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丽萍
摘要:“三言”“二拍”具有鲜明的说教色彩,其利用诗词解析小说的行文脉络,深刻表达中心思想,从而达到教育、示范的说教效果。“三言”“两拍”中人物描写诗词,不仅诠释故事内容和作者思想情感,还能够使读者对自身的行为进行反思,甚至成为社会交往和思想交流的一种媒介。“三言”“两拍”中人物评价诗词,表达了作者对于某种价值态度的弘扬,也能够帮助社会大众明辨是非,有助于净化大众思想,稳定社会环境。
关键词:“三言”“两拍”;人物诗词;伦理说教
“三言”“二拍”中包含了大量用以讲述故事、描述人物、评价人物的诗词,其不仅推动了情节的发展,还具有伦理说教功能。在人物类的诗词之中,不同伦理态度的描摹,让小说能够在一个极为复杂的语境下构造文化空间,并为读者带来丰富的语言意象。在“三言”“二拍”中,作者巧妙地穿插了各具风格的诗词,从而动态地呈现了伦理价值观,由此衍生出了许多精彩的故事情节。
一、“三言”“两拍”中人物诗词的伦理说教功能
中华传统文化的核心是“伦理文化”。古代众多先贤“制礼”“作乐”,将国家治理与社会伦理、纲常礼教相结合,形成一种崇德尚礼的思想。“三言”“二拍”的作者冯梦龙、凌濛初极力推崇以教化为主的叙事方式,“虽日诵《孝经》、《论语》,其感人未必如是之捷且深也”,这是冯梦龙对自己作品的评价。冯梦龙公然将自己的作品放置于《孝经》《论语》之上,可见其充分肯定作品在文化说教方面的功能。作為晚明时期的一位真性情的文学大家。在“三言”“两拍”中,冯梦龙、凌濛初竭力将文学与社会现象相结合,力求教化社会公众。
首先,通过“三言”“两拍”可以看出,冯梦龙、凌濛初一方面对人性温暖和人间真情进行了歌颂和弘扬,另一方面也在激烈地抨击虚伪、丑陋、粗鄙行为。由此产生的正反对照,体现了作家对于道德行为的定义和对社会价值的认知[1]。作为最具有文学性和启发性的部分,作品中的人物诗词是重要价值彰显载体。
其次,“三言”“二拍”利用诗词解析小说的行文脉络,深刻表达中心思想,从而达到教育、示范的传播效果。通过人物诗词,一方面能够使叙述的过程不至于太过单调,另一方面也能够通过特定的词句强化伦理观念。诗词细致描述了人物的特征、行为、心态、言语等内容,对读者具有极强的感染力,通过一种标准化的宣扬和传播,引导民众渐向更具道德属性的人物形象看齐。
再次,人物诗词体现出的是人物的思想动态,其本身就体现了作者的伦理倾向。通过对特定人物的思想进行有目的的评价,立足于第三方的视角,显示出了更为公正的伦理传播特色。“三言”“二拍”将大量的人物描写诗词作为伦理传播的载体,其背后体现了作家对社会道德、伦理、文化的理解,弘扬了真善美的社会价值观;将多样化的伦理倾向通过人物行为表现出来,能够潜移默化地影响大众,从而使健康的伦理观念被广泛接受[1]。
二、“三言”“两拍”中人物评价诗词的伦理说教表现
在“三言”“两拍”中,人物评价诗词是作家通过字、词、句的精炼运用,以传达给读者明晰的价值观念和是非判断观念,隐含着作家的伦理倾向,并最终实现对全社会的伦理教化。陈大康先生曾指出:“明代文言小说与通俗小说的另一显著的共同之处,便是大多数作者都相当强调作品向读者灌输封建思想的作用。”
在“三言”“两拍”中,人物评价类的诗词承担了十分重要的说教角色,在伦理传播中起到了十分的重要作用。纵观明代小说,总体上呈现出浓厚的说教色彩,教化成为该时期小说作品的最显著特征。凌濛初指出“主人之言固曰‘使丗有能得吾说者,以为忠臣孝子无难;而不能者,不至为宣淫而已矣”——虽然文字较为朴实,但是能够通过普通的语言传达出一种伦理道德,就具有极高的价值。不过,在当时的文化语境下,伦理道德仅仅指以儒家伦理道德为纲的封建伦理,小说通过精彩的人物评价诗词,将封建道德标准嵌入其中,实现了伦理说教。从遣词造句方面来看,在“三言”“两拍”中,“酒”“色”“财”“气”与“忠”“孝”“节”“义”是最常见的说教字眼,显而易见,作家的伦理说教内容完全沿用了封建伦理的思想体系。孔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而忠孝节义之中也包含了自上而下的礼仪和纲常,小说的说教内容与儒家的伦理思想如出一辙。
如,在《喻世明言》第1卷《蒋兴哥重会珍珠衫》中,有诗道[3]:
珠还合浦重生采,剑合丰城倍有神。堪羡吴公存厚道,贪财好色竟何人。
吴知县厚道,道德品质高,推动了蒋兴哥和三巧的相聚,体现了美好道德对于个人发展和命运的重要作用,同时又抨击了贪财好色的行为,极具伦理说教色彩。
还有,在《初刻拍案惊奇》第8卷《乌将军一饭必酬,陈大郎三人重会》中,有诗[4]:
每讶衣冠多盗贼,谁知盗贼有英豪?试观当日及时雨。千古流传义气高。
在“三言”“二拍”中,有许多关于侠盗的故事,上诗以及时雨宋江为例证,侧面论证了“强盗”(梁山好汉)也有英豪,并对“义”进行了形象化的阐述,使民众能够通过通俗易懂的语言感知伦理说教的内容。此外,诗句的简洁、押韵等特性,有利于其在社会上传播,从而产生更为深刻的影响。
再如,在《醒世恒言》第17卷《张孝基陈留认舅》中,张孝基的岳父因不满儿子的纨绔行为,遂将财产让其女婿张孝基接管,后来“纨绔子”改过自新,张孝基又将财产如数奉还。文中由此评价道:
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曾记床头语,穷通不二心。
充分赞美了张孝基对信义的重视远远大于钱财的坦荡心态,具有极强的感染力。
除此之外,在小说中作家也还通过女性人物来表达独特的伦理观念,从而实现个性化的伦理表达。
如,在《喻世明言》第2卷《陈御史巧勘金钗钿》中,阿秀与鲁学曾定亲,阿秀之父却因鲁家颓势而妄图悔婚,阿秀却依然遵守最初的诺言,但是却遇到了无良的梁尚宾,最终阿秀上吊,保全了自己的贞洁。作家通过以下诗句进行了评价:
死生一诺重千金,谁料奸谋祸阱深?三尺红罗报夫主,始知污体不污心。
“一诺千金”、“三尺红罗”等词句的运用,充分体现了作家对阿秀贞洁行为的歌颂,这是对传统婚姻伦理的生动说教,可以在社会产生示范效应。
再如,在《警世通言》第24卷《玉堂春落难逢夫》中有诗曰:
妆成圈套入胡同,鸨子焉能不强从。亏杀玉堂垂念永,固知红粉亦英雄。
《玉堂春落难逢夫》写的是名妓苏三和王景隆的一段悲欢离合之故事。上面的诗歌表达了女性在危机面前的勇敢和果决,弘扬了一种不畏艰险、勇于挑战的人生态度。这种观念是对传统儒家思想的有益补充,同樣具有鲜明的说教色彩[5]。
三、“三言”“两拍”中人物描写诗词的伦理说教意味
在明代小说中,小说家进行人物特征构建和形象刻画的目的往往是为了进行道德价值传播,诗词作为这一过程的文学载体,天然具备较强的说教特性。从作家角度来看,诗词作为描绘人物行为作风的手法,能够鲜明地体现人物的生存状态和价值选择,具有具象化的教育和传播意义——作者通过多样化的人物塑造和诗词呈现,通过人物的思想勾勒和心理描摹,能够将伦理态度跃然纸上,即通过一系列的人物形象和行为态度进行伦理说教,能够在传播文学内容的同时实现思想的传播;从读者的角度来看,人物就是一个独立的思想个体,其一言一行都能够影响大众的价值判断。语言是社会教育的重要途径和有效手段,也是影响社会价值选择和思想的重要工具。作者通过人物形象描写诗词,可将自身所认可的伦理内容和价值与小说故事联系起来。
如,在《醒世恒言》第9卷《陈多寿生死夫妻》中,陈多寿与朱多福早已结下娃娃亲,但因为多寿的疾病难以痊愈,多寿便写下了:
命犯孤辰恶疾缠,好姻缘是恶姻缘。今朝撒手红丝去,莫误他人美少年。
表达了多寿的退亲之意,而多福则有:
运蹇虽然恶疾缠,姻缘到底是姻缘。从来妇道当从一,敢惜如花美少年。
表达了回绝多寿之意。多福的思想观念与传统儒家道德相一致,这种婚姻的贞洁观念通过一个简单的小故事和两首诗生动地传达给读者,故事主人翁的言行同时也产生了对社会的示范效应,使说教意义得以达成。
再如,在《喻世明言》第5卷《穷马周遭际卖瑽媪》,马周作诗:
古人感一饭,千金弃如屣。匕箸安足酬?所重在知己。我饮新丰酒,狐裘不用抵。贤哉主人翁,意气倾闾里!
通过“一饭”“千金”“知己”等词语,生动体现了两人对朋友义气的珍惜,也赞美了不吝钱财、重视友谊的道德行为。
“三言”“二拍”具有鲜明的说教色彩。从传播意义来看,“三言”“两拍”中的人物诗词,不仅传播故事内容和作者思想情感,还能够让读者对自身的行为进行反思,甚至成为社会交往和思想交流的一种劝诫[6]。这些诗词和故事,表达了作家对于某种情感态度和价值的弘扬,有利于引导社会大众明辨是非,有助于净化大众思想,稳定社会环境。
参考文献:
[1][明]冯梦龙编、许政扬校注.喻世明言(上)[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6.
[2][明]冯梦龙.醒世恒言[M].长沙:岳麓书社,2016.
[3][明]冯梦龙.喻世明言[M].长沙:岳麓书社,2016.
[4][明]凌濛初.初刻拍案惊奇[M].长沙:岳麓书社,2016.
[5][明]冯梦龙.警世通言[M].长沙:岳麓书社,2016.
[6]陈大康.明代小说史[M].长沙:岳麓书社,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