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学鸭子走路的男生

唐山东方国际学校初中部 张洪艳

我们学校的校规很严，比如走路队，要求两人一排，前后成一条线，学生抬头挺胸。远远看去，神气十足。那天下楼，迎面走来一队学生，队尾的一个男生引起我的注意：他伸着头，撅着屁股，两臂一摆一摆地正在学鸭子走路。还好，他在队伍最后，没有引起哄笑。发现我正注视他，他吐吐舌头，有些尴尬。我以为他会因为我的注视恢复正常的行走，没想到，我刚一转身，就发现他在楼梯拐角处一摆一摆的身影——这是一个调皮的家伙。

他叫大顺，我们年级的，我不教他，却也常见。再次引起我的注意，是因他在楼道里掉眼泪，旁边班主任正开导他。我很好奇。原来，他在宿舍调皮，被生活老师撞见，本无恶意的他因平时太贫嘴，被老师误会，扣了分。他不服，跟老师顶撞起来，生活老师把状告到了班主任这儿。我教他跟生活老师道歉，他却强忍着要流出的眼泪，抬头望着天花板，犟犟地说：“她根本就没法沟通！”我和班主任一起帮他分析当时的情景。我问他：“是不是因为老师当众批评你，你上火了？”他默默地点头，“那你当众与老师吵架，老师什么心情？”他低头不语。“你们的心情是一样的，就差彼此给对方一个台阶。你悄悄去找老师，把当时的情况说清楚，真诚地跟老师道歉，事情不就解决了？”他将信将疑地看了看我，点了点头。

中午从宿舍回来，他满面笑容地告诉我：“老师，你说的方法真灵，生活老师不生气了，还主动说不扣分了！她这个人，还是挺好沟通的！”后来查宿，生活老师向我表扬大顺怎样有礼貌，怎样知道顾全老师的面子。我想，其实这个调皮的孩子也是挺好沟通的。

不久，学校组织数学竞赛，报名的选手中竟然有大顺。我利用午休时间免费给选手补习。他早早来到教室，规规矩矩地跟我说“老师好”，认认真真地听讲，清清楚楚地记笔记。那个曾经学鸭子走路的男生，怎么也无法与眼前这个专注的孩子重叠在一起。第一堂课结束，学生陆续收拾东西往外走，大顺笑眯眯地对我说：“老师，谢谢您！辛苦了！”二十几个孩子，他是第一个朝我道谢的。我愣在那里，心底一股暖流漫延开来。

第二天，又有学生加入补习队伍，我悄悄叮嘱大顺：“昨天没听课的同学有什么问题……”不等我说完，他朝我比划个“OK”的手势，挑挑眉毛说：“放心吧，老师，我已经让他们参考我的笔记整理昨天的题了，有不会的，我会给他们讲。我们是一个团队……”他说这话的时候，正经的语气里，带着调皮的神情。我心想：还好，我没用一个“顽皮”的标签固化他给我的印象，否则会错失多少了解他的机会。

“优秀的大顺”也有小缺点。那天晚上查宿，别人几乎都洗漱完毕，大顺才摇摇摆摆走向水房。待他洗漱完，我叫住他：“咱俩算个题吧！”他来了精神。“你每个晚上洗漱比其他人慢5分钟，一周慢多少分钟？一个月你会失去多少可以学习的时间？”他低头不语，似乎在深思。“拖沓不是大毛病，却是一种坏习惯。洗漱慢，也会影响你做其他事的效率……”他先是神色凝重地朝我点头，随即嘻笑着朝我敬礼：“我懂了，老师！”真的，从那以后，我再没见过他缓慢洗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