural Zhejiang in the 1980s.

1986年的杭州，在何丽莎（Therese Hesketh）的眼里是“新”的。那时候中国开启改革开放还不到10年，杭州每一天都在创造新的历史。那一年，也是英国人何丽莎第一次踏上中国这片土地。

在这过去的32年里，她是医生，是老师，是专家，是学者，多重的身份始终没有掩盖她的初衷——去帮助更多的人，去成为更好的自己。

英国公共卫生局顾问，伦敦大学学院全球卫生研究所共同创始人，作为项目首席研究员主持过20多个国际项目，在NEJM、Lancet、JAMA、BMJ等国际著名杂志发表论文超过150篇，多次受邀在国际会议作大会学术报告，研究成果多次得到BBC、CNN、英国卫报等媒体的报道……很难想象，头顶无数光环的何丽莎能和中国的乡村产生什么奇妙的化学反应。当她坐在办公室里回望那段经历时，她似乎完全不觉得这是一件“很特殊”的事情。

现在，何丽莎在杭州还有另一个身份：浙江大学医学院全球卫生中心副主任、公共卫生学院妇幼保健学科系主任。去年9月、10月，她还分别获得了“杭州市荣誉市民”“西湖友谊奖”两项称号。

建立国内首个新生儿重症监护中心

1955年，何丽莎在英国伦敦大学学院拿下公共卫生硕士学位，2001年获伦敦大学学院儿童健康博士学位。

从伦敦大学毕业后，何丽莎就一直有去海外工作的想法。她曾经参与过援非工作，在非洲马里有专门的项目，也积极推进校园暴力、网络暴力等问题的研究。

直到1986年，她受聘于一家美国医疗机构，来到杭州市儿童医院担任儿科医生。

此后，她和美国同事一起在杭州建立了中国第一家规范化的新生儿重症监护中心，并制定了11个省（区）的新生儿基础护理规范，还开展免疫接种、疟疾控制、安全孕产等其他项目。

1988年，杭州的第一例四胞胎在杭州市儿童医院诞生，这是当时国内罕见的单卵四胞胎姐妹，还被誉为“单家四小凤”，备受全国关注。如今，单佳、单虹、单玮、单婷这四个女孩现在已经长大成年，成了解放军艺术团的一员。

这个罕见的“首例”出生是由何丽莎一手监护的。回忆当时的感受，何丽莎还能记得第一次看到她们时内心的欣喜：“她们真的都是好小好小的一个。”由于情况特殊，她持续观察孩子一个月才放心地让她们出院。每当看到报纸上关于这四胞胎的新闻，何丽莎由衷地替她们感到高兴。

老照片记录她和浙江村民的故事

杭州、丽水、湖州...何丽莎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跑了浙江省的多少个地方。但是显然，这些回忆对她而言是弥足珍贵的。她的办公桌上有一个信封，里面有一叠老照片，记录着她和那些淳朴村民的故事。

“大概30年前，我去临安横畈镇一个小卫生院考察。那里的医疗设施不太好，条件比较艰苦，但是医护人员们都充满工作热情。”何丽莎指着其中的一张照片陷入回忆。照片里，她穿着一身蓝色的碎花裙子，站在一群基层医疗工作者中间，满眼都是笑意。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何丽莎看望村里的病儿。Therese Hesketh visits a patient in a village hospital in Zhejiang in the 1980s.

上世纪80年代，何丽莎在临安横畈镇一個卫生院考察。Therese Hesketh poses with doctors and nurses during her visit to a rural hospital in the 1980s in Hengfan， Linan， which now is a district of Hangzhou.

在杭的行医经历，让她见识了太多明明可以挽救回的生命，却因为送来“太晚”，而和这个世界擦肩而过。“他们都是从杭州附近的县城或是乡下送过来的，很多孩子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机。”这让何丽莎感到无比遗憾，“我决定要去乡下，去最贫困的地方向更多的医生普及基础的儿童护理知识，如果成功，它将挽救更多孩子的生命。”

于是，何丽莎跟团队做了一些公共医疗健康方面的研究，发现有些乡镇医院容易给病人开太多药、做太多静脉点滴，在抗生素的使用方面也不够慎重。因此，她的团队开展项目引导医生规范用药，指导他们哪些是不必要的用药，治疗应该遵从什么样的步骤。

何丽莎和她联合国儿童基金会（UNICEF）的同事们，一起推动了乡村医院的新生儿急救培训项目的建立，提供优质的医疗设备，致力于改善新生儿健康情况与医护水平。

“黑龙江很冷，西藏很特别，昆明的天气很棒。”这些年何丽莎跑遍了中国的11个省份，构建出了她眼中的中国：“我没有时间去旅游，但也因为工作走遍了中国的大江南北。”

项目进行的这些年，何丽莎最感谢的就是各个省（区）卫生部门的无条件支持：“如果没有他们帮我们安排前前后后的事情，我们的项目根本不可能这么顺利。”

何丽莎和学生们讨论课题。Therese Hesketh and her students in a discussion on dissertation

她和学生相互尊重无话不谈

如今，何丽莎欣喜地看到，杭州的公共医疗卫生有了很大改善，浙江新生儿的死亡率已经降至2.53‰，医疗资源与设备方面也都有很大提升，不少医院已经拥有了顶尖的设备与优质的诊疗。于是，她开始尝试新的选择，成为一名浙江省“千人计划”外专项目教授。

可以说，在中国和英国，何丽莎处于两种状态。在杭州，何丽莎是个“工作狂”，“两个孩子慢慢大了，我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扑在工作上。”回到伦敦，她才会让自己歇一口气，享受一下来之不易的亲子时光。

“她从来不会强制我们做什么课题，我们都是按照自己的兴趣来做研究。”何丽莎的学生告诉笔者。虽然现在何丽莎在杭州的时间不多，但是只要有空，她就会和几个研究生一起探讨课题的进展。在学生眼中，何丽莎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她会把学生当成朋友，互相尊重。

在采访她的学生的时候，何丽莎从办公室溜出来，趴在门口，探出一个脑袋偷听着我和她学生的对话。被发现之后，她笑着跑到学生们的中间，问道：“你们没说我坏话吧！”正如她的学生所说，何丽莎始终能和她们打成一片，对于自己生活上的私事，她们也会向何丽莎倾诉。“她就是我在中国的挚友。”一名来自非洲马里的学生说。

“医生是一个很神圣的职业，在伦敦的医院工作时，那些48小时不间断的工作经历，让我相信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太难。”采访快要结束时，何丽莎说出了她在医疗领域这些年最大的信条：“作为一名医生，我希望可以让每一个患者都能成为更好的自己。作为一名老师，我希望让中国学生能对这个世界更感兴趣，探索更多新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