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教育概念探讨

钟凯凯

21 世纪是海洋世纪，人类社会正以全新的姿态向海洋进军，党的十八大报告首次提出了建设“海洋强国”的战略目标，这是一个事关中华民族生存与发展、繁荣与进步、强盛与衰弱的重大战略。海洋教育对于海洋事业的发展具有先导性、基础性和战略性的作用，其重要性不言而喻。海洋教育由此也渐成一门显学，独立的体系呼之欲出。概念作为学科框架中一个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为相关学科的发展提供必要的理论支撑，也是学科得以存在和发展的合法性所在。海洋教育这个概念不仅是海洋教育理论体系的逻辑起点，为该体系中最抽象、最核心的基本组成单元，在理论体系中处于核心地位。而且，教育还是一项社会性活动，辩明核心概念可为社会系统的制度性建构提供认知基础。

一、海洋教育概念探源

为了厘清海洋教育的概念，有必要对其上位概念，包括海洋和教育进行必要的探源。

(一)海洋

海洋，据《现代汉语辞海》的释义，指海和洋，地球表面广大连续水体的总称[1]，对应英文的“seas and oceans”。《语言大典》将海洋在名词词性的基础上，增加了形容词词性。形容词词性的海洋有四种意思：一是对应英文的maritime，以居住在近海边为特征的海洋文化，或关于、属于海洋的。二是对应英文的marine，指属于或

关于海洋的；三对应英文的sea，以居住于海洋或海岸的，或以海洋或部分海洋作为……（如行为、权利、利害、关系）的园地、领域、主题、对象；四是对应英文词汇Neptunian，指属于或有关海洋的。[2]由此可见，名词意义的“海洋”，主要指自然存在的海洋；而形容词意义的海洋，用来修辞置于后端的各种名词，主要指人与海洋的互动而产生的各种事物，包括人类开发海洋、利用海洋的各种活动，以及人类对海洋的想象。如果从主客观关系的视角分析，海洋实际上具有三重面向：一是存在于自然界的海洋；二是与人类互动的海洋；三是人类想象的海洋。

（二）教育

据《教育大辞典》释义，教育（education）为传递社会生活经验并培养人的社会活动。广义的教育，泛指影响人们知识、技能、身心健康、思想品德的形成和发展的各种活动。狭义的教育，主要指学校教育，即根据一定的社会需求和受教育者的发展需要，有目的、有计划、有组织地对受教育者施加影响，以培养一定社会所需要的人的活动。[3]由此可见，教育是一种人类活动，伴随着人类社会的产生而产生，随着社会的发展而发展。社会生产和生活越发展，越复杂，对教育的需求越迫切。与此同时，在适应社会发展需求过程中，教育自身也得到发展。教育的发展也经历了从简单到复杂，衍生出不同的类别和层次。

二、海洋教育概念的形成与界定

为了探究“海洋教育”的概念，有必要从历时的角度，对此概念在我国的形成过程进行考察，并比较一些研究者对此概念的不同界定。

（一）海洋教育概念的形成

1998 年为联合国大会确立的国际海洋年。在此之前，“海洋”与“教育”在我国大陆是分别的两个词语，两者的交集在于对海洋某个学科领域教学问题的探讨上。胡志刚第一个使用了“海洋教育”这个概念，1998 年4 月，他在《中学地理教学参考》中发表了题为“面向未来的海洋教育”文章。他认为，随着《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在我国的生效，地理教育应按《公约》精神认识海洋。[4]因此，吴志刚提出的“海洋教育”概念侧重在内容上，指的是海洋地理教育，更确切地说是在基础教育阶段，在地理课中加强海洋意识教育。1998 年6 月，浙江海洋学院的佘显炜、吴中平发表了题为“浙江高等海洋教育发展研究”一文。他们着重分析了高等海洋教育在经济社会发展中的重要性，并在描述浙江省海洋高等教育的学科专业和教育机构设置现状的基础上，提出了浙江省高等海洋教育的发展设想。[5]佘显炜、吴中平提出高等海洋教育的概念，实质上区分了海洋教育的层次，侧重讨论在高等教育阶段，海洋专业人才培养的学科专业分布及海洋教育的机构设置等。此后，随着我国海洋战略的确立、海洋事业蓬勃发展，海洋经济异军突起，“海洋教育”成为热点问题，讨论的议题日益广泛，内容也不断深入，其中，最为集中的议题是从教育目的的视角，有关海洋教育发展政策研究。讨论从开发海洋资源，发展海洋经济对海洋教育的需求出发，研究者们分析海洋教育发展现状，提出相应的发展思考和政策建议，沿海各省都有涉及。其次，从教育内容和方法的视角，讨论我国各级各类学校加强海洋教育的具体做法，也包括课外实践活动的组织等，内容比较集中在教学领域。再次，从比较教育的视角，介绍其它沿海国家发展海洋教育的具体做法，借鉴其发展经验。另外，随着认识的深入，强化国民海洋观的重要性日益凸显。因此，从普及海洋教育的要求出发，讨论强化国民海洋观教育的措施、方法、途径等也成为重要内容。最后，海洋教育基础理论研究略有涉及，例如，海洋教育的跨学科性，高等海洋教育生态及其承载力、价值取向等。总之，随着时间的推进，“海洋教育”这个概念使用频度不断提高，内涵也日益丰富。

（二）海洋教育概念界定的比较

目前，在我国的实际使用中，“海洋教育”这个概念还处于泛化状态，人们往往把所有与海洋有关的教育活动都划入海洋教育的范畴。一些文献和学者从不同的研究主题出发，对“海洋教育”这个概念做过界定。例如，冯士筰院士从教育学原理角度，将“海洋教育”定义为：为增进人对海洋的认识，使人掌握与海洋相关的技能进而影响人的思想品德的一切活动。[6]台湾教育研究委员会提出“海洋教育”乃以海洋为主题的一门教育科学，教育目的以发展“亲海、爱海、知海”的新运动与新文化，培养一般国民的海洋通识素养为主轴，并兼顾海洋人才培养，达成教育学生亲近海洋、热爱海洋、认识海洋、善用海洋、珍惜海洋以及具备海洋国际观特质的国民素质。[7]台湾“国民中小学九年一贯课程海洋教育议题纲要”中，将海洋课程内容分为海洋休闲（水域休闲、海洋生态旅游）、海洋社会（海洋经济、海洋法政）、海洋文化（海洋历史、海洋文学、海洋艺术海洋民俗信仰与祭典）、海洋科学 [海洋物理与化学、海洋地理地质（地形）、海洋气候（气象）、海洋应用科学]、海洋资源（海洋食品、海洋生物资源、非生物資源环境保护与生态保育）等五个主题，十六个类别。可见，台湾的“海洋教育”是从教育的内容和目标上加以界定。申天恩等定义“海洋教育”的内涵为：探讨与海洋相关的人、事、时、地、物所交织而成的教育活动，与乡土教育、环境教育密切相关。[8]刘邦凡区分了“海洋教育”有广义和狭义两种含义。广义的海洋教育指凡是增进人的海洋文化知识，增强人的海洋意识，影响人的海洋道德，改良人的海洋行为的活动都是海洋教育；而狭义的海洋教育指学校海洋教育，是指由学校教育者有目的、有计划、有组织地对受教育者施以有关海洋自然特性和社会价值的认识、海洋专业能力以及由人的海洋知识（意识）、海洋道德与人的海洋行为等素质要素构成的海洋素养的培养活动。[9]马勇，朱信号从素质的构成要素出发，将“海洋教育”定义为：由施教者对人进行的有关海洋自然特性认识、社会价值形成以及海洋知识（意识）到人的海洋行为等素质要素组成的海洋素质的培养活动。[10]总之，到目前为止，对于“海洋教育”这个概念的确切含义，词典、辞海等工具文献中尚未有权威的界定，我国官方文件中也没有直接的定义。

三、海洋教育概念内涵的发展性

概念都有内涵和外延，概念的内涵和外延有大有小。海洋教育对应的英文词汇为marine education。一方面，“海洋教育”是有关海洋的教育，是众多教育活动中的一种，它的外延比“教育”要小。另一方面，“海洋教育”又是一种社会活动，是众多人类与海洋互动中的一种，它的外延也比“海洋”要小。“海洋教育”这个概念是“海洋”和“教育”这两个概念的叠加，外延很小，十分明确。逻辑学原理告诉我们，概念的外延越小，内涵就越大；反之，外延越大，内涵就越小。“海洋教育”这个概念的外延很小，因此，其内涵就十分丰富。这丰富的内涵，还未完全成熟，结构化建设才刚刚起步，系统化体系远未达到，还处在不断的充实、建构和发展过程中，突出地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海洋教育知识体系的发展性

知识是人类对物质世界以及精神世界探索的结果总和。知识为教育活动的内容要素，知识的特性决定着教育活动的组织方式。海洋这个认识对象的复杂性，海洋知识的广谱性、浅显性、综合性和发展性，决定着教育活动组织方式的发展性。

就知识产生的认识对象而言，海洋是一个复杂系统。海洋是一个比陆地更加广阔、更加综合、更加动态、更加不确定的存在。海洋约占地球表面积的71%，比陆地广阔的多；海洋由地球上的咸水体联系在一起，是一个完整系统，不同于陆地板块的分割状态。因此处于不同地域的海洋，彼此间的影响更加直接，相互间联系更加紧密，更加综合；另外，由于潮汐的存在，海洋内部变化更加动态，更加不确定。因此，海洋是一个名符其实的复杂系统。

就知识的广度而言，海洋知识体系是广谱的。海洋是一个包罗万象的研究对象，陆地有什么，海洋就有什么。海洋是相对陆地的一种自然存在，当然是自然科学的研究对象，海洋一词的原义就是指自然存在的海洋。同时，广袤无边的海洋映照着人类的精神世界，刺激、滋养着人们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也是人类信仰产生的重要来源，成为人文学科研究的对象。此外，海洋更是人们经济活动的场所、政治权力的范围，随着人类开发海洋、利用海洋程度的深入，海洋成为利益冲突的焦点，规范各方行为规则自然成为重点领域，海洋当然是社会科学研究的对象。因此，海洋教育的学科知识体系是广谱的，囊括了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的所有领域。

就知识的深度而言，人类积累的海洋知识还比较浅显。人类诞生于陆地，栖息于陆地，对陆地比较熟悉，对陆地探索的成果不断积累，认识就比较深入。而海洋与人类的现实生存还有一定距离，探索海洋的根本动力来源于开发海洋资源，拓展生存空间的需要。到目前为止，人类对海洋的探索还比较有限，积累的成果还不够丰富，并按海岸带—近海—深海—大洋的顺序而递减。

就知识的发展而言，海洋知识是一个开改性的体系，更具发展性。人类探索海洋的手段更加依赖于工具，而工具的发展又必需依靠科学技术的进步。我们对海洋的认识还不够深入，人类积累的有关海洋的知识总量远远不及有关陆地的知识，海洋许多学科还处在萌发和培育阶段。随着人类探索海洋步伐的加快，有关新知识被不断地加入进来，海洋将成为新知识产生的重点领域。而且，海洋知识更加综合。涉及海洋的问题往往是综合性的，必须立足于复杂系统的思想，需要多学科协同交叉协作才能完成。

（二）海洋教育组织方式的发展性

在我国，有关海洋的教育历史虽然悠久，但海洋教育的发展却是近些年的事。 中小学阶段的学校海洋教育，是海洋教育结构化发展比较成熟的部分，无论是教育对象、教育内容、教育组织方式等结构都清晰可见，边界也比较明确。而国民海洋意识教育和高等海洋教育，发展还不够成熟，尚未完全结构化。教育者和教育对象普布社会各界，各社会组织之间的边界并非泾渭分明，教育活动的组织场地也不仅仅局限于学校。

国民海洋意识教育旨在普及海洋知识，培养国民热爱海洋的情意，为我国更好地发展海洋经济、开发海洋资源、保护海洋环境、维护海洋权益提供大众基础。国民海洋意识教育在教育实施方面，不同于正规的学校教育，边界比较模糊。教育的对象是公民，教育者是各类社会组织的从业者。教育组织方式也广泛存在于政府、社区、大众媒体、民间组织等，甚至博物馆、展览馆、水族馆、旅行社等机构也在普及海洋知识的教育活动中，发挥着各自不同的作用。

高等海洋教育旨在培养海洋高级专门人才，创新海洋知识，为认识海洋、经略海洋、开发海洋资源提供智力支撑，为海洋知识的创造和积累提供认知基础。高等海洋教育所体现的国家战略性主导地位更加凸显、投入更加巨大。高等海洋教育的发展与海洋产业的发展有着密切的关联。科技、教育与产业发展密不可分，知识创造、知识传播和知识应用紧密相联。在培养海洋高级人才方面，不同类型的高等院校，不仅仅局限于海洋类院校，综合性大学、交通类院校、工程类院校、农业院校、师范院校等纷纷加入其中。在创新海洋知识方面，除了大学的研究生教育和研究机构、专业性的科研机构，一些非传统新型组织方式，如跨学科的综合性学术平台、学科性公司等组织也发挥着重要作用。

由此可见，实施海洋教育的组织方式，还处在不断的建构过程中，尚未完全结构化，其制度化的建设也在不断扩散、成型和完善过程中。

（三）海洋教育体系的初步框架

由于人类对海洋的认识还相当有限，在此基础上建立的海洋教育体系还在不断地充实、建构和完善过程中。一方面，随着海洋事业的快速发展，对海洋教育的需求非常迫切。另一方面，海洋教育自身也在适应海洋事业发展过程中得到发展。如今，“海洋教育”体系框架已初见端倪，可对其结构进行初步分类。

按教育层次来分，可分为初等海洋教育、中等海洋教育与高等海洋教育。

按教育类别来分，可分为海洋普通教育、海洋职业教育和海洋专业教育。

按教育活动地点来分，可分为学校海洋教育、家庭海洋教育、社区海洋教育与媒介海洋教育。按教育性质来分，可分为国民海洋通识教育，海洋专业教育。

按学校教育的形式来分，可分为全日制普通海洋教育和非全日制海洋教育。

按教育机构来分，海洋教育分为学校、政府机关、大众媒体和民间团体等。

总之，“海洋教育”这个概念是伴随着我国海洋事业的发展而自然形成的，这个概念的出现，意味着一个新体系的诞生。“海洋教育”这个概念外延十分明确，内涵非常丰富，目前尚未形成权威性的、公认一致的界定。随着我国海洋教育的迅猛发展，其内涵处在不断的充实和发展中，尚未完全结构化。其中，中小学阶段的学校海洋教育，是发展比较成熟的部分，其结构已比较清晰。而国民海洋教育和高等海洋教育，其结构化远未完成，边界也比较模糊，发展性特征明显。“海洋教育”是一个抽象而模糊的概念，而正是其模糊性，使其具有了巨大的包容性，为海洋教育的丰富和发展提供了很好的延伸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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