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入凡
摘要:毕巧林的英雄戏仿带有后现代戏仿的悲剧性特征和社会批判色彩,并通过对传统英雄三大特征要素的解构来完成。一是针对英雄品格;第二是英雄情感世界;第三英雄的命运因素。塞万提斯以《堂·吉诃德》对风靡西班牙的骑士小说进行戏仿,以一己之力沉重打击了社会审美靡靡之态,莱蒙托夫笔下的毕巧林亦有异曲同工之意。
关键词:莱蒙托夫;当代英雄;戏仿;毕巧林
一、英雄形象戏仿
文本中叙述者“我”的眼中,毕巧林中等个头体格强健,有上等人的习惯和娇贵的双手,皮肤如女人般细腻,性格内向看起来内心忧郁苦闷。“长相总的来说是不错的,这相貌自有其魅力是上流社会女子特别喜欢的。”(1)日记部分内心独白展现的毕巧林则颇有心机城府,思考问题见解独到,敏锐而聪慧,有超群的资本。调配要塞之后,毕巧林有了些许微妙的转变,他变得时而自闭举止怪异:虽然体格强健,在打猎时也异常勇猛,却风一吹便说自己着凉,虽思维依旧敏捷幽默,却不大开口,唯一不变的是纷杂的内心世界。
叙述者“我”的视角为毕巧林提供了生动现实形象,“日记”中心理动态补充了毕巧林的心理空间,马克西姆和日记中其他人物形象对毕巧林的态度补充提供了毕巧林形象的“他者视界”。在“我”、“日记”、“马克西姆”的视角交错下,毕巧林形象清晰可感:他像英雄一样品貌端正、能力出众,但却没有英雄一样的价值观和行动力。英雄的作为往往无愧于其品貌,但毕巧林的行为举止同他的英雄般品貌特征形成鲜明的对比。精致的皮囊,超群的智慧同这副躯壳的行为实践形成鲜明反差。从始至终毕巧林沉浸在杂乱心理世界中分析归纳,总结莫须有的命运,分析生活情感,形而上度日。
二、英雄情感戏仿
(一)爱情戏仿
《当代英雄》薇拉在两度婚姻进行时都同毕巧林有违背社会道德的情感经历。毕巧林追逐爱情不因真挚的情感,他与纨绔青年争夺梅丽公爵小姐,为获取胜利的虚荣心的满足。同薇拉偷情,体会望而不得的苦情快感。用马匹换王爷女儿贝拉,只是顺从于自然欲望,即男人对美丽女人的占有欲。
(二)友情戏仿
面对友谊毕巧林也总表现出随意轻慢和臭味相投。
毕巧林同魏奈的交往时在日记里自白,认为“两个朋友中总有一个是另一个的奴隶……当奴隶我是不干的,役使别人也是件麻烦事”(2)毕巧林并不认真对待与魏奈的友情。并且他们交往内容也很恶劣:他们在一起分享玩弄公爵小姐和所谓的贵族青年们的快乐,甚至魏奈为毕巧林做卧底打探敌情,很有些“狼狈为奸”的意思。魏奈出于好意提醒毕巧林当局会因为决斗和公爵小姐的事调查他,毕巧林却感叹人都将快乐建立在别人必定的痛苦之上,参与过程,摆脱责任,“连最善良、最聪明的人也不例外!……”(3)毕巧林消极否定了魏奈友情。
毕巧林同格鲁尼茨基肤浅的友谊也以悲剧的结尾,他们在战斗部队相识,在疗养中心重逢,结局在相互设计报复和為了爱情决斗中结束,决斗过程中毕巧林没有手软设计逼死格鲁尼茨基,路过格鲁尼茨基横尸的乱石丛时,毕巧林强抑悲伤。
马克西姆视与毕巧林的交情为生死患难,他们曾同住吃喝,马克西姆曾了解他一切行动想法,并为他保守秘密,流放要塞的那段日子两人亲密无间,一起冒死从卡兹比奇手下救下贝拉。然而二人分别后再次相遇,面对马克西姆难以抑制的激情,毕巧林相当冷淡的伸给他一只手并打着不自然的哈欠,曾经的亲密不作为衡量友谊深浅的要素。
毕巧林的友谊中从未有过相互奉献的崇高精神,和珍重的宝贵情感。毕巧林似乎同英雄一样获得来自友人的珍重,但主观的轻慢和友人的真挚并不相匹配,交往的内容也都是短暂、巧合、没有精神实质的为了娱乐消遣的聚首。三组情感悲剧,颠覆英雄情感中所特有的崇高的付出和责任感。
三、英雄命运的戏仿
《当代英雄》开创俄国心理写作的先河,文本中的心理空间占有重要突出地位,而在这一空间中“命运”主题的凸显尤为明显。日记第一部分“塔曼”,毕巧林曾卷入走私犯罪团伙。从进入塔曼开始,日记便呈现出寓言式的命运暗示,围绕塔曼海滨的房子所发生的一切被蒙上一层神秘色彩。毕巧林到达塔曼遇到的接待班长说“那儿不干净!”,房子周围的环境肮脏破旧,还有眼能视物的小瞎子,少女唱着寓意十足的歌跳舞并诡秘微笑不搭理人。房东老婆子迟迟不露面,露面却假装听不见。夜晚神秘人与神秘的交易。一切呈现出同命运因素同样不可知的非理性色彩,毕巧林如同将要蒙难的英雄处在特有的被动境遇之中。最终什么也没有发生,毕巧林只是被“一个瞎孩子偷了个精光”,虽然差一点毫无价值的淹死,但通过反抗保存了性命。没有必然会发生的,也没有必定不能反抗的,一切终归世俗的生活轨道,所谓的神秘交易也怕暴露而逃遁,小瞎子被抛弃而哭泣,老妇人的聋可能是对现实的回避,少女也只是沉浸在自己的英雄情结中。看不见起奇迹与命运的痕迹,只是城市挣扎的普通市民,和普通的自己。那么作为一个英雄所应当承受的宏伟命运在哪里?经历这一切的意义是什么?于是在小瞎子的哭声里,毕巧林思考“是什么使自己闯入齐心协力的走私贩团伙中”,他感到自己格格不入。如果真有命运,他看不到这些事件背后的命运动机,因而他没有使命感。通过日记反映出的是,他仅凭主观臆想为自己塑造英雄的命运气场,不过是对英雄命运的心理摹仿,折射出他内心的“英雄理想”。现实以残酷的“异”敲醒了他心理世界的“同”。也望敲醒现实世界中贵族青年们矫揉造作的命运情结,不乏讽喻和批判意味。
在宿命论者中,毕巧林尝试为自己重新构建命运的神秘感。乌里奇打赌用装了火药的枪对准脑袋验证命定一说,毕巧林在他脸上看出死亡命运的先兆,乌里奇没有死于赌注,却在当晚被醉酒的哥萨特砍死。在乌里奇的死亡中毕巧林重塑了命运的神秘感和必然性。基于这种重塑毕巧林进行了第二次实践,犯下杀人罪的叶菲梅奇不肯就范,并负隅顽抗,毕巧林决定在很可能被打死的情况下破门而入,试试所谓的生死定数,最终成功活捉了叶菲梅奇。命运似是而非的存在,使得毕巧林精神疲惫,于是不再回避。命运正是以其神秘的不可抗拒支配着人们的行为,成为延宕的借口,十九世纪的俄国贵族青年正是在所谓命定的无所成论中蹉跎青春,而毕巧林对死亡的突然的认识消解了“命运”的支配功效,以期实现鞭策现实社会的懦弱行径。
四、结语
以“英雄戏仿”角度切入《当代英雄》皮巧林的形象世界,能够更清晰的听懂莱蒙托夫笔下的英雄挽歌,面对十九世纪俄国贵族青年鲜活的“英雄梦”和“英雄作为”,暗含道不尽的讽刺意味。“也许,有些读者想知道我对毕乔林性格的看法。本书的书名便是我的回答。他们会说‘这可是很辛辣的讽刺呀!”(4),莱蒙托夫在毕巧林日记序言中借“我”之口直述对“当代英雄”的讽刺。经由毕巧林对命运的戏仿,消解命运的不可抗力和对人的精神控制,传递出对行动力的呼唤。而在命运的层面上,对死亡的态度的升华在那一瞬间也使毕巧林的精神世界达到了英雄高度,然而究其本人,依旧与英雄不着边际,在这升华之后,毕巧林依旧是毕巧林,仍在精神世界挣扎抵抗着不知名的东西。看破死亡也并不代表着找到出路,正如莱蒙托夫“指出毛病,如此而已;至于怎样医治,那就只有天知道了!”(5)类同一切社会问题,“怎么办?”永远发展着,从未被解决。
注释:
《当代英雄》(俄)莱蒙托夫著;力岗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6年,第43页。
《当代英雄》(俄)莱蒙托夫著;力岗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6年,第73页。
《当代英雄》(俄)莱蒙托夫著;力岗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6年,第139页。
《当代英雄》(俄)莱蒙托夫著;力岗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6年,第52页。
《当代英雄》(俄)莱蒙托夫著;力岗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6年,第2页。
参考文献:
[1]莱蒙托夫(俄).力纲译.《当代英雄》[M].上海文艺出版社,2016.
[2]黄晓敏,王萌.小说<当代英雄>空间叙事策略的现代性[J].天津外国语大学学报,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