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颜文樑对欧洲大陆美术教育体系的研究与传播

西安美术学院 四川文化艺术学院 | 耿纪朋

颜文樑于1922 年和苏士杰等人一同创办私立苏州美术专科学校（简称苏州美专）。苏州美专在中国近代美术史上的地位不容忽视，可以说，这是仅次于刘海粟创办私立上海美术专科学校之后的又一所私立美术学校，其影响力在东南地区的私立美术院校中居于前列，在全国也有重要的影响力。能有这样的成就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自身的思想以及对于欧洲大陆美术教育的研究。他把从西方美术教育体系中所学习到的方式方法应用到苏州美专之中，并依据我国美术教育的状况进行调整，并以此提出“中西合璧，造就人才”的办学方针，教育出一批对当时中国建设有所帮助的美术人才，从而使得该校成为民国时期著名的私立美术学校。

20 世纪的西方美术教育模式已适应了西方社会发展的需求，而中国的美术教育还处在摸索阶段，因此许多想要改变中国美术教育的有识之士想要通过借鉴西方的美术教育体系来改变现状，颜文樑就是其中一员。他所借鉴的西方美术教育体系也很好地融入到苏州美专的教育模式当中。本文将从20 世纪中、西方美术教育的特点，颜文樑对欧洲大陆美术教育体系的研究应用，及其对中国绘画产生的影响等方面进行阐释，从而进一步了解颜文樑的美术教育思想。

一、20世纪中西方美术教育特点

20 世纪是中国美术教育最为多变、精彩且特殊的一个历史阶段，这个历史时期的中国美术教育可以被概括为“中西兼重、古今齐鸣、博采众长、百花齐放”。中国的美术教育家们在传承中国传统画院与师徒制美术教育模式的同时，吸收借鉴西方美术的教育模式，传统绘画与西方绘画并行发展，国学思想与西方美学思想相互融合。西方美术在20 世纪这一段时间里是在不断发展壮大，新的艺术形态和旧的艺术形态以及审美意识都在不断更迭交替，各种形态的艺术语言在不断更新，改变着人们对于艺术的看法。这种新的艺术语言和形态的出现也是很大程度地冲击影响了传统绘画的教学模式，但它们的教学模式能帮助各类美术人才适应市场的需要。

19 世纪最后10 年至20 世纪40 年代，这50 年是中国近现代美术教育发展转折的第一个关键时期。一方面，中国传统的美术教育不得不面临新的社会环境变化，另一方面则是在认清形势的前提下如何发展的问题，可以分为如何传承旧传统与学习西方如何发展革新两个不同角度。中国美术教育界一直在探索和实验。政治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大背景是无法回避的，特殊时期的特殊环境对中国近现代美术教育发展的影响是具有决定性作用的。20 世纪中国美术教育研究不能回避这个基本特点。所以，现代美术教育中尤其突出救亡的主题，达到了一个其它主题难以企及的地位。从而，也就经常掩盖了这一时期更广大范围内所追求的启蒙主题，这并不是说启蒙主题不重要或不被关注，而是这一时期特定的社会政治等条件决定了救亡主题的底色，启蒙主题在艺术家选择中自觉或不自觉的被救亡主题所主导。美术学院在这一时期起着无法忽视的作用，这个情况和同时期的西方并不相同。西方的美术学院虽然也曾经具有重要作用，但其并不是美术发展的中心，而中国的美术学院是美术发展的中心，起着领导作用。[1]

这一阶段的美术教育呈现欣欣向荣的场面。1912 年蔡元培在《民立报》刊载的论文《对于新教育之意见》（后改为《对于教育方针之意见》），在教育界引起了很大的轰动。随后在1917 年和1919 年不断宣传和改良其教育主张，影响范围很大。蔡元培推动了美育在全国的发展和实施，专业院校和社会的艺术教育机构的建设。促进了中国绘画教育由单一的“图画”向专业的“美术”的观念转变和实践转变。从民国时期颁布的一系列的美术法规文献条文来看，教育管理者们对于改革我国的美术教育体系是有很大决心的。这在《大学院艺术教育委员会第三次会议录》等这一时期的艺术教育法规文件来看，是可以印证的。在该会议录中提及，大学院艺术教育委员会面对提请省级和全国选派学生至国外研究艺术的提案时，议决是由常务委员拟具办法，并请大学院通令各省实行，在每次考选研究艺术学生的时候，要先行函知会大学院艺术教育委员会派员参加以昭示郑重。另有一条，艺术教育应该如何提高以达到养成高深艺术人才的提案，议决是提请国立艺术院近期设立艺术研究院。[2]这些条例都能将教育管理者们的雄心壮志体现出来。

总体观之，20 世纪初中国的美术教育刚刚转型，处于起步阶段，对于纯粹美术、装饰艺术以及工艺美术的概念划分不清晰，呈现出综合且互通的状态，这是在当时中国美术教育与西方美术教育一个截然不同的点。

反观欧洲大陆的美术教育，在19 世纪末20 世纪初这段时间里是不断改变创新的。这一阶段欧洲的文化艺术领域对于传统的观念是持全盘否定的态度的，并且随着工业革命的不断发展以及政治的不断需要，人们对于艺术的需求比以往更为强烈，从而导致了在20 世纪之初出现了反对自然主义浪潮，并且得到了快速发展。同一时期，迎合工业文明发展的新艺术浪潮也在不断崛起发展，社会的变化和工业文明的发展刺激，带动着艺术家们的思考，促使他们有了想要向世人表达自己内心的强烈欲望。于是，出现了一批想要摒弃滞后传统文化，追求新鲜至上和纯粹抽象概括的艺术家。再加上哲学的不断发展，影响着人们的思维，哲学的发展无形中促进了20 世纪的美术朝着更为深刻的方向发展，同时关于哲学的理论也影响着美术教育的发展方向，这为培养具有审美意识同时又具有综合素质的美术人才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20 世纪以来，西方的美术教育主要偏向实用教育，在传授绘画技巧的同时教授劳动技巧。以全局观来看，我们可以发现当时欧洲大陆美术教育主要有这几个特点：第一是以表现主义为核心，注重对于客观事物创新能力、综合素质和审美能力的培养，致力于提高学生的创造力和个性的表达能力培养；第二是注重科学对于艺术的指导作用以及对于艺术理念的革新变化；第三则是将实用主义观念作为核心，紧密结合艺术与生活，强调艺术与其它各学科之间的关系，充分发挥美术的社会教育意义。这一时期欧洲大陆的美术教育已经与现实生活结合地很融洽，也成为了解决和丰富人们生活的一大手段。西方近现代美术教育活动在美术教育自身发展过程中形成了与社会之间良好互动的模式，美术教育并不局限在校园内，美术教育活动非常丰富，培养了大量适应社会发展的综合性人才，美术人才也能够很好地为社会服务。

欧洲大陆的美术教育思想体系既有直接作用于中国美术教育的影响，也有通过教育家和艺术家的感悟进行的教育实验。许多美术教育家如徐悲鸿，林风眠、颜文樑就是学习借鉴了西方的美术教育模式，从而改良适应我国的国情，运用到我国的美术院校教育之中。

二、颜文樑对欧洲大陆美术教育体系的研究应用

从颜文樑所发表的其他文章和讲话可以大体知道他的美术教育思想：纯粹美术与实用美术并重；艺术要服务于社会发展，推行职业化教育；艺术要与科学相结合；“真、善、美”统一的美术人才观。我们不难发现，颜文樑的美术教育思想与西方美术教育的许多观点是相似的。颜文樑将对于欧洲大陆美术教育体系的研究较深且较好地运用在院校的美术教育具体的教学活动和教学研究当中。一方面，他对于古典学院派传统的西方美术教育注重写实教育和技法训练模式有所借鉴；另一方面，颜文樑对于西方美术教育的体系中研究最为深入的却是实用美术的应用，这也是他教育思想最为突出的一个特点。20 世纪30 年代时，颜文樑研究西方各国美术教育时就注重实用艺术的发展。当时，他在研究西方美术教育相关材料时发现，西方的许多美术院校之中都开设了诸如印刷和动画等属于实用美术类型的专业。他在自己的理论著作中对各国的美术教育尤其是典型的美术院校都有论述，一方面指出其优点，也谈到其特点所产生的影响。比如他指出，法国巴黎美术学校是其最早的艺术教育机构，强调以“美”为法兰西甚至世界的文化艺术中心。英吉利的南恳新敦是其全国艺术之中心，以皇家画院为代表，教育内容有图画、雕刻与图案等各科门类，其中又细分为不同图案的科目。德国和奥地利是工业国，国家艺术教育更趋实用。18 世纪的维也纳即设有国立装饰学校。德国近五十年以内是工业学校发展的教育状态，工业图案是各学校一门主要功课。[3]颜文樑对西方工业国家的研究和调查颇为深入，认同艺术教育注重实用的理念。之所以如此，他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加速培养中国的实用美术之人才，以期能够帮助中国工商产业的发展。

颜文樑在观察研究的过程中注意到实用美术在当时的重要性，以及我国工商业对于美术人才的需求，他指出，对于过去的艺术教育如果加以梳理，则能够对18 世纪和19 世纪西方艺术教育的情况进行区别：18 世纪以前的艺术教育一方面是趋向于美的装饰，是模拟自然、装饰社会、美化人生，另一方面在表现形式上是再现的；自19 世纪之后，艺术教育趋向于实用和综合，推崇创造，追求改造自然、服务社会、善达人生。基于此可以明白艺术教育发展的趋向和能够达到的途径。[4]这些对于西方艺术教育变化和中国该如何发展艺术教育思想的理论集中地反映在颜文樑的论文等作品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是《艺术教育今后之趋向》和《从生产教育推想到实用美术之必要》这两篇。

颜文樑的实用美术教育思想并不只是单方面注重实用美术的功利性，同时也在着重强调纯粹艺术对实用美术的重要性。他希望培养出来的是具有艺术素质的实用性美术人才。因此颜文樑将研究了解到的欧洲美术教育体系运用到苏州美专的办学之中，他在苏州美专的办学宗旨中提出：“本校以提倡美感教育，养成艺术专门人才，适应时代之需要。在文化各部门中，谋艺术之演进，并造就师资，一面与人民大众接近，谋生产艺术之发展，此为本校办理之宗旨一方针。”[5]他的这一教育思想举动，促进了学科间的相互发展，也有助于学生综合绘画水平的提高。与此同时，这是其人本思想的一种体现。颜文樑在苏州美专的办学过程中观念的系统性越来越强，尤其是形成了遵循“纯粹美术与实用美术并重”的办学原则。在这个原则的指导下，结合实际情况先后设立了包括艺术教育系和国画系等较为传统的系科和动画系等新型系科，从而为20 世纪初中国艺术界培养了大批实用美术型领军人才。

颜文樑在创办苏州美专的几年后便奔赴法国，学习西方的绘画。在国外学习的这段时间，他也对于西方大部分国家的美术教育进行观察研究，仔细分析比较了国内外美术教育的理论支撑和具体的实施背景，这使得他进一步加深了对于西方尤其是欧洲美术教育体系发展和变化的认识。 因此他在回国后提出，将美术与实业相互合作，讨论“生产教育”才有意义。否则，从事实业生产的人，只是知道追求产量，却并不清楚国民（作者注：现在称消费者）的喜好和社会需要，生产出多余的产品却无法被接受。而从事美术创作的人，只是知道描绘自然，而不能为工艺品的生产服务，导致人才过剩，教育失败，两方面都无法获益。欧美国家没有废弃的物品和人才，但是这时的中国却相反，应该因势利导，改变人才畏难苟安和工商业因陋就简的病根尤为重要。[6]颜文樑针对以上社会问题也专门设立了各类实用美术专业，以满足社会的需求。所以颜文樑在开设各种课程外，还在苏州美专增设实用美术科印刷制版专业，这在当时的美术院校中是首创。该专业既负责校刊《艺浪》和画报、画页的印刷发行，还对外承接广告业务，一方面是教学实习手段，另一方面还为学校实现了创收。且在新中国成立之初，颜文樑就看到了我国动画产业的广阔前景，于是他眼明手快，将国外的动画引进学校，请人专门研究如何制作属于中国的动画，并在苏州美专开设动画人才培养的系科，以期满足当时国家文化建设的需要。苏州美专创办动画专业，在当时全国教育界来说是具有首创意义的，同时，苏州美专成为培养和输送新中国动画创作和教育人才的最早基地，切实为我国培养出了一大批动画人才。

三、颜文樑对欧洲大陆美术教育体系应用传播的影响

所谓美术教育是对于美的一种启发和引导，颜文樑对欧洲大陆体系的美术教育的应用和传播很大程度上影响中国美术教育事业的发展。纵观当时的美术教育，都有提及到实用美术的运用，但很少有像颜文樑一样，将其应用于诸多领域之中，他对于欧洲大陆美术教育体系的研究和应用使他的美术教育事业越做越好，同时他对于其教育思想的传播也使大众更好地认识到实用美术教育思想对于当时中国美术教育的重要性，及欧洲大陆的美术教育体系重要的指导意义。颜文樑很好地将欧洲大陆的美术教育思想与我国的国情和美术教育的现状相结合，并进行传播，其传播的途径主要是苏州美专的校刊《艺浪》，主要论文著作有《从生产教育推想到实用美术之必要——告本校实用美术科同学辞》[7]和《艺术教育今后之趋势》[8]等。

颜文樑注重对西方美术教育的运用，尤其是实用美术。颜文樑认为实用美术与纯粹美术两者的地位应该等量齐观，两者之间的关系是相辅相成的，在整体教育发展的定位中不能厚此薄彼，应该是共同发展。这是颜文樑美术教育思想的主要体现和美术教育实践的重要指导。苏州美专作为在当时享有盛名的私立学校，无论是在课程设置，美育思想等方面都借鉴了西方的美术教育思想，颜文樑希望以西方的美术教育思想为支撑点，改变中国传统美术教育的现状。他的教育思想被大部分的学校和教育家所接受，对于中国民国时期的美术教育的影响是巨大的。

从另一个更为深刻的角度上看，颜文樑对于欧洲大陆美术教育体系的研究和传播影响了民国时期美术教育新观念的生成，也促进了确立培养高质量、实用型美术人才的决心，为新中国美术教育的发展增加了生命力，使得中西文化在美术教育领域得到了深度交融。在此基础上，对当今美术教育的发展也有着现实性的意义。

四、结论

颜文樑是个极具实践创新意识的画家、美术教育家，他通过绘画和美术教育思想来表达对于西方进步文化的喜爱与追随，以科学的态度、求真的精神认识一切，改造一切，以求适用于中国的时代特点。颜文樑作为新式美术教育的先驱代表人物，他对于中国美术教育的贡献是不言而喻的。其对于西方欧洲大陆美术教育体系的研究，应用为20 世纪初的中国培养了大批专业的美术人才，并为当代的美术教育事业奠定了基础，其所提倡的美术教育模式也一直沿用至今。回顾颜文樑的美术教育实践历程，创办苏州美专，注意实用美术的运用和教育，专门设立了各类实用美术专业，都是为了满足社会的需求。其对于西方欧洲大陆美术教育思想的研究传播和应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中国的美术教育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