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璇
摘要:余华的小说能够给人一种真实感,映照着年代的色彩,让人仿佛回到了那个时代,并观察着小说主人公的遭遇,他们的幸运或者不幸都与时代紧密相连。基于这种真实感,很多人都认为是社会的悲剧造成了主人公的不幸,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我们会发现,每一个遭遇性的人物身上都或多或少有致命的缺陷,不同的人格造成的影响也是不同的,和人物本身脱不了干系,悲剧不应完全归咎于社会等外部因素。
关键词:人物;人格;命运;共同特点
人格是构成一个人的思想、情感和行动的特有统合模式,这个独特模式包含了一个人区别于他人的稳定而统一的心理品质。
学术界已经有许许多多关于《活着》这部小说而展开的讨论,总结看来,主要有对余华创作观的探讨、对余华小说主题学的研究、大量作品比较研究的文章、丰富的具体作品解读。研究视角比较常规,无非从苦难意识、暴力化叙事、创作成因、转型,甚至运用比较文学的研究方法对其剖析,大部分论证无法逃脱苦难的主题。
出于对这部小说的喜爱,在阅读了大量文献之后,从小说中的人物人格下手,结合心理学的知识内容,分析与其命运之间的联系,能够发现,人物的命运实际上与他们的人格有很大关系。
一、小说主人公人格与命运分析
(一)福贵
福贵是这部小说的主人公,是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角色。年轻时嗜赌成性,玩世不恭,不孝敬父母也不心疼妻子,没有尽到一点做丈夫的责任,后来因为母亲求医未遂而被抓成为国民党的壮丁,经历了九死一生,辗转回到家乡,母亲早已去世,自己的妻子家珍含辛茹苦的抚养了一双儿女,女儿不幸成为聋哑人,仅剩儿子还算聪明机灵。
富贵自始至终都让人觉得他不成熟。他不是一个好父亲,为了儿子读书便卖掉了女儿;他任性地打骂有庆,有时候又暗自后悔。福贵苦难经历的原因看似是基于时代所赋予的不幸,但深入分析我们会发现导致这种苦难的原因与福贵的个人因素密切关联。家境优渥时,他执迷不悟,沉迷于赌博,只为着自己的逍遥而活着。家道中落后,他更没有能力去顾及他人、顾及社会,只能为了自己以及自己家人的生存而活着。丧亲之痛使他磨练出忍耐,他不去抗争,平静地接纳一切,安心地随时等待死亡的降临。他说“做人还是平常的好,争这个争那个,争来争去陪了自己的命。像我这样,说起来是越混越没有出息,可寿命长,我认识的人一个挨着一个死去,我还活着。”看似坦然逍遥,却遮蔽不了背后的无奈与悲凉。
(二)家珍
出身富贵的家珍刚进徐家时福贵还是个阔少,大富大贵,嗜赌成性,然而面对玩世不恭的败家子、赌徒丈夫的当众暴打后,家珍仍默默地顶着大肚子在天黑时独自扶墙回家。当福贵被坑骗输光家产,一瞬间变成了穷苦潦倒的普通农民时,家珍依然陪伴在丈夫身边,她始终认为他能变好,以前的错误都可以原谅。在丈夫无意被强拉去拉大炮当壮丁时,不离不弃地照顾老人,抚养子女。家珍始终不离不弃,安分守己。
虽然家珍出身富贵,始终给人贤妻良母、勤劳坚韧等美好的形象,但不得不说她的这些“美好”反而是她最终悲剧形成的催化剂。即使福贵并没有尽到做丈夫的责任,甚至,他们之间都不一定有爱情,可她还是坚持不回娘家。她的“坚守”最终导致她被生活一步步拖垮。假使她肯跟父亲回去,那么她就有可能接管父亲的店铺,学着做生意,或者改嫁一户好人家,过着不错的生活,又怎么会得了那“软骨病”而死?
(三)凤霞
凤霞是个命苦的女孩,先是因为一场大病而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而后又为了供弟弟上学读书而被卖,最后又因难产而死,而贯穿她一生的是繁重的家务加农活整部作品读下来,感觉没有一刻她是轻轻松松的度过。
凤霞是个恋家的女孩,两次被迫出走又回来,第一次是为了供应有庆上学,福贵只能将女儿送人。在凤霞被送走的前一刻,她止不住得哭,而凤霞的倔强和对这个苦难从没缺席的家的留恋使得她在被送走之后就偷偷跑回来。第二次出走和回归发生在凤霞嫁给二喜。在出嫁当天,凤霞离家时眼泪汪汪,久久不肯离去。紧接着,凤霞在结婚之后的第十天就回家省亲了。
凤霞主动回归并没有错,只是如果她改变自己的选择,那么她可能不会落到最后的结局。凤霞逃回家后,福贵把她两只手拿起来看了又看,想看看那户人家是不是让凤霞做牛做马地干活,看了很久也没看出个究竟来,因为凤霞手上厚厚的茧在家里就有了。可见,凤霞在那户人家当女儿并没有受多少罪,反而是比在家里轻松多了。包括凤霞后来难产,与她自小缺乏营养或残疾可能都有关系。
(四)有庆
有庆自小就比同龄人成熟和善良,这正是苦难的家庭背景下十分珍贵的闪光点,他是一个“重情”之人,儿时与羊结下了不解之缘的他,为了心爱的羊早起割草,怕耽误了上课喂饱羊之后又光着脚丫跑着去上学。哪怕是在人都吃不饱饭的饥荒岁月,有庆的羊却肥肥壮壮的,当福贵和家珍商量着把羊卖掉好给家人换一些粮食时,虽然万分不舍,有庆还是懂事地答应了,只是可怜巴巴的恳求福贵千万不要把它卖给宰羊的。
这个天真的孩子在听说要帮人输血,积极地跑得比谁都快,只是为了成为第一个输血的人。当他的血型与病人相匹配时,他非常兴奋,像是当了英雄一般,立马骄傲向伙伴们宣布医生要抽他的血。他太过单纯与善良了。同时,不光是有庆,包括抽血的医生以及周围的人,都缺乏安全意识,一个小孩子抽多少血才是合适的,不会危及生命的,他们都不知道,一味地抽走可能正贫血的孩子所有的血,这正是酿成悲剧的主要原因。
二、人物共同特点
(一)生命意识缺失
人的生命是至高无上的,是第一宝贵的,离开生命,生命价值观便无从谈起,生命是价值存在的前提和基础。但是在古代大一统思想下,作为个体的人常常是被融入群体之中,成为大一统政权的一部分附属于群体。君王就是这一群体的唯一代表,个体不过是君王私产的一分子,所以历代专制统治者几乎都漠视个体的存在,因此形成了官本位至上的思想。《活着》中,有庆的死亡似乎是个特例,他的死亡是唯一一个直接由人为原因造成的,只因为他为之献血的对象是县长的夫人。当有庆因抽血过多死亡后,没有人自责,没有人内疚。当福贵赶到医院时他得到的是两个字“死了”。医生甚至问他“你为什么只有一个儿子”。在这些漠然冷血的人眼里有庆根本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二)逆来顺受
鲁迅曾说中国历史只有两种时代,做稳了奴隶的时代和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而奴隶本质就是逆来顺受。数千年的天灾人祸、战争灾荒使得中国的底层民众几乎是被迫地衍生出了自己一套无奈的生存哲学:顺从、忍耐、知命。福贵经历苦难,面对死亡,直至剩下孤身一人时仍然在世上苦熬着。应该说《活着》中的死亡悲剧所带来的惨烈程度不亚于余华其他小说的任何一个人物,但余华却通过“忍耐”的方式似乎有效地缓解了福贵的苦难。于是一切的苦难、悲痛、血的愤怒、泪的控诉、撕心裂肺的尖叫都被无边无际的忍耐所包容所吞噬。福贵向我们展现的面对苦难时“惊人的承受力”、“逆来顺受”、“乐天知命”的处世原则一定程度上无形地滋长了悲剧一次又一次的上演。
(三)“生死有命”的人生观
“生死有命”是儒家对待生死问题的基本态度,同样为道家和佛教所尊崇,儒、道、佛三家思想构成了中国人情感文化心理的基石。然而,这种超越无疑是有限的,甚至是自欺欺人的。在无情的人生悲剧面前,福贵看似无欲无求,其实超然背后隐藏着更深的大悲哀,他终成为了一个安与现状的苟活者。他的意识被“生死有命”的宿命观僵固了,他的这种“活”无疑是对不公的命运的一种妥协,正是这种安于认命、安于妥协的心态使得人们只是一味地乐于安于现状、听其自然,放弃了反抗与斗争。
三、结语
人格与命运息息相关。作者余华成功地使《活着》这部作品非常地接近真实,仿佛是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中国下层人民的真实写照,在这种近乎记事的基础上,又刻画了一个个鲜明的人物,他们的悲剧不仅有社会原因,更与他们个人的性格气质有关,他们的每一个选择,就如同真实的人一樣,有因就有果,紧密地联系着。我们在分析作品时,不光要看到时代背景以及社会背景,还应看到人物本身的优点或缺陷所造成的后果。
参考文献:
[1]余华.活着[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4.
[2]高晨阳.中国传统思维方式研究[M].北京:科学出版社,2012.
[3]张英.写出真正的中国人——余华访谈录[J].北京文学199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