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懿
写童书,当然就要构思一个好故事了,而灵感,就是这个好故事的源泉。不过灵感这东西,没人说得清楚它们是怎么冒出来的,据作家们事后自已描述,它们往往出现得十分突然,相当神秘,而且没有任何的征兆。
一個著名的例子,就是托尔金。
有一天他正在批改学生们的考卷,有人交了白卷,于是因为闷热而百般无聊的他,就拿起笔,信手涂鸦,在白纸上写下了一行字:在地底洞穴中住着一名霍比特人。就是这么一句一时兴起的涂写,犹如电光石火般地照亮了他的脑海,他开始想:霍比特人是什么人?他为什么住在地底的洞穴中呢?他开始往上回溯故事,没多久,就开始写作《霍比特人》了。不过,当他写完了大部分手稿,却把它锁在了抽屉里。后来,他的一个学生读了这部手稿,把它推荐给出版商,不到一个星期,出版商就回函表示愿意出版这本书。
还有一个著名的例子,是罗琳。
罗琳说她在二十四岁那年,乘火车从曼彻斯特前往伦敦。旅途中,一个瘦弱的、戴着眼镜的黑发小巫师,一直在车窗外对着她微笑。这个小孩,就是后来的哈利·波特。七年后,她把那个映在车窗上的男孩写成了一本书的主角,于是,我们就在《哈利·波特与魔法石》里再次近距离地看清了他的外貌:瘦小的个子,乱蓬蓬的黑色头发,明亮的绿色眼睛,前额上有一道细长的、闪电状的伤疤……
来了灵感,不一定就能写出好看的童书。童书作家(给大人写书的作家也是一样)一般都酷爱读书,如果让他们给你开一个阅读书单,每个人都会推荐长长的一列,比如罗琳说她从小就喜欢看《古堡里的月亮公主》《秘密花园》……他们自己在写书的时候,也会从别人的书中寻求滋养,获得启发,甚至是自觉不自觉地借鉴某一个情节。
这一点儿都不奇怪,在今天,一个再灵感四溢的作家也不可能创作出一本包括情节、 文类在内的前人从未写过的书来,没有人能够例外。
法国当代文艺理论家朱丽娅·克里斯蒂娃说:“任何文本都是引语的镶嵌品构成的,任何文本都是对另一文本的吸收和改编。”佩里·诺德曼和梅维丝雷默在《儿童文学的乐趣》里说得更清楚:“任何既定的文本总有许多别的文本在背后支撑,并跟别的文本有许多共同特点——除明显的引用之外,还包括观念、意象,以及基本的故事模式。”
这就解释了我们的一个困惑:为什么会在两本书中看到同样的情节呢?
比如,内斯比特的《五个孩子和一个怪物》的续篇《四个孩子和一个护身符》是这样开头的:“话说有一回,四个小朋友到乡下过暑假,住在一座白房子里……”于是,她的两个最忠实的崇拜者刘易斯和美国作家爱德华·伊格便紧随其后,一个在《狮子,女巫和魔衣柜》里这样开头:“从前有四个孩子,名字叫彼得、苏珊、爱德蒙和露茜。这个故事说的是大战期间他们躲避空袭,离开伦敦,被送走时发生的事情……”另一个在《半个魔法》里这样开头:“这个故事开始于大约三十年前的一个夏天,发生在一户人家的四个孩子身上……”刘易斯和伊格是故意这样写的,为的是表达他们对内斯比特的一种敬意。
所以,有的作家写完一本书,特别害怕自己不过是在重复一个别人早已写过的故事。美国作家E.B.怀特写完《夏洛的网》之后,就曾经给他的编辑写信询问:“我早想问你,可是却忘了,你是否读到过与《夏洛的网》类似的情节?即是否在小说中读到过任何有关蜘蛛在网上写字的情节?我对青少年文学或类似的作品读得不多,一直很担心自己无意中创作了一些早就被别人写过的东西。”
如此看来,灵感真是一个好东西,但有时也会给作家带来一点小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