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南宋江南禅寺园林对日本禅寺园林的影响

吴锦佳，张乐乐，马军山

（浙江农林大学风景园林与建筑学院，浙江临安 311300）

历史上，中国文化对日本的影响主要有2次高潮。一是唐文化对日本古代（奈良、平安时代）文化的影响，二是宋元文化对日本中世（镰仓、室町时代）文化的影响，且佛教文化的传播和影响，历来是中日文化交流的主线。继隋唐时期中国文化对日本的影响之后，以佛教禅宗为代表的宋元文化再度涌入日本，极大地影响了日本中世的佛教及其寺院。在此背景下，宋元江南禅寺建筑亦随之传入日本。在日本禅寺发展过程上，全面移植了宋土禅寺制度，仿南宋丛林建置，创设日本五山十刹制度，日本禅寺的发展由此趋于成熟和鼎盛，并成为日本中世文化繁荣的象征。

1 江南地区禅寺的发展

1.1 江南文化的发展

中国的地域特色，大而分之，可以长江为界分为南北两大地域，四川盆地的周边，则可视为南北两地的中间区域。南方的江南地区又有其自身的特色，在历史上是一相对独立和稳定的行政和文化区域。行政区划以及相应的文化地域，一直影响至后代，形成历史上所谓的“江南”概念。政治地理不可代替文化区域，然而相互之间又密切联系，历史上经过长期形成的江南地域是极具特色的地理单元，所孕育的江南文化更是十分优美。

南宋是江南发展史上最为重要的转折期，两浙路成为南宋王朝的心腹地带，以行在临安为中心的江南地区，日趋重要和繁盛。江南是宋元时期对外经济文化交流的窗口，尤其是南宋两浙之地，面临东海，东与日本、高丽隔海相望，相互间海外贸易兴盛。南宋初，两浙的临安、明州作为国际交通和贸易枢纽的地位，使得江南佛教文化的传播与交流，于宋元时期十分兴盛。

1.2 江南禅寺的兴盛

中国佛教寺院的发展是以佛教的发展为大背景，唐宋时期佛教再趋荣盛，与禅宗的兴起和发展有着直接的关系，而两宋江南佛教寺院的兴盛，其根源也在于此。由唐至宋，禅寺的发展趋于成熟和鼎盛，南宋南渡后，江南之地禅寺更盛极一时，由此形成了以临安为中心，以大寺为枢纽的江南禅寺的繁盛局面。唐五代以后，南方丛林大体上可以分作江南、岭南和巴蜀三大区域。宋以后南方佛寺的兴盛，几乎全是禅宗的作为，尤其是南宋江南禅寺，更是禅寺发展史上最兴盛浮华的时代。禅宗史上所谓的“五山十刹”之制，即大成于这一时期，这是南宋以来中国佛教寺院史上一个重要的制度和阶段。在这之后，禅宗寺院趋于政教一体化，规模大型化以及形式程式化。

2 日本禅寺与江南禅寺的渊源

2.1 南宋禅的东传

禅宗在日本的正式登场是在镰仓时代以后。镰仓时代初期日本僧侣陆续渡宋修习禅宗，并回国传播弘扬。日本中世的禅宗，在源流上是宋元禅的延伸与移植，与宋元禅林一脉相承。南宋禅林以临济禅为主流，尤以门下的杨岐派独盛。日本禅林法系的传承亦集中于临济宗的杨岐派上，临济杨岐禅成为日本禅宗的主流。除临济禅宗以外，曹洞宗亦传入日本。如宋日僧荣西与道元作为传播弘扬临济的曹洞禅的先行者，被尊为日本临济宗与曹洞宗的开山，日本禅宗由此形成临济和曹洞这两大宗。

据统计，日本二十四禅流中，承南宋禅林巨匠径山无准师范法嗣的，即占1/3。日本中世禅林的源流谱系及其构成，也正反映的是当时宋元禅林的状况以及中日禅宗文化交流的背景。比照由渡宋日僧所作的五山十刹图内容中，亦以径山寺最多，其中关联及日僧取舍心态，显而易见。

2.2 日本禅寺发展

2.2.1 渡宋日僧与初期兼修禅寺。禅寺在日本最初是以寄居兼修的形式出现的，是一种过渡性的非独立式禅院形式。这一时期日本禅院受到传统教派的制约，远未取得完全独立的地步，但南宋禅院的影响已经日益显著了起来，自此日本中世开始移植宋风禅院。这些早期的禅院都致力于对南宋禅寺的完全移植和忠实模仿，“遍历临安诸刹，谙熟仪法”之圆尔，极力传播、普及宋地丛林禅规仪法；而在宋十三年的日僧俊芿归国后所建涌泉寺，更是追求寺之规制与宋无异，声称“大唐诸寺并皆如此”，并以“亲模大宋仪则唯此一寺而已”而享誉禅林。尽管泉涌寺并非纯粹的禅寺，但其追求的仍是宋风，所依之范本正是南宋禅寺。在对南宋禅寺形制的输入和移植上，泉涌寺具有开创意义。

镰仓时代时期，由先驱入宋的日僧荣西、圆尔等传入和建立了初期宋风禅寺，而纯宋风禅寺的真正兴起，是在镰仓中期宋僧的赴日以后。

2.2.2 东渡中国僧与纯宋风禅寺。日本纯正宋风禅寺的确立，始于镰仓中期以后的宋僧渡日，正是这些宋僧将南宋禅寺的一整套丛林规制移植于日本，由此，纯宋风禅寺在日本得以广泛的传播和迅速的发展。1246年南宋禅僧兰溪道隆渡日，并于1253年建立了日本第一个纯正宋风的禅宗专门道场——镰仓建长寺，这标志着日本禅寺的发展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兰溪住持建长寺10年，举扬纯宋风禅，在日本不断有宋元僧东渡，重要的如1260年及1269年赴日的宋僧兀庵普宁和大休正念，相继成为建长寺第二、三世住持，进一步推动了宋风禅寺在日本的传播和普及。建长寺之后，宋风作法日趋兴盛，影响深远而广泛。在禅宗东传日本的过程上，兰溪道隆的贡献最大，故誉为“此土（日本）禅宗的初祖”。

除建长寺以外，由渡日宋僧无学祖元所建立的镰仓圆觉寺，亦对镰仓禅的兴盛和发展，有着重要的影响和作用。以建长、圆觉为代表的纯宋风禅寺成为镰仓禅寺的中心和范本。其样式被称为唐样，影响遍于丛林，成为日本禅寺建筑标准和统一的风格样式。镰仓作为由渡日宋僧所开创的纯粹宋风禅之地，成为日本中世新佛教禅宗的发展基地及新的佛教中心。

南宋禅宗由中日禅僧的相互往来传播，在日本逐步发展兴盛了起来，形成了日本中世以禅宗为主体的佛教发展新局面。其前期镰仓时代，是日本禅宗的奠基时期，以镰仓为中心，移植南宋禅寺及寺院制度，纯宋风禅宗寺院在日本得以确立。而这一时期纯粹宋风的镰仓丛林，又主要是由以宋僧兰溪为首的东渡中国僧奠基和创建的。

2.3 日本宋风禅寺的蓝本

日本宋风禅寺的建立，基于对南宋禅寺具体形制规式的全面移植和仿写。为此入宋日本僧渡海而来，遍访详查江南禅寺的各个方面，如五山十刹图所记录的内容，即遍及禅寺诸方面，从伽蓝整体配置至殿堂寮舍形制、家具法器、仪式作法，乃至极为细微之处，莫不详细图记。如此详细实测图录的目的只有一个：全面仿写移植南宋禅寺的形式，兴建日本宋风禅寺。使得日本宋风禅寺如同中土禅寺的翻版，以至有“不动扶桑见大唐”的赞叹。

交通是文化交流的前提，宋元时期中日间的交往，主要是僧侣托身于往来商船，随着宋日贸易的兴盛，大批日僧渡海而来。如入元僧巡访地区，要较入宋僧更广。入元僧深入内地，南至婺州（浙江金华）的双林、温州的江心、福州的雪峰，北至湖州的道场、苏州的万寿和虎丘、建康的蒋山、凤凰台等，更有至龙兴（南昌）的百丈。而五山十刹图所记相关内容，基本上反映的是入宋日僧的巡礼路线及所至寺院的分布状况。

宋代佛教寺院依宗派属性有禅、教、律三类之分。唐末五代以来，禅宗寺院成为佛寺主流。江南寺院宗派属性，随时代有相应的改宗变化。即便是五山十刹，在初建时也并非都是禅寺，多由教寺、律寺改宗易名而来。入宋及入元日僧主要为禅僧，江南禅宗名山大刹是其巡访的目标，故五山十刹图中所录寺院绝大多数为禅寺，这一方面表现的是其时日本对禅寺的兴趣，另一方面，从侧面反映了南宋禅、教、律三类寺院的构成状况。就总体而言，宋代佛教地域分布的特色大致是南禅北律，日本中世禅寺的源地祖型正在宋元江南禅寺。

2.4 日本禅寺的兴盛

如果将镰仓禅寺作为日本禅寺的宋风移植期，那么此后的京都禅寺即可视作是日本禅寺的成熟鼎盛期，由此构成日本禅寺发展上分别以镰仓和京都为中心的前后两大时期。

中国南宋至元初，时值日本镰仓时代（1184～1332）后半期，其后的日本南北朝（1333～1392）六十年，大致对应于元朝。日本禅寺的发展，自南北朝以后，在镰仓宋风禅寺的基础上，开始了全面的展开和普及。随着十五世纪室町时代（1393～1572）政治中心的转移，京都继镰仓之后，成为日本禅宗兴盛的又一个中心。南北朝及其后室町时代的日本禅宗，不但继续受到元代禅宗的影响，同时自身亦走向成熟和鼎盛。所谓室町文化即是以禅文化为中心展开和发展的，并成为日本文化的繁盛时代。五山十刹即是这一时期日本禅寺发展趋于全盛的象征和代表。

3 总结

随着禅宗和本地文化大和文化的发展，日本禅寺走上了独自发展的道路，在日本自身民族文化的基础上，发展出有别于中国禅寺的禅宗园林。不得不承认，禅宗在日本的发展，也像南宋后的禅宗一样，与日本原有的神道教、武士道和中国的儒教相融合，但却亦因此而更彰显其特色，使不论是茶道、诗、画、园林等艺术创作，还是武士道的精神上都体现了浓厚的中世日本禅风。

日本的禅僧造园家，在融合了中国传统美学、禅宗美学和日本传统文化的基础上，运用他们的智慧，将禅宗园林推向了新的时代。诚然，两国禅寺建筑和园林的构成与两国积淀己久的民族性格、建筑文化、造园传统、民族艺术密切相关，在这些因素与禅宗思想的共同作用下，形成了独特的禅宗样建筑风格、禅宗寺院伽蓝以及禅宗园林，中日的禅宗园林也因作用在它们身上的不同合力而具有不同的特点。

一个具有灵魂的园林作品，不仅能在视觉上感染使用它的人，还能唤起大众的共鸣，净化心灵，具有社会价值。古代禅宗园林的营建是一种广义上的造园行为，造园考虑的要素超出了造园专业本身，更多的是伴随在园林建设中对人心灵的思考对园林的欣赏，并不在于我们看到了什么，而在于我们感受到了什么。禅宗园林中遵循的设计思想和设计语言，无处不彰显出它对现代风景园林的意义，可为现代风景园林建设，尤其是我国的风景园林建设带来丰富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