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初见时好看几分

2019-01-08 05:20陈若鱼
家庭生活指南 2018年12期
关键词:领证围裙兰花

文/陈若鱼

偏僻的小两居

有人说过,但凡是能复合的旧情人,都是因为心里有遗憾。

林露白和魏舟也一样,只是他们的遗憾不一样,魏舟的遗憾大概是他没能实现曾经许下的诺言,要带林露白去一趟敦煌;林露白的遗憾是,他们分手前搬进那间小两居时,她买了一件特别好看的围裙,一次也没穿过,她曾想过很多次,要穿着那件围裙和魏舟一起煮饭,锅里咕嘟咕嘟地煮着汤,冒着热气的厨房里,两个人一边煮饭一边说笑,不经意地接个吻,想想都美好。

可是,还不等她第一次用上围裙,他们就分手了。

大概就是带着这种遗憾,他们在分手后第39天,选择了复合。

因为分手时太招摇,以至于复合的时候都只能偷偷摸摸的,他们打算修改掉心里的遗憾,然后重新爱一场。魏舟买了两张去往敦煌的机票,林露白找了一个偏僻的小两居,推开阳台的窗户,能看见远处的山,山顶上总团着白云,给她山雨欲来的错觉。

她站在窗边,看着那些忽近忽远的云走了神,老何递来一杯泡好的清茶,她接下茶说:“定了,就这里吧。”

老何笑了,把钥匙递给她,有点诧异地说:“这么爽快。”

她抬头看他,见他眼角堆起细纹,脸有些黑,但牙很白,笑起来很温暖的样子。

这是林露白第一次见老何,她签合同的时候,才知道他的全名是何文山,37岁了,他有两套房子,出租这一套,自己住在对门。

林露白跟魏舟商量好了,打算从敦煌回来就搬过来。

其实他们还爱着

林露白和魏舟,当初是在同一家实习公司的应届生。

是一个秋日的傍晚,他们一起在公交车站等车,在拥挤的公交车上被人挤得紧紧挨在一起,爱情发生只需要0.1秒,一个眼神对视就能迸发出爱情的火花,那之后他们看彼此的眼神变得温柔暧昧,像两块互相吸引的磁铁般靠近。

恋情自然而然地发生,他告白,她嘴角含春地点头,只需要这个仪式,两个普通的同事就变成了恋人。

因为林露白跟家人住,加上两人都刚毕业,年纪也还小,没想过结婚的事。直到恋爱第三年的时候,才跟家里讲,双方见了父母,彼此都很满意,初步定下了结婚的日期。但是,林露白的父母都是教师,有些传统的观念,对她唯一的要求是不允许夜不归宿,她只能周末找个借口出去逛街的时候,跟魏舟去酒店开个房间温存一会儿,之后再匆忙地赶回家。

她开始期待结婚,期待同居的温馨,幻想穿着魏舟的衬衫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的周末,可是她没想到,一直相安无事的他们,会在结婚前起了争执。

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却是致命的——关于买房出资的问题双方家长意见不合,之后上升到家庭教养问题。

魏舟的妈妈说,他们儿子这么优秀,只要想娶,倒贴房子的人都有。她家有钱,就应该多出一点。

林露白的妈妈也不甘心,说她女儿想嫁,比他优秀一百倍的人都有。

林露白是绝对没有想到,会闹到这个份上的,更没想到回头跟魏舟商量的时候,他也觉得她家有条件多出点也没什么,反正都是独生子女以后一起孝顺父母。

林露白是被这句话伤到的,那晚没有回复他,但是细想也没什么,爱情第一,她打算同他说,跟父母再商量,可是没想到第二天,魏舟就跟公司里的人说,他们已经分手了。

她有一种像刚爬上岸又被人推进了海里的感觉,出于赌气,她也和人说,他们分开了,只是换了个公司。其实,也不是真的分开了,两人依然经常问候,只是不常见面了。

大概是因为有了些距离,爱情里的美好就显露出来了,他们都知道其实他们还爱着,所以在“分手”一个多月的时候,他们还是复合了。

魏舟的打算是,从敦煌回来后他们悄悄去领证,先斩后奏。

林露白觉得这挺浪漫,像某种私定终身。

一个人不适合爱两次

问题出在去敦煌的第四天。

很不巧,敦煌接连下了一个礼拜的雨,他们只能窝在客栈里,林露白看书发呆,魏舟玩手机打游戏,坐得很近,但一天下来都没什么话可说。

林露白望着窗外的雨,忽然觉得这和她想象的生活完全不同,如果以后结婚,大概也是这幅景象吧,所以她起了想要逃走的心。

从敦煌回来之后,魏舟也没提去领证的事,林露白也不想催,甚至内心有些害怕魏舟哪天说要去领证。

林露白也忘了郊区租好的那间小两居,直到何文山打电话给她,说要给她换个窗帘,想要什么花色,有兰花和梅花。

她说:“兰花。”

何文山忽然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会选兰花。”

林露白一听,心里漾起一阵莫名的温暖,被人了解的温暖。

她在微信上问魏舟,她喜欢兰花还是梅花,他猜:梅花。

林露白没有回消息。

周末,林露白接到前同事的电话,说看见魏舟和一个女孩在一起吃饭,举止亲密,还义愤填膺地说:“你们才分手多久啊,他就有了新欢。”

林露白没好意思说,他们根本没有分手啊。

挂断电话,林露白想打给魏舟又没打,领证的事不了了之,他们之间的联系一天比一天少,最后,是林露白说的分手,魏舟没有说什么。

有人说过,即使破镜重圆也会因为同样的原因再次分手。

现在看,果然如此,一个人不适合爱两次。

一张美好的明信片

林露白没有告诉老何,她可能不会去住了。

老何打电话给她,是个下雨的傍晚,他说窗帘装好了,有空过来看看。虽然她知道,这次是再也不可能跟魏舟和好了,更不可能同居,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拒绝。

周末,她跟朋友约了下午茶,回来的时候,她忽然想起老何,把车掉头就开过去了。下午三点,老何的门虚掩着,她探头进去,看见他抱着靠枕,对面电视机里放着关于民族特色的纪录片,窗外的阳光柔软地铺在他身上,周遭像发着光,光里有浮动的尘埃,地板是旧式彩釉的瓷砖,上面躺着一只玩偶熊。

林露白感觉自己看得不是老何,而是一张明信片。

她不忍打扰这个美好,在门口站了许久,直到老何起身倒茶看见她。他站在柔柔的光里,对她一笑,露出很白的牙,透着憨厚。

老何给她倒了茶,带她去看新装的窗帘,以及他路过花鸟市场时买的一盆兰花,说算是给她入住的礼物。

说这话时,老何的脸上有一种与他年纪不符的羞赧,在夕阳里透着少年气。

离开前,老何问她什么时间搬过来,林露白犹豫了片刻说,下周。

林露白回家后,就同父母说了要搬出来住的事情,起先他们不同意,见她态度坚决,也就答应了。

林露白搬过去那天,老何帮了很多忙,把她细碎的行李一件件搬上楼,她回家取漏掉的东西回来,老何把她除了衣物以外的东西全都整理好了。

她想过去跟他说声谢谢,见他在厨房里戴着围裙,一边洗菜一边听手机广播,电饭煲里飘着米饭的香味,紫砂锅的热气在窗口徐徐上升,明明才37岁,却像个过时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很想融进那幅画里去。

半个小时后,他邀请她过来吃饭,两菜一汤,两人面对面坐着,窗外的夜色渐渐压下来,头顶暖橘色的光打下来,她吃得很矜持的样子,每一粒米饭都嚼出了甜味。再看老何,他竟比初见时好看了几分。

之后,林露白常来蹭饭,偶尔周末也坐在老何的沙发上,跟他一起看无聊的纪录片,他爱喝茶,家里永远飘着一股茶香。

她喜欢他的沙发,都快多过于自己那张床了。

有时候爱情已经悄然发生,像一颗深埋在土里的芽,可是不到破土而出的那天,就不会被人察觉。

林露白察觉到自己的心意,是老何生病那天。

过起烟火小日子

那天,林露白下班回来才知道老何感冒了。

他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她从衣橱里翻出来那件漂亮的崭新的围裙套上,给老何煮了一锅姜汤,配着感冒药。

老何接过汤的时候,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以为你租两居室,是要跟男朋友一起住呢。”

林露白一愣,摇摇头,说:“没有,我自己住。”

老何像是从这个回答里探究到某种他想要的答案,即使脸色苍白也忍不住笑了笑,而林露白刚好捕捉到了那一丝笑容。

那晚,老何坚持带病给她煮晚餐,她穿着那件好看的围裙在一旁打下手,洗菜剥蒜,不亦乐乎。

紫砂锅里的排骨汤溢出汤汁,老何跟她都赶过去关火,两人凑到一处,差点撞翻了锅,老何握住了她的手,时间仿佛静止了,锅沿的汤汁噗嗤噗嗤地溢出来,他们只对视着,好像忘记了所有。

林露白踮起脚,吻了吻老何的脸,随后那张脸的眼睛微微眯起,堆起细纹,衬着窗外的晚霞,有些暗暗的红。

林露白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想慌忙逃走,却被人拉住了手,她还没看清他的脸,他的吻就堵了下来,带着一丝温柔和占有,还有一丝怜惜。

林露白陷在那个吻里好久好久,直到夜色弥漫。

都是经历过爱情的人,有些话不需要说出口就能明白,那日起,她和老何开始了恋情,像她曾在魏舟身上期待的那样,过起了有烟火气息的小日子。

一个月后,林白露带老何回家见父母,父母见到老何第一眼就不喜欢,说年纪差太多,长相也不好看,两人站在一起完全不配,走出去要被人笑话。

林露白说,她不介意。

父母说,他们介意,如果她执意嫁给他,他们不会去参加她的婚礼。

林露白看了一眼身旁的老何说:“那我们就旅行结婚,反正我要嫁给他。”

父母被气得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他们当然是结婚了,父母从一开始的反对,到后来见识到了老何的好,毕竟做父母的只求女儿一世安稳。婚礼不算盛大,父母笑得合不拢嘴。

后来,她曾想过,也许从她第一次踏进老何的房子时,这段爱情就是注定的了。

就像她注定要跟魏舟复合再次分开,像从不喝茶的她,接下了老何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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