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城到省城

◎ 崔世俊

20 岁时，我来到了现在工作的地方——栾川县城。人们告诉我 ：这里距省城郑州有三四百公里，欲达省城，洛阳是必经之地。

尽管路途遥远，可我还是渴望能目睹省城的容颜。时隔两年，单位一名老职工突发重病，急需转到郑州治疗，我这个当时单位里年纪最小的职工就担负起了陪护任务，终于得以去往省城。

救护车出县城不远，沿着一条沟谷向东北方向驶进，不一会儿我就头晕目眩，呕吐不止。待救护车翻越了旧县、大章、峦峪岭，我甚至把胆汁吐了出来。

从此以后，一提起去省城，我就不寒而栗。

可“天不遂人愿，人不遂人心”，十年后，命运之神又偏偏把我拴在了通往省城的这条囧途上。

那时，我进入一家县办企业领导班子，分管几个驻外办事机构和省城一家宾馆，在县城与省城间往返成了家常便饭。乘着专车，看似风光，可每次翻越那三座大岭时，崎岖的山路坡陡、弯急、路窄，左摆右晃、上下颠簸得让人难以忍受。七八个小时的车程后，那种腰酸背疼、疲惫不堪的感觉无法言喻。

去省城不仅又累又苦，还常伴有惊险。有年腊月二十二晚上，从下属厂里调来了一辆标志505，供我到省城参加会议。因为临近春节，晚饭后便与妻子和刚满两周岁的儿子一同前往。我们计划在夜幕中从伊川经过登封，再穿过新密到达省城。到达新密时，已接近凌晨一点，车在乌天黑地中走进了一片施工工地。无奈之下向路边一名青年男子问路，那男子用手电向车内照了一下热情地说：“哎呀，车里太挤，要不我就给你们带路了。”说罢，便借着手电筒的光柱给我们指了一条通往省城的“路”。

车向前走了不到五分钟，便是一片麦田。司机感觉不对头，便急忙调头，这时，一名男子满脸血迹，手持砖块不由分说地砸向我们，给我们指路的男子也瞬间冒了出来，从车窗伸进一只手紧紧抓住了方向盘。司机只得猛踩油门冲出麦田，我们才堪堪躲过了一次抢劫。从此以后，我每次去省城，眼前都会浮现出那惊险的一幕。

事隔六年，我调到了县人事劳动部门，负责劳务输出工作，专门和省城的大公司打交道，专车待遇一去不返。刚调去那一年，算下来到过四十八次省城。那时县城每天发往省城一趟车，是当时最为时尚的兰州客车，再不用从洛阳转车了。可是，从县城到省城需要十几个小时的车程，早上5∶30 发车，到了省城已是万家灯火通明。

那时的客运司机行车并不规范，想到什么地方等人，想到什么地方吃饭，想拉多少乘客，几乎是随心所欲。有一次，客车停在合峪吃饭，有名女乘客急着到洛阳乘火车，催促间与司机发生了口角。司机的火药味很冲：“有本事自己买个小车啊！”那女乘客不知是受不了这种窝囊气，还是翻越三个大岭时被折腾晕了，转了几个弯后就“呕”的一声吐在了通道上。不一会儿，车上好几个人也像被传染了一般先后向车内、车窗外呕吐起来。当客车驶入嵩县汽车站还未停稳，卖小吃的一群商贩便蜂拥到客车两侧，一个商贩刚喊出“卖热煎饼啦！”一名乘客又向车窗外吐了起来，差一点吐到了热煎饼上，还溅到了好几个人身上，人群中立时有人破口大骂，有人捧腹大笑。

出差提个密码箱不仅时髦，还能防盗。一次在京广站乘坐金杯车返家，我向司机提议把密码箱用自带的锁链拴在车上，司机拍胸脯说：“我的车上从来不坐那种人（指小偷），放在你的座位下面就可以啦。”金杯车刚开出省城不远，路边有三个人挥手上车。我坐在驾驶员的后排，脚后跟紧贴着密码箱的边缘。可不知什么时候犯了困，待我醒来时，金杯车停靠在路边，那三名男子正在下车，我突然觉得脚后空空的，而最后下车的那名男子手里正提着我的密码箱！关门的一刹那，我猛地起身，一把将密码箱拉回车内。好险啊，密码箱里装着要捎给别人的几千块钱呢！还有年夏天，我与单位领导一同到省城出差，到了嵩县汽车站下车吃饭，领导一摸上衣兜：“哎！我的钱呢？我的钱呢？”再往下一摸，衣兜外竟被刀子割开了一条长长的缝。

当年，小偷作案非常猖狂，有时还会殴打乘客，旅途着实让人提心吊胆。后来，乘警中队先后端掉了数个小偷团伙，乘客的人身财产安全才得到保障。

郑洛高速通车后，我从县城乘车至洛阳，再转车经高速到达省城，感觉不像之前那么苦、那么累了。

再后来，修通了洛阳快速通道，这条通道顺伊河而上，到达嵩县旧县镇，再顺明白河到达县城，中间好多隧道、桥梁。走在这条宽敞的道路上，再不用翻越那三座大岭，不仅告别了过去途经合峪、嵩县必须停车吃饭的历史，还能沿伊河饱览一路的山水美景。从栾川到洛阳，车程不足三个小时。从栾川到洛阳有了快速通道，从洛阳到省城有了高速，不仅栾川人说这条路太方便、太美了，就连省城人、洛阳人也都说，现在再也不怕去栾川了。

如果说洛栾快速通道是栾川人的出山之路、便捷之路，那么洛栾高速就是通往栾川的奇迹之路、幸福之路。曾经走在洛阳快速通道时，不知有多少人心中有个梦想，栾川啥时候能通高速！可好多人不过想想罢了，就连我自己也感到不可能。是啊！栾川的山那么大、沟那么深，修条高速要花多少钱啊！谈何容易？可是，就在前几年，洛栾高速横空出世，如神话般地贯通啦。“天堑变通途”，从洛阳到栾川又缩短到了130 多公里，到省城也就280 公里。现在，早上起来从县城开车到郑州办个事后，当天就能返回。即便是乘坐客车，也就是四五个小时。

要想富，先修路；公路通，百业兴。这两年，每逢暑假，栾川实行高速免费，洛栾高速的轿车就如一条游动的长龙，人们来栾川观山赏水，休闲度假，县城、景区、农家到处是外地牌子的轿车、外地口音的红男绿女。栾川人则把土特产加工包装后运到了山外、省城，甚至更远的地方。

而我在花甲之年又激动、兴奋地看到了栾川到尧山、卢氏、西峡的高速公路正在紧张有序、热火朝天地施工。四通八达的交通网络建成后，栾川真的要变成山外人口中的“洛阳小香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