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脑漏

胡因好

1

月黑风高的夜晚，操场旁边的橘树里突然闪出一个颤抖的黑影。“谁呀！谁？”夏认真吓得抱起书包，原地冻住的自己从嗓子眼儿挤出一声吼。那“鬼”却比她还胆小，一把将她抱住：“认真，你总算被放出来了！我等你都等到熄灯了！”

认真这才回过神来，发现竟然是死党波比在等自己，又感动又委屈，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哇——波比，还是你对我好——呜呜——连杨老师都不相信我的话——哇——”

“怎么？她还是不相信你是病了？说你是故意不填答题卡？”波比心急如焚地问。

“是啊！我跟杨老师说，我最近得了一场怎么也好不了的感冒，老是流鼻涕，脑子像是被糨糊糊住了一样，考试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蒙的，不知道浑浑噩噩间怎么就忘记了填答题卡。你想我就是胆大包天也不敢化学随便考23分吧！呜呜——可杨老师就是不信。”

“杨老师估计也被气疯了，咱们班哪次化学不是全年级第一？上次你粗心大意看错题目，让（8）班的黄易拿了最高分。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刮了你的鼻子，你还贼不服气，这次干脆不及格，她肯定以为你是故意的！”

“是啊，她还说：‘感冒就有理由从满分掉到不及格吗？我看你的脑子不是被糨糊糊住了，而是漏油了，聪明劲儿全给漏光了！”

认真重复着杨老师的话忍不住又哭起来。这一哭，本来鼻子就不通气，连眼睛也迷离了，耳朵也背气了。

“我快死啦，波比，我真的快死啦……”

2

“别一惊一乍的，你就是娇气！”程刀刀露出一个躲在衣柜门后面的圆圆脑袋，望着这一对哭哭啼啼搀扶着走进寝室的孱弱室友，替她俩的狼狈感到丢人，“不就是感冒、鼻塞、头痛吗！瞧你们搞得跟世界末日似的！”她瞬即又滑到门口，拿鼓鼓的屁股关上了门，生怕被别的寝室窥见。

黄易算是个善解人意的对手，她关切地凑上前说：“你这都感冒一个月也不见好，要不明天我们帮你带个假条，你去外面医院看看吧。你不是说你姨妈是医生吗？让你姨妈带你去看看。”认真听罢揪出一截儿卫生纸，又狠狠地擤了一把鼻涕，那声音恐怖得感觉要把脑仁儿都擤出来似的。但其实，夏认真知道黄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明天学校请了全国特教来给初二全体学生上数学和地理公开课，黄易是个喜欢读《孙子兵法》的“阴谋家”，准是想趁她不在，弯道超车，彻底把她这个年级第一的常胜将军给挤下去了！

可是波比是真心疼认真，不顾阵营也跟黄易帮上了腔：“嗯，认真你病得这么厉害，去医院看看早治早好啊。”一边是竞争对手步步紧逼，一边是鼻涕堵塞不能呼吸。夏认真此刻只感到有心无力，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得赶快治好这旷日持久的感冒！

3

“磨刀不误砍柴工……磨刀不误砍柴工……”夏认真念咒一般不停地安抚着自己揪成一团的心，终于决定连夜逃到姨妈家去。一路上，她想着平日里体育活动课都要逃掉在教室里刷卷子的自己，现在要浪费整整一天时间去看医生，就又气又恼！嗯，一个没时间上体育课的人，总会有时间来请病假的。她这个小有名气的校园作家还在推敲着自己的下一篇作文金句。

要知道，对夏认真他们这一群从县城里来到景市念初中的娃来说，私自出校可是天大的事情，但是为了拯救这个不争气的鼻子，她也是拼了。

“历史老师不是说克娄巴特拉的鼻子是改写历史的鼻子吗？我这鼻子要是再不整治，夏认真在实验中学树立了两年总成绩年级第一的历史也要改写了！哼，黄易小儿，等我收拾好我的鼻子，看我不拿回我的第一。磨刀不误砍柴工……还有……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天将降大任……”

走着走着就到了姨妈家，认真太累太困了，这些天鼻子不通气整夜整夜不能睡，这会儿不知怎么的竟然倒头就睡。

认真的姨夫是院长。第二天，院长姨父给夏认真找了个老专家。

老专家举起认真的CT影像片端详着，一个大大的头骨骷髅在灯前泛着阴寒的白光。

“大夫，我得的不是什么大病吧？”

“大病算不上，就是慢性鼻炎。”

“鼻炎？那能治好么？”認真得知自己不是脑袋长了瘤子什么的绝症，松了一大口气。

“慢性鼻炎不能根治，只能控制症状。”

“什么？不能根治？那我得一直带着这个症状学习？”认真一听这跟绝症也差不多。

“基本上是这样，少感冒就少发作。”

“医生，这个鼻炎发作起来好难受的，头又昏又痛，不治好我怎么上学啊！”像一个被冤判的死刑犯，认真竭力地想为自己辩解。

老专家又拿起认真的骷髅头CT片，用笔点了点那些看上去的骨头缝：“难受是肯定的了，你看，你的额窦由于炎症都已经增厚了，鼻子堵了，大脑还缺氧，自然会头昏头痛，时间长了还会记忆力减退。”

“什么？还会记忆力减退？”认真两手撑在桌子上噌地一下站起来。

“这么激动干什么？”老专家抬了抬眼镜，有点鄙视认真大惊小怪的样子。

“完了……”认真一屁股坐下来，身体像块湿抹布一样耷拉着。她直感叹杨老师一语成谶，自己的好记性果真如她所说像漏油一样随着那无穷无尽的鼻涕给漏光了。

现在也不用想着赶快回学校去听那半茬子的公开课了，都已经开始记忆力减退了，还拿什么跟黄易争第一啊！想到这里认真禁不住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院长姨父本想来关心一下她的病情，进门却撞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认真，顿时有点生气：“认真，亏你还是个博览群书的小知识分子，怎么一个鼻炎就把你搞得崩溃了？”

“姨父，这世界上怎么有这么磨人的病啊……居然能让人脑子失灵、记忆减退！为什么会被我撞上这个病啊？……这就好比是舞蹈家摔断了腿，歌唱家哑了喉咙，我一个学习狂怎么能得鼻炎呢？呜呜呜——”

姨父看着认真越发哭得泣不成声，一时也没了辙。倒是旁边的老专家云淡风轻地笑笑：“年轻人没有生过病，是这样的，习惯了就好。”

习惯？天哪！习惯每天揣着两大包卫生纸巾，走到哪里，鼻涕擤到哪里？习惯每天用嘴巴呼吸，大脑缺氧？习惯精神萎靡不振，晚上睡不着，白天醒不了？

一想到这里，认真只感到两腿发软、眼睛发黑……整个世界都变得地狱一般灰暗了……

被姨妈领到取药房的窗口，认真终于还是要面对这一切。“真是年轻人没有害过病啊！你爸妈他们也是，从山县过来也就四个半小时的车程，也不过来看一下你。当心，你来景市书没有读成倒把身体给闹垮了！他们也是放得了心，以为你是第一名考过来的，就啥都能第一名啊，身心健康全都第一名？……”姨妈嘴里咕咕叨叨，把药结结实实塞了两大包。

“拿得下吗？”姨妈问，“我下午还有一台手术，不能送你去学校了。”

“嗯，我下了2路车就到校门口了。”

“回去一定要按时吃药，小小年纪，莫被病缠了身！”姨妈话还没说完，催手术的电话又响了起来。认真赶紧头也不回地走了。

4

回到学校，认真把几大包的药一股脑儿砸在寝室的桌子上。鼻炎片一天3次，一次6片、鼻渊丸一天2次，一次1盖，还有鼻舒通喷剂一天三次……好吧，认真决定花一个月的时间，把这两个月量的药用完，相信会事半功倍。“我就不信这鼻炎攻不下来！”

“对！认真，我监督你！大战鼻炎一个月，一定能治好！”波比给认真打气，还拿白眼试图震慑一下冷眼旁观的黄易。

“不就是个鼻炎吗？我当是什么怪病呢！我三岁那年就得了鼻炎，一直到现在，鼻炎这病根本治不好！”黄易抱着两只胳膊隔岸观火、火上浇油。

“三岁就得了？”认真简直不敢相信，那黄易的内力可真不是一般深厚啊，自己得了一个月鼻炎就成绩下滑得厉害，兵荒马乱无心恋战，这黄易三岁就得了鼻炎，元气至少折损大半，还能轻松与她的考试排名分庭抗礼，可见功力远远在自己之上啊！

“黄易，那你每次鼻炎犯了不难受吗？”认真凑上前去，见黄易云淡风轻转着笔翻着历史书的潇洒模样，反倒有几分钦佩。

“难受啊，犯鼻炎的时候可千万别到处乱跑，当心被绑架喽！”黄易继续摇头晃脑转着手中的笔。

“为啥咧？”

“你想啊，咱们犯鼻炎的时候本来就呼吸困难，如果嘴巴再被绑匪贴上胶布，不就直接窒息而死啦？”黄易拿笔敲敲认真的脑门儿，笑得嘎嘎嘎的。

认真这才听明白黄易的笑话，不由也苦笑几声。她心想，或许自己不应该这么快自乱阵脚，不就是一个鼻炎吗？不是有药吗？于是猛吞了一把药丸，掏出这几天没碰的《数学重点难点手册》和《英语周报》，准备一切回归正轨。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真快，那些泛着苦味的瓶瓶罐罐里的药转眼就被可怕的认真一一吞噬掉了。这么抓紧时间吃药的病人不知是不是感动了药神，确实给出令人惊喜的疗效。认真感觉自己被堵住的鼻腔渐渐松动出细细的通道，新鲜的空气又能慢慢注入她的大脑，鼻涕也不知不觉变少了。嗯，看来，只要我刻苦吃药还是有救的！认真的信心逐渐恢复，成绩也跟着发挥到正常水平，期末前的月考，又坐上班里第一名。

5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一场突如其来的急速降温改变了夏氏认真的勃兴之势！冰冷的实验室里，夏认真根本没有听进去杨老师在实验课上说些什么，她只感觉自己的脑髓好像都结出了冰花。自从今天早操时吸了几口冷空气回来，自己就一直这个鬼样子坐在教室里，脑袋仿佛被妖精吹了速冻灵，结结实实给冻住了。

教室里其他人也冷得直跺脚，这场降温来得太凶猛了。景市近年来的天气真是越来越怪，脱下衬衣就能穿上棉袄，11月的一阵冷空气过境，气温就从28度降到了2度！

“大家不要跺脚！小孩身上三把火，这点冻都扛不住，你们的身体素质啊，真是应该好好锻炼锻炼！”杨老师想整治一下课堂纪律，那跺脚搓耳朵的声音让她都没办法专心看清量杯上的刻度了。

“老师，今天真的太冷啦！”

“好冷！”

大家还在撒娇一般地申诉。

大家还是继续跺着脚，本来就相对宽松的实验课变得越发闹哄哄了。

只有认真静静地坐在那里，任由鼻涕像眼泪一样从鼻孔里滴答滴答地流下来。她知道自己的鼻炎彻彻底底地复发了。这宣告着她前面一个月的猛烈吃药都白吃了！

6

“这鼻炎真的是治不好的，一遇到冷空气就会复发。”晚上回到寝室，认真一把揪住黄易的衣角，要跟她理论病况。

“阿嚏——”黄易搓搓自己的鼻子若有所思，“当然会复发啦！不过我觉得呀，你这鼻炎跟我的不一样。我只是爱打喷嚏，不像你鼻涕流个不停。你这个有点像传说中的脑漏！”

“脑漏？！”认真只觉得头顶一道黑电闪过，后背被疹得出了一身冷汗。这个诡计多端的黄易，准是偷听了杨老师教训我的话，才编造出这些恐怖的词儿来吓唬我！

还没等黄易接着往下说完，认真立马转身就走了。

她心中暗暗起誓：“不能再指望别人了，得靠自己的力量‘救国救亡！对了，姨父不是说我是博览群书的小知识分子吗？知识就是力量！对，去图书馆，医学院的圖书馆一定记载着治疗鼻炎的方法！”

认真说干就干，很快从姨妈那里借来了医学院图书馆的阅览证，趁周末的时候成功潜入了图书馆。

医学院的图书真是浩如烟海，认真跑到了耳鼻喉科的书架上，发现关于鼻炎的书籍竟有十来米那么长，顿时喜出望外，感觉自己有救了！我还不相信这么多的书被我啃下来还治不好我的病呢！哈哈！认真兴奋地挨个查阅着每一本书里关于鼻炎的治疗方法记载，还打开笔记本一一做好笔记。

可记着记着，强烈的失望向她袭来。没想到医书上的治疗方案竟然像考试的参考答案那样雷同。而且这些治疗方法都是认真在医院尝试过的：吃药打针一条龙，到头来还不是抵不过一场降温加感冒？1

7

认真觉得好无助，她泄气地蹲在书架前面，拿拳头撑着自己沉重的前额。当她慢慢磨蹭着把抽出来的书一本本地插回书架时，忽然瞥见书架缝缝里卡着一本发黄的小册子，她无聊地想要揪出那本小册子，烦躁的手竞扯破了封皮——“脑漏？！”认真念叨着扉页上露出的两个隶书的小黑字，惊讶得不敢动弹！

天哪！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真有一个叫做“脑漏”的东西！她急忙小心翼翼地扯出整本小册子，战战兢兢地翻阅起来。

“鼻渊者，鼻流浊涕不止……久而不愈，即名脑漏。”“脑为髓海，犹天之星宿海，奔流到底。骨中之髓，发源于此。故髓减则骨空头倾视深，精神将夺矣。”

妈呀，这些文言文说的是个什么鬼？认真的语文成绩虽好，可是最怕的也是这些晦涩拗口的文言文。她分明能感到这几行恐怖的描述说的就是自己可怕的怪病，可又像是隔着古文和中医的两重高山，怎么也理解不了！这可是救命的文字啊！幸亏下面有注释，有注释！

认真如获至宝，定睛一看，原来，“脑漏”是古人对鼻炎的一种称谓。古人认为，脑为髓之海，不停地流鼻涕其实流失的是人的精神，人将逐渐变得呆滞。常年鼻炎，必定会出现健忘等脑病，严重影响智力……

看到这里，认真不觉间热泪盈眶，总算有人认识到这鼻炎是个多么恐怖、多么可怕、多么害人的病了吧！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也！这可恶的“脑漏”是要来夺走我的精神、我的智慧啊！

认真赶紧掏出文具盒里的小镜子，想对照检查一下。天呐，自己的眼眶真的如书上说的一样已经深深凹陷，再往下看整天微张呼吸的嘴巴感觉都已经合不拢了，原来漂漂亮亮、神采飞扬的小姑娘，现在活像一个刚刚从山洞里直立行走出来的“原始人”！

认真吓得手一抖，镜子掉下去碎了一地……“什么声音？”图书馆的管理员闻声赶来……“没，没什么！”认真赶紧拾掇起地上的碎片，趁机把那本小册子也塞进了包里。从图书馆的门禁经过时，认真紧张极了，虽说偷书不为偷，但这毕竟不是她读书人的作为。认真还在想着被发现了该怎么解释时，居然被后面排队的人给挤了出来，门禁系统也一声没吭。难道是这本书没有被录进图书馆的系统里？这书，是上天派来救我的吧？！认真紧紧地抓住肩膀两侧的书包带子，像一个特工一样耸着肩膀急促地离开了。

8

这次回到寝室，认真一言也没有发，不想跟黄易商讨，连对波比都守口如瓶。她像个得了秘笈的苦行僧，要做一件伟大的事情——用这本书治好自己的病！虽然她一点把握也没有。

晚上在棉被里的电筒光下，认真发现这本书其实是有编码的，并非被图书馆遗漏，至于个中离奇也懒得细想了。这小册子似乎是一本叫做《古今医彻》的中医典籍的节选，不知被谁放到了耳鼻喉科的书架上。难道有人也在研究这个怪病？这黄易小儿，爱看国学古书还真不是吹的，连这么犄角旮旯里的学问都知道。

认真看到书上说，“脑漏”——也就是鼻炎的一种，都是被感冒拖出来的。这可不是吗，认真就是因为一次感冒迁延不愈，才被这吸脑髓的病魔缠上了身。从前在家时有个头疼脑热，总是妈妈喂药添衣、悉心呵护，现在求学在外，才明白小病小灾不搭理也是要兴风作浪的。

书上还说，同样的气候，同样的地方，为什么有的人没事，有的人就让鼻炎给击中了呢？这也是认真最疑惑的问题。册子上是这么解释的：每个人的正气水平不一样，有的人强，能抵挡并且迅速排出邪气;有的人正气弱，被外邪盯上，皮毛失守，邪气何时何地想进来就进来了，毫无招架能力，一撂就倒。所以治疗“脑漏”要从扶正祛邪人手。

好！就这句！就这一句就够了！认真看到这一句“扶正祛邪”时简直欣喜若狂！

不过别着急，后面还罗列了好多种扶正祛邪的详细方法介绍呢！书中说调理此病当忌食生冷、加强锻炼、增强体质，治疗当中药冲洗、艾灸扶阳、穴位敷贴。认真合上书页，猛然回想起好像在学校附近就看到过一家穴位敷贴馆，貌似贴狗皮膏药的。她每次路过都怀着科学理性的精神不屑直视，看来得找个机会去打探一下才行。

认真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告了“打针”的病假，趁晚自习的工夫溜出了学校。夜色中，认真找到了那家“狗皮膏药馆”。可是走近一看才发现，这馆居然叫“宫廷鼻炎馆”！认真揉了揉学习了一天略微肿胀的眼睛，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可仔细一瞧确实是“鼻炎馆”！

就在这时，馆中走出一个笑意盈盈的师傅，中医郎中的打扮，头上还戴了一顶瓜皮帽。他善解人意地把认真迎进馆里，还倒上了一杯热茶：“小姑娘，你是来咨询鼻炎治疗的吗？”

“你们这里是用穴位贴敷的吗？”认真单刀直入。

“有穴位敷贴啊，还有艾灸理疗、药水冲洗，我们这边是综合治疗的。签约治疗，无效退款。”瓜皮帽依然笑意盈盈。

认真一听，心头顿时一热，这不都是小册子上提到的治疗方法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需要治疗，怎么签约啊？”

“4980元一个疗程，依病情确定疗程，一次至少签约三个疗程。小姑娘，你的鼻炎患了多久了？”瓜皮帽关切地问。

“49807怎么这么贵啊！”认真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一个月的生活费才600块，这4980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嘛。

“小姑娘，你是旁边的实验初中的吧。这个费用对你來说开销太大了，你要让你的父母领着你来签约才行啊。你们学校有很多学生在这里治鼻炎的，效果很好，都是家长带着来的。”

“很多？”认真一直以为自己是不幸的个案，没想到得鼻炎的同龄人竟是这么普遍。

“是啊！现在的孩子，每天早起上学吸人体内的寒气多，学习压力又大，缺乏锻炼，大都正气虚弱，百分之二十的学生都有不同程度的鼻炎，一定要早发现早治疗啊！”

“我得这个鼻炎有三个月了，每天像是在地狱里挣扎，用你这个方法要多久才能治好啊？”

“你这还好，三五个疗程差不多就能断根了，要是拖了十几年的老鼻炎，那可是要好几十个疗程呢！”

认真在心中大致一算，差不多要花销两万块，那可是怎么也不能跟父母开口的一笔巨款啊。况且自从离家求学，自己从来是报喜不报忧，这个自己花了三个月才搞清楚的“脑漏”怪病该如何跟父母说起呢？

“知道了，谢谢，我还有课得先走了。”认真意识到这个鼻炎馆已不宜久留，赶紧想办法逃走了。

9

认真没回教室，虽然还有一节自习课可以去上，但是她没有去。走在校园的操场上，月下的草坪竟有几分浪漫。认真把书包放下来，丢在空无一人的跑道上，感觉全身轻快了好多。她伸伸胳膊、踢踢腿，想着要是每天不用惦记多刷些卷子，多看点参考书，有多余的时间就这样在操场上动一动真好。想着想着，就不自觉地跑了起来，大概是卸下了肩头的书包，那种久违的轻松仿佛就是一种动力，她在操场上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还有一些莫名的愤怒，此时不知怎么也成了一种动力，让她跑得停不下来，也不想停下来。因为停下来就要想那可怕的脑漏，停下来就要忍受鼻塞和头痛，停下来就要承认自己是个没辙的被击中的倒霉鬼……不能停下来，不能停下来，不能……

认真跑啊跑，跑啊跑，不知不觉就绕了操场十几圈。下课的铃声划破了操场的宁静，同学们一窝蜂地从教室里拥出，操场的跑道被迅速占领。认真这才缓过神来，赶紧去捡自己的书包。

“认真！你怎么在这儿啊？针打完了吗？”认真一眼望见波比拎着书包奔过来。

“呃，打完了。”认真松松衣服感觉热气蒸腾。

“你今天打的什么针，效果还挺不错的，感觉你说话都没那么瓮声瓮气声了，是不是感冒好多了？”波比天真地挽着认真的胳膊，对她的每一点变化都了如指掌。

“是吗？”波比这么一说，认真才发现，自己的鼻子真的通气了，流了些汗出来，脑袋上原本像裹住的一条湿毛巾也消失了，感觉自己轻快了好多，简直就是感冒和鼻炎已然被治愈的感觉。

“真的呀！波比，我好像好多啦！”认真兴奋地摇摇波比。

“是好多啦！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没有什么会打败你的，你可是我最崇拜的夏认真啊！”

“波比，有你真好！”因为波比的话认真感动极了，心里却暗暗意识到这都是刚才跑步的结果。这么麻烦的一个鼻炎，竟然跑跑步、出出汗就解决了，这可是之前什么灵丹妙药都达不到的疗效啊！难怪小册子里说提升正气是根本，看来跑步锻炼就是提升正气的好法子啊，正气来了，病邪就变成汗水被赶走了！

“当然了，准是天上的神仙每天听到我们的哭诉祷告，才决定不要让你这个学霸沦为一个鼻涕虫，呵呵！”

“波比，咱们以后再别逃体育课了，下了晚自习就一起跑步吧！”认真突然很认真地对波比说。

“怎么？咱们再也不争分夺秒地刷卷子了吗？”波比一脸不解。

认真想起“脑漏”的事情不曾跟波比备案，一时间也难以从头解释。

“你相信我能搞定鼻炎，一定是自带神力，对吧？”

“嗯，我相信！”波比肯定地点点头。

“那你就相信我，从今天开始，锻炼身体，珍爱生命，远离感冒！”

“哈哈，認真，你的病还真是好了，又是鸡血打不停……”

“我是认真的……”

“行行行，谁叫你是夏认真呢，呵呵……”

波比看见认真元气满满的样子，忍不住又像往常一样将一只胳膊挂在她的脖子上，两个人踉踉跄跄地朝寝室走去……

认真此时是感激黄易的，但她没有说出口，她只期盼周末赶快来临，好把那本发黄的小册子还回去。因为她相信一定有人，也在找寻这样一本小册子，还会幸运地看到这本小册子……

图·葛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