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中国红鹰团团长任辅臣壮烈牺牲100周年——记中国第一位布尔什维克、中国第一位荣获苏俄红旗勋章的先烈

文 邹长坪（国际医学争议学会医学部主任、美国康州大学医学中心教授）

铁岭龙首山烈士陵园纪念像

一 、在苏俄国内革命战争中成立的红鹰团及任辅臣团长

红鹰团成立：苏俄国内革命战争于1917年11月开始，至1922年10月结束。新生的苏维埃政权为抵抗外国武装干涉和消灭国内反动派进行了英勇斗争。在乌拉尔群山之中，阿克塔伊河流之畔，一支由2000多华工整编的苏俄红军、著名的乌拉尔工业区的工人“中国团”成功击退了高尔察克白匪军的疯狂进攻，打赢了一场又一场恶仗。这支华工武装作为数支参加苏俄红军战斗的中国军团中的杰出代表，被最高苏维埃命名为“红鹰团”，捷尔任斯基代表俄共布尔什维克中央，向在东方战线百余次战斗中屡建奇功的中国团授予红鹰团团旗，正式编入苏联红3军29步兵师，并于1918年10月27日在库什瓦举行了庄严隆重的命名授旗仪式。

“红鹰团”在库什瓦举行 命 名授旗仪式

团长任辅臣：任辅臣是乌拉尔地区华工领袖，也是中国红鹰团团长。在任辅臣的宣传及鼓动下，2000多名中国劳工纷纷自愿加入苏俄红军抗击白匪军，在中乌拉尔（现俄罗斯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州）一带进行战斗。

任辅臣团长生于辽宁省铁岭县，毕业于著名的铁岭银冈书院。1898年，沙皇俄国修建中东铁路哈尔滨至大连段的时候，他曾在铁路上做录事（书记员）。日俄战争期间，由于工作关系经常接触俄国共产党（布尔什维克），继而追求无产阶级革命思想并参加革命活动。1914年，一战爆发，任辅臣以外交署官员的身份随中国劳工一起来到阿拉巴耶夫斯克矿区。据记载，红鹰团的机枪手希皮岑回忆，任辅臣团长在阿拉巴耶夫斯克由政委谢尔盖·巴甫洛维奇介绍加入俄国布尔什维克共产党（日期不确定，很多文献中为1908年），并成为了历史上第一位华人布尔什维克。

著名的维亚保卫战及任辅臣团长的牺牲：苏联当地的一些报纸及保存不多的红鹰团档案资料中记载了任辅臣团长战斗及牺牲的经过。

1918年8月1日的《乌拉尔工人报》曾这样报道：“在我们前线上战斗着来自中国的战士，他们顽强、坚毅、纪律严明、无所畏惧，越是残酷的环境，越能激发他们的战斗力……他们的信条是‘人人为我，我为人人’。他们曾夺取彼尔姆，血战阿克塔伊，后又多次将敌军击溃在都拉河和上都拉河一带。光是他们缴获的机枪就可以装备一个师了。他们是我们战线上最好的战士……”

红军29师师部报主编帕维尔巴若夫说：“高尔察克的报纸上散布了那么多有关于中国国际主义者的谣言，是因为惧怕他们，恨他们……高尔察克白匪军的报纸也不会都在宣扬‘中国红鹰团是战场上遇到的最凶狠的敌人，他们异常勇敢，不怕死，擅长肉搏战。”

1918年11月，白匪军向莫斯科发起进攻。途中，在阿克塔伊河右岸遇到了担任阻击任务的卡梅什洛夫团和任辅臣团长指挥的29师中国红鹰团。此次作战，反共外援军和白匪军从武器装备到作战人数都得到了极大提升，战斗力大增，红鹰团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劲敌。在连续3-4天的交锋中，队伍的战斗减员一半，而牺牲的军官达到了70%以上。红鹰团先以骑兵为先锋斩杀敌军，进而步兵近身肉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率先重夺白匪军占领的维亚镇。这一战，杀敌近千，俘虏敌兵三百余，这就是著名的维亚保卫战。这场战役的胜利有着十分重要的战略意义，它阻断了白匪军对彼尔姆至莫斯科的直接进攻，为1919年春苏俄红军东线大反攻赢得了战机。但是维亚保卫战中我们永远失去了任辅臣团长。

1918年11月29日是我们永远无法忘却的日子。28日入夜，酣战了数日的红鹰团战士们在维亚火车站的军用列车中整顿休息。镇上仇视苏维埃政权的富农阿霍特尼科夫偷偷跑到驻扎在普拉吉那的白匪军指挥部向敌人提供情报，并亲自为白匪军做向导，带领敌军穿过人迹罕至的沼泽地，趁着黑夜从普拉吉那向维亚镇发动了突然袭击。敌人包围了维亚火车站，向红鹰团开火，机枪扫射的子弹像雨点一样射向惊醒的战士，团长任辅臣冷静指挥，命令各营交替掩护，争取突破包围，战士们前仆后继，壮烈赴死，无一人投降……战斗由黑夜打到黎明，惨烈悲壮，终因寡不敌众，红鹰团全团官兵战死疆场。战斗中，任辅臣团长先是左肩重伤，但他仍然坚持战斗，直到打光最后一颗子弹。由于红鹰团拼死抵抗，恼怒的敌人冲进车厢用刺刀挑杀任辅臣团长，破开他的胸膛……任辅臣团长壮烈牺牲时年仅34岁。

红鹰团覆没的噩耗传到红军总部，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斯维尔德洛夫扼腕长叹，一向处变不惊的捷尔任斯基拿着电话筒呆呆地伫立在写字台前，没有人敢把这个消息报告给列宁……

二 、任辅臣团长牺牲后苏联各界的报道

苏维埃红军总部将领和苏俄国内各界群众对中国红鹰团团长任辅臣及300名战士的壮烈牺牲表示了沉痛的惋惜及崇高的敬意。

曾经作为红鹰团战士，后来成为苏联元帅的戈利科夫参加过维亚保卫战，对于红鹰团的最后一战，他是这样描述的：“在维亚火车站，白匪军包围了我们团。战斗进行了一夜，从始至终，我的战友中没有一人被俘虏，没有一人求饶乞怜。因为红鹰团骁勇善战，与敌作战中牵制、耗费了白匪军大量的精力和兵力，所以高尔察克白匪军特别仇恨中国红鹰团，认为我团是东线战场上最大的敌人。也正因为如此，我的战友们牺牲时，状况异常惨烈……” 戈利科夫元帅对于红鹰团有这样的评价: “中国人的纪律性很强，他们无条件遵守营、连乃至排、班的任何规则。在我国前线作战的中国各部队，其特点是具有顽强不屈和异乎寻常的勇敢精神。”

《共产主义者报》这样评价中国红鹰团：“红鹰团是我们战线上最强的部队。这支中国团之所以有这样顽强的战斗力，在于他们对共产主义事业的无限忠贞，在于全团官兵之间血肉相连、生死与共的阶级感情。”

1918年12月28日，刊发在《公社社员报》（《真理报》前身）任辅臣团长的讣告中这样写道：“任辅臣同志在中国工人中享有很高的威望，他却把在同胞中的影响力和威信全部献给了苏维埃俄国。由他领导的中国红鹰团部队是我们战线上最坚强最忠诚的部队……革命战士们将永远铭记为全世界被压迫者的革命事业而献出了生命的中国人民的儿子—— 任辅臣同志。”

任辅臣牺牲后，列宁在莫斯科专门接见了任辅臣的妻子张含光和他的两女一子，对任辅臣团长也给予很高的评价，称他为“卓越的指挥员、优秀的布尔什维克党员、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同时也高度评价了中国工人阶级的国际主义精神。

三 、在俄国的中国烈士纪念碑及任辅臣团长的纪念碑

在俄国的中国烈士纪念碑：到1919年夏，苏俄红军队伍中共有8支由中国志愿者组成的队伍。红军29步兵师“红鹰”中国团、25步兵师（著名的夏伯阳师）、第222国际主义志愿军团、29步兵师第225中国步兵团等，他们为保卫新生苏维埃政权转战俄罗斯南北，参加多场战役。列宁最早的警卫中就有70多名中国人，托洛茨基和布哈林的警卫人员中也都有中国人。他们曾高度评价中国国际主义志愿军战士在保卫苏维埃政权的斗争中所做出的牺牲和贡献。在俄国各地共有8个主要的中国烈士纪念碑：7个是专门纪念中国烈士，1个是混合中国及其他国家烈士。其中3个是纪念中国红鹰团的，这3个纪念碑中有一个专为任辅臣团长及300红鹰团战士的纪念碑，2个是红鹰团的（见下2和3）。这几个中国烈士纪念碑分别是：

1. 位于莫斯科红场列宁墓右后侧的中国烈士纪念牌，为纪念1917年在俄国十月革命中为保卫新生的苏维埃政权牺牲的烈士而立，其中包括中国烈士。上面用俄文刻着：张-1917王-1917。因牺牲的中国烈士姓名不详，故冠以张、王两大中国姓氏以表纪念。

2. 位于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州下图拉市市郊维亚火车站旁的中国烈士纪念碑，碑文写着：中国红鹰团和卡梅什洛夫军团阵亡将士纪念碑。该碑立于1919年，于1988年重修。纪念碑介绍中说：最著名的中国烈士是1884年4月28日出生于辽宁铁岭的任辅臣。他在34年的短暂一生中，把14个春秋献给了世界无产阶级解放事业。1908年加入布尔什维克党，成为中国第一个布尔什维克党成员。1917年十月革命爆发后，任辅臣在布尔什维克党指导下成立了由附近华工组成的部队，并被编入红军序列，命名为“中国团”，任辅臣任团长。中国团成立后与外国干涉军和白匪军进行了英勇作战，战绩辉煌。为表彰中国团的战功，苏维埃革命军事委员会授予该团“红鹰团”称号，苏俄人民亲切地称该团为“中国英雄军”。1918年11月，任辅臣率中国团为保卫战略要地维亚火车站和下图拉市工厂同白军展开激战，因双方人员、武器相差悬殊，包括任辅臣在内约300名中国团官兵英勇牺牲。

3. 位于彼尔姆边疆区的两座中国烈士纪念碑。其一是彼尔姆边疆区特罗伊察镇中国志愿者纪念碑：纪念1918年12月在彼尔姆边疆区特罗伊察镇为保卫苏维埃政权而牺牲的第225团（红鹰团）中国战士。碑文用俄文刻着：“1918年12月25至27日在特罗伊察镇瑟尔瓦河畔被白匪枪杀的中国志愿者纪念碑，250名红鹰团战士和4名当地居民永垂不朽” 。

其二是彼尔姆边疆区叶洛沃村的烈士纪念碑：纪念1918年在此处牺牲的中国（红鹰团）、拉脱维亚和匈牙利战士。

4. 位于弗拉季高加索市中心广场的中国国际主义战士纪念碑，为纪念在苏俄国内革命战争时期（1918年弗拉季高加索8月事件）在弗拉季高加索牺牲的450余名中国国际主义战士而立。前后两面碑文分别用俄文和奥塞梯文写就，汉语译为“献给国内战争时期在北奥塞梯为捍卫苏维埃政权而牺牲的中国同志/北奥塞梯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劳动大众谨立”。纪念碑位于波扎尔斯基和伊里斯通两条大街交叉地带的“革命广场”上，民众称该广场为“中国广场”。

5. 位于沃罗涅日州新霍皮奥尔斯克市的中国志愿者纪念碑，纪念18个在此牺牲的中国战士。为保卫苏维埃政权，新霍皮奥尔斯克的红军近卫军第二莫斯科军团与白匪军顽强作战。为纪念在此战役中牺牲的红军战士和18位中国志愿者，苏俄政府于1921年在该市中心建立了革命公墓，亦称“兄弟墓”。

6. 位于罗斯托夫州莫罗佐夫斯克市的中国志愿者纪念碑，正面中俄文刻着：敬礼/这里安葬的是在保卫苏维埃政权的战斗中于1919年7月在莫洛佐夫斯卡娅车站地区牺牲的第292杰尔宾特国际团中国红军游击队队员。1958年十月革命胜利40周年时，苏联政府在这里建立了该纪念碑。

7.位于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维亚茨科耶村的苏联远东方面军步兵第88旅（中国东北抗日联军旅）纪念碑。为纪念二战期间在苏联牺牲的苏联远东方面军步兵第88旅战士，碑文为：这里埋葬着1941年至1945年8月在维亚茨科耶村牺牲的苏联远东方面军步兵第88旅战士及其家属。现该碑位于一片密林中，这里曾是苏联远东方面军步兵第88旅（东北抗日联军旅）营地。

四、成为中国第一位接受红旗勋章的先烈

1989年11月，原苏联驻华特命全权大使特罗杨诺夫斯基受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委托，在北京举行仪式，向中国国际主义英雄任辅臣追授红旗勋章。他在讲话中提到：“这是为了表彰任辅臣同志在苏联国内战争期间的特殊功勋，表彰他在乌拉尔粉碎高尔察克白匪军战斗中英勇无畏和自我牺牲精神，表彰他为铸造苏中两国人民的战斗友谊所做出的巨大贡献。”

红旗勋章是苏俄的第一个勋章，是根据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1918年9月16日发布命令设立的，授予直接参加战斗而表现特别勇敢和英勇的俄罗斯联邦的公民，是苏俄最高的战斗勋章。1924年8月，设立全苏统一的红旗勋章，将其上的pccp(俄罗斯苏维埃联邦社会主义共和国)改为cccp(苏联)。包括斯大林、瓦西里·康斯坦丁诺维奇·布留赫尔、亚历山大·华西列夫斯基等元帅 及将军和受勋军队接受过红旗勋章。

现存于俄罗斯斯维尔德洛夫斯克档案馆的任辅臣团长档案资料

“中国团”部分官兵合影，第二排右三着浅色衣服者为任辅臣

任辅臣团长成为中国第一个接受苏俄红旗勋章的人。任辅臣团长之子任栋梁参加了追授仪式。前苏联《真理报》《乌拉尔工人报》等各大报刊，中国的《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北京晚报》，《瞭望》周刊、《世界博览》月刊、《文物》杂志、《红旗飘飘》杂志以及英国《大百科全书》等都刊文介绍了任辅臣的事迹。

任辅臣团长及红鹰团烈士们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