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永臣(甘肃)
我仅仅是路过:
我不会带走这里山的高峻,草的恣肆,风的张扬。
时光是见证者:
巨大的深坑,像一张嘴,它要诉说什么?
在种田,采矿者曾经爬山涉水,来到这里。他们解开大山的衣襟,露出山的肌腱,山的内脏。
一粒铜的重量,大过人心;一块石头的坚硬,强过信念。
他们最终还是在大山的面前,妥协,放弃,留下时光的伤疤。
我仅仅是路过:
我会带走这里的一块孔雀石。那绿,是纯粹的绿;那坚硬,是真正的坚硬。
时光是健忘者。
我拥有了一块孔雀石,就拥有了那一段采矿史。
现在,我把它养在敞口瓶里,就等于——
我养着一座沸腾的大海,一片寂寥的天空。
我仅仅是路过:
我听到的历史,仅仅是传说。
我看到的场景,仅仅是断章。
我的述说与书写,需要的是沉淀,积累和才华。
山是高山。寺是小寺。
在崖窑,我们总在低处,神总在高处。
崖窑山的绝壁上,挂着小寺。自唐以来,千载岁月的淘洗,寺仍旧是寺,山仍旧是山。
拾级而上,我们会遇到古人,遇到传说,遇到险峻的历史——
残垣断壁,记录着沧海桑田。
泉水潺潺,流淌着风雨烟云。
“山首形如雄狮蹲踞,侧峰恰如丹凤展翅。”
狮卧凤翔,人间美景,隐于种田。这里的人,就是幸福的人。
仙佛古洞,乾隆神钟,呈于种田,这里的山水,就是神赐的山水。
立于崖壁,我们沐浴这习习凉风,我们就是神的子民。
侧身于溪畔,我们濯洗着浑浊的身影,我们就是最清净的人。
崖窑灵湫。人间造化。
身临其境,如处仙境,美不胜收。
来此避暑,神清气爽。
今生不来种田,一生定是遗憾。
比山高的是烽火台,比烽火台高的是人。
他们,丢掉平日的斯文,循着古人的足迹,登上烽火台。
挥动的丝巾,是点燃的狼烟吗?
夸张的姿势,是拼博搏的重现吗?
战事已歇。烽台圮废。
狼烟远去。时光缱绻。
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嘶鸣的战马,驮着英雄悠悠而去,
留下残缺的历史,在风中寂寥着。
此刻,这里只有游人的喧闹,只有荒草继续往上长着。
因为没有遇到一缕狼烟,
所以我们可以安心地拍照,辨认脚下的植物。
因为没有遇到一枚残缺的剑戟,
所以我们可以迎着风,安静地坐下来,谈谈历史和传说。
“寂寞高悬”。
唯有圮废继续着圮废,唯有日月继续在我们的内心神圣着。
在现在,我们会被称之为游客。
在过去,我们一定会被称之为骁勇的战将。
崖窑烽火台,你的坍塌是记忆的坍塌;你的荒废是历史的荒废。
唯有山下的提示牌,它是新立的,它给出的时间,是可以回忆的。
在阳光下反射出醒目的光,它在提醒我们,烽火台在高处,需要我们继续攀爬……
注:种田乡属甘肃平川区的一个贫困山区乡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