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歌谣服饰颜色内涵探析

覃小桐

【摘 要】歌谣是越南口头文学的主要内容之一。传统服饰颜色在歌谣中有其一定的表现空间。歌谣中的服饰颜色不仅是对客观事物的描述，也是人内心的写照。本文分析越南歌谣中服饰基本色：“黑、棕、白、绿”，探析其深层次的文化含义。

【关键词】越南;歌谣;服饰;颜色;文化

中图分类号：TS94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9）32-0098-03

歌谣是越南口头文学宝库中的一颗璀璨明珠。在10世纪以前，越南尚未发现有书面文字，其流传下来的民间口头文学相当丰富，主要是民间歌谣和神话传说。随着中国历代王朝汉文化的传播，推动了该地区社会和文化的进步，促进和丰富了古代越南人民口头文化创作的发展。①歌谣由劳动人民创造，在民间传唱，以对日常事件、景物人物等的描述反映生产劳动、自然与社会、风俗习惯、男女情谊、婚姻家庭等内容，蕴含丰富深刻的人生哲理，具有浓郁的民族特色。

一、越南歌谣服饰颜色词概况

服饰是人们生活日常品。颜色词不仅是对客观存在色彩的语言表述，还蕴含着超越描绘颜色本身的文化信息。人们对这些日常事务和客观现象产生了许多细微的理性认知和感性认识，对于生活的理解和对社会的认识，在语言中反映为相关词汇的出现及使用，及其意义的代指演变。

我们对《越南歌谣》②归纳发现，描述服饰颜色的词频共出138次，有白、黑、棕、绿、红、紫等。主要包括白色类：?ɑ??35（白色）、 ?ɑ??35 l?a21 l?a21（泛白色）;深色类： d?n55（黑色）、n??u55（棕色）、 mau21 t?ien21（禅色）、t?ɑ?m35（深色）、 t???m55（深色）;绿色类：sa?55（绿色）、 sa?55 n?n55（浅绿色）、 biek35（碧绿色）、 mau21 sa?55 bo1 doi1（军绿色）;红色紫色类：d?213（红色）、 ho?21（粉红色）、 dieu21（桃红色）、 tim35（紫色）、 tie35（紫）;此外还有va?21 （黄色）、?u214 ?ɑ?k35（五彩）等。越南语使用中心词在前，定语在后的表达方式，所以颜色词借助“衣、裤、裙、巾、肚兜、腰带”等常见的服饰载体，以“服饰载体+颜色词”的方式呈现，如：a?35 mau21 n??u55（棕色的衣服）、kw??n21 ?ɑ??35 （白色的裤子）、t?ɑ?t35 l??55 sa?55（绿腰带）等。前面的a?35、kw??n21、t?ɑ?t35 l??55为“衣、裤、腰带”，后面的是颜色词。

语言的内容足以反映出某一时代社会生活的各方面。社会的现象，由经济生活到全部社会意识，都沉淀在语言里面。③下面从越南歌谣中的服饰颜色词，探讨其反映的社会认知功能及所蕴含的情感色彩。

二、社会认知功能

人具有社会性，服饰也具有社会普遍性，不同社会阶层、行业的人会有各异的特定着装。服饰颜色词能表现人物身份特色，越南歌谣常以“服饰载体+颜色词”描绘人物着装，用来指代某一阶层人物。“服饰载体+颜色词”的表达方式不仅描绘了客观事物，还具有很强的喻义作用，让读者从人物着装颜色了解穿戴者所属社会阶层，了解贫富差距及社会矛盾的滋生。

（一）体现上层社会的地位和富有

白色在越南歌谣的众多服饰颜色中出现频率最高，白色服饰的形象可以充分体现穿戴者的富足。如：h?j214 ???j21 kw??n21 ?ɑ??35 z??j55 l??55 t?a?55，ca55 m?1 t?e35 na?21 ɑ?n55 mɑ?k1 zau21 ?a?55（白裤子纱腰带，父母哪般穿戴富贵）;buon21 buon21， ??35 ??35， t????55 t????55，??35 ???j21 a?35 ?ɑ??35 di55 d???21 kaj35 kwan55（心心念念思思，想那白衣从官郎）;h?j214 a?55 a?35 ?ɑ?? 35 kw??n21 la21， ??k35 zi21 ?um55 h?p1 mot1 ?a21 a?55 ?j55（哥哥衫白裤垂，渴望和你成一家人）。生活在达官贵族等富裕家庭的人不需劳作，不用为生活奔波，不必担心弄脏衣服，可常穿白色的服装，正如此能穿白色服饰的在越南民间歌谣中可表现为是上层社会角色。上述举例的“渴望和你成一家人”， 体现了相爱的青年男女因贫富差距、阶层不同，而不能在一起组建家庭的悲哀。

根据《越南各民族传统服饰》④，越南自正式建立独立的封建国家以来，各朝代对官服的颜色都有规定，可以是绿、红、白、黑。所以实际上能代指上层社会的颜色，不仅仅只有白色。在封建社会，黄色是需要忌讳的，只有王室能用。越南歌谣偏爱用白色来表达上层社会的地位及富有，是源于民间创作的背景，还有歌谣反映的内容主要是以劳动、爱情、讽时刺世为主，以及考虑到塑造语言的审美功能。

（二）黎民百姓

在越南歌谣服饰颜色中，黑色和棕色是用来代表黎民百姓阶层最显著的两个颜色。因社会物质因素，古代生产力低下，贫困农民只能制作使用纹理粗糙颜色深沉的服装，且这些颜色的衣服耐脏便于下田劳作。所以在越南歌谣中常以“黑衣、棕衣、黑色、棕色”来指代农民。歌谣中这两个同属暗色系的颜色给人一种亲近亲切、平易近人、纯真质朴的感觉。例如：?m55 la21 c?n55 ?aj35 do?21 ciem55， l??j35 za?55 kɑ?t35 k?213， l??j35 liem21 bo213 kau55. kw??n21 mau21 n??u55， a?35 mau21 n??u55， kaj35 t?ɑ?t35 l??55 la?35 d??35 d??u55 ku?214 z?n21（你是稻田的女兒，拿刀割草、拿镰采槟榔。棕色裤子、棕色衣衫，乌亮腰带处处吸睛）。而“平民、黎民百姓”的越南语正是z??n55 d?n55，z??n55为“民”，d?n55为“黑”，有的越语初学者会错误地将其理解为“黑民、黑人”。实际上，汉字“黎民”的“黎”古通“黧”，即黑色。越南语则直接地用d?n55（黑）表示，所以z??n55 d?n55应译为“黎民”。代表着黎民百姓的黑色是一个带着深邃文化色彩的象征意义，越南先民曾有以将牙齿染黑为美的传统习俗。所以越南歌谣中常以“服饰载体+黑色/棕色”代表黎民百姓。

（三）军人

绿色是体现部队阶层最突出的颜色，如：a?35 n??u55 ku?21 v?j35 a?35 sa?55，no?55 t?on55 ku?21 v?j35 t?i1 t?a?21 d??35 len55（棕衣和绿衣齐头，农村和城市并进）。“a?35 n??u55（棕衣）”代表着黎民百姓，“a?35 sa?55（绿衣）”代表着军人。部队选用绿色的服饰是基于战略因素，此外绿色还被赋予了其他意义，一是对和平的希望，二是代表了民族的生命力和自信心。例：????55 mɑ?t1 ?a?55 nu1 k??j21 bi?21 ti?214， mau21 a?35 sa?55 t??j55 kχ??213 ??1 ?a?21（满面朝气笑颜平静，绿色衣衫体健轻盈）。至今，绿色的服饰，包括衣服和帽子仍深受越南人民喜爱。走在越南大街小巷中，常见头戴绿色帽子的男士。绿色已经得到越南人民的认可，他们认为这是男子汉的颜色，代表着勇敢。

三、传情的服饰颜色

越南歌谣中服饰的颜色蕴含丰富的情感。受社会历史、文化、政治、偏好等因素影响，服饰颜色不仅是客观物质层面的色彩，这些色彩背后还代表着群体的审美意识，民族的文化积淀，透视着民族文化深层的、特定的意义。色彩所蕴含的这些表情特征使人们在语言活动中很自然地将反映色彩的颜色词，用作传达情感的工具，借用服饰颜色赋予不同的情感色彩，使表达更加形象，从而使服饰颜色具备传情的功能。

（一）寄予爱慕之意

越南歌谣用“服饰载体+白色”借指女性纯洁、清白、纯净、素雅，用“服饰载体+白色”表达女性犹如白纸、白布般洁净无瑕。越语中会用“???j21 ???55 ?ɑ??35（纯洁的人）”“???55 ?ɑ??35 kχo?55 ti35 vet35 （洁白无瑕）”来形容一个人的品性。在青年男子对喜欢的女子表达喜爱之意的歌谣中，他们被身着白奥黛、白衣、白裙、白肚兜，拥有清新秀美形象的女性所深深吸引，因此歌谣中常借用“服饰载体+白色”的形象来表达男子的爱慕之情，比如：ko55 kie55 iem35 ?ɑ??35 l?a21 l?a21，laj1 d??j55 d??p1 d??t35 ?o?21 ka21 v?j35 a?55（那位身穿白肚兜的姑娘，来和我一起耕地种茄吧）;h?j214 ko5 iem35 ?ɑ??35 kie55 la21， laj1 d??j55 a?55 ??j213 l??k1 ?a21 ku?21 ????55（穿白肚兜的那位姑娘呀，来这我予你象牙梳子和镜子）。越南爱情歌谣出现的身着白色服饰的纯洁柔美形象，是通过客观事物白色的特性而联想生发出来的。“服饰载体+白色”代表着女子的纯洁无瑕。青年男子借助歌谣唱出爱慕之意，希望能与之结发、共同劳作、生活，可见其蕴含的民族文化心态和感情色彩。

（二）爱情的圆满与坚定

越南歌谣通过黑色和棕色的服饰颜色，表达出爱情双方感情的稳定与圆满，对婚姻的渴望。黑色不是邪恶之色或丧葬之色，它也和其他的一些颜色一样，具有差别极大的两极文化内涵。人们认为深色的土壤是肥沃的、富饶的，从而象征着希望，鼓舞人们辛勤劳作⑤。在越南的歌谣中，这种“富饶肥沃”表现在爱情婚姻方面意指稳定与圆满。因此，黑衣、棕衣经常在渴望缘分降临、修成正果的语境中出现。当相爱的一方表示希望将衣裳扎染成深色，暗指双方的情感已经深达一定程度，希望双方感情更加稳定。例：a?35 d?n55 aj55 ?uom1 c?55 mi?21， c?55 zwien55 mi?21 d??m1， c?55 ti?21 a?55 sɑ?j55（谁为我染黑衣，让我情更深、让我情更醉）。将衣服染成深色，指希望结束恋爱之期的漂浮不稳定，进而步入婚姻殿堂，表达向往稳定的婚姻生活。

（三）茂盛的生命力

“绿腰带”是越南歌谣中的一个典型形象，女性的绿腰带在全身着装上相当显眼。在越南北部女性的传统服饰中，一根绿腰带系在芊芊细腰上，温柔迷人，这是越南北部女性传统服饰的特色。在腰部位置用绿色的腰带作为点缀，体现大地的生机活力。绿色是植物茂盛的生命色，由绿色可联想到朝气蓬勃、春意昂扬、旺盛的生命力等。因而绿色含有“繁盛”“青春”“活力”的隐喻义。同时，几乎所有的“绿腰带”语境中，都描绘了一篇青山绿水、欣欣向荣的越南北部乡村画面。例：h?j214 ko55 t?ɑ?t35 l?? ba?55 sa?55， k?35 v?21 an55 fu35 v?j35 a?55 t?i ve21. an55 fu35 k?35 zuo?1 t?35 be21， k?35 a?55 tɑ?m35 mat35 k?35 ?e21 k??1 ?a55（姑娘的腰带绿油油，请你和我一起回安富吧。安富有良田，有清澈的池塘，有麦芽糖工艺）。把腰间系着绿腰带的女子形象与充满生机勃勃的自然之景结合，体现颜色词独有的语言功能，同时蕴含着民族独到的色彩意识和文化传统。

四、结论

越南歌谣中的服饰颜色并不太多，相比于其他越南民间文学中的颜色，它只占小比例，用法不复杂。但服饰颜色在歌谣中出现可以帮助呈现和丰富越南人民的日常生活及感情色彩，体现民族对客观存在事物的细致观察以及结合情感的活跃联想，所以服饰颜色不仅仅是生活的色彩，而且还是社会和情感的色彩。越南传统服饰颜色亲近自然，喜欢与自然融合在一起。通过服饰颜色可以看出人物的身份地位、风俗习惯等，以及主客体之间的情感，如思念、爱慕、渴望、信任、亲近等。这是客观形象与主观心灵感受融合而成的一种情调和意境，从侧面反映出生活特征和民族文化。

注释：

①庞希云.东南亚文学简史[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3，第90页.

②[越]阮碧恒. 越南歌谣[M]. 河内：文化通讯出版社，2004.

③罗常培.语言与文化[M].北京：北京出版社，2011.5，第106页.

④[越]吴德盛.越南各民族传统服饰[M].河内：民族文化出版社，1994. 第25页.

⑤谢婧怡，殷贤英.越南语与汉语颜色词“黑”非颜色意义的对比研究[J].河池学院学报.2012年12月，第32卷第6期.

參考文献：

[1]谢婧怡，殷贤英.越南语与汉语颜色词“黑”非颜色意义的对比研究[J].

河池学院学报.2012.12月，第32卷第6期.

[2]庞希云.东南亚文学简史[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3.

[3]范宏贵，刘志强.越南语言文化探究[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8.7.

[4][越]团氏情.越南服饰（越族） [M].河内：美术出版社，2006.

[5][越]阮碧恒.越南歌谣[M].河内：文化通讯出版社，2004.

[6][越]吴德盛.越南各民族传统服饰[M].河内：民族文化出版社，19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