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文学面对爱情
——重读张洁《爱,是不能忘记的》

2018-12-31 10:21张晓东李京京
安徽开放大学学报 2018年3期
关键词:张洁张爱玲婚姻

张晓东,李京京

(阜阳师范学院 文学院,安徽 阜阳 236000)

张洁的短篇小说《爱,是不能忘记的》(以下简称《爱》)曾风行天下,也让张洁在当代文坛声名鹊起。但若以纯粹的文学立场来看,其实它并不出色。它更像一部理性、抽象的爱情哲学论文,而不是一部感性、生气淋漓的文学作品。它的出名多少和它诞生时的具体历史语境有些关联:在情感被禁锢了N年以后,一部直接以爱情命名的小说确实能够直击人心。但文学史上经常有这样的情形,一部在它的时代大放异彩的作品,在诞生它的时代过去之后,它也成为一部“过气”的作品。在我看来,《爱》恐也难逃这样的命运。艾略特说过:“文学之伟大与否并不全然取决于文学标准,虽然我们必须记住是否成其为文学只能用文学标准加以判定。”[1]

一、小说的腔调、结构与题旨:《爱》的真实质地

先说说为何从“腔调、结构与题旨”开始。说一个作家的风格,布封的“风格即人”说最广为人传;而从“文学是人学”(高尔基)的具体呈现来说,所谓风格就体现在文本具体的文体特征里;文体特征有很多面,腔调、结构是其核心,它往往隐控了作品题旨的表达。美国小说名家詹姆斯曾说过:所谓作家的风格,就是对自我“腔调”的寻找。

看看作品的具体情形。小说用第一人称叙述。首先引人注目的便是“我”讲述自己爱情故事的“腔调”:小说以调侃的调子开场,“我”30岁了,与共和国同龄,对于共和国而言,那是太年轻了,而对于还是姑娘的自己却早有了嫁不出去的危险。读到此读者可能以为“我”是自卑的,不过接着有些轻佻的一句“不过,眼下我倒有一个正儿八经的求婚者。”[2]就把读者这个可能的猜测矫正了。很自然接着对追求者乔林形象描述:他几乎就是古希腊时那个著名的“掷铁饼者”的样子。“光看这张脸和这个身躯,大多数的姑娘都会喜欢他。”[2]1先扬后抑的腔调再次暴露“光看、都会”暗含“反讽”,果然,“我”就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嫁他。“因为我闹不清楚我究竟爱他的什么,而他又爱我的什么。”[2]1面对自己的提问,有着好看身体、脑力却像孩子的乔林令我大大地失望,下面的句子已不是调侃而是讽刺了:“逢到我起意要对他来点智力测验,一定逼着他说出对某事或某物的看法时,他也只能说出托儿所里常用的那种词汇:‘好!’或‘不好!’就这么两档,再也不能换换别的花样儿了。”[2]2“智力测验、托儿所里”被用在两个成年人的恋爱情境中,说话者智力上的优越感和对对方的不屑实在无以掩饰。至此,开篇自嘲身后的隐意昭然若揭:“我”这个还没嫁出去的老姑娘对自己的现状满不在乎,潜台词当然是对世俗的不屑一顾与格格不入。“我的心被一种深刻的寂寞填满了。”[2]2用“深刻”修饰“寂寞”,连寂寞都和世俗的肤浅不一样,一句话,作为精神贵族的“我”对和生命一样神圣的爱情是绝不会草率的;“我”内心自有爱情的法则。在这个法则的对面,有着另一个世俗甚至庸俗的世界:把婚姻当作传宗接代的工具;这简直差不多是对爱情的侮辱。这样清洁高尚的爱情婚姻思辨在刚刚经历完无知无识无趣的“文革”后的20世纪80年代,语气确实有理由斩钉截铁。但若跳出这个历史界面来说,这样纯粹的爱情思辨自然么?更关键的是,它会获得对爱情、生命的真正认知并引领自己到幸福的路上去么?

《爱》的架构有点“复调”的意思:由“我”的爱情问题引出了对母亲钟雨爱情故事的讲述,母亲的故事最终成了启迪“我”生命的教科书。从结构关系说,“我”既是背景,也是参照,还是母亲钟雨爱情故事的“受益者”:“我”经由母亲的爱情教诲终于获得了成长。原来,我的爱情观其来有自。

母亲钟雨的爱情故事是非常态的:母亲“生得并不漂亮,可是优雅、淡泊。像一幅淡墨的山水画。文章也写得比较美。”[2]6-7说得白一点,母亲虽没有特别的美形,却有十足的美态。无疑,母亲的美即是人们常说的有内涵、经品味。这样另类美的母亲死心塌地矢志不渝地爱上了一个有着非凡历史的老而高级的干部。而且这有些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却几无外在的情节,在漫长的时光中,两人只有偶尔的擦肩而过、连手都没碰过。“其实,把他们这一辈子接触过的时间累计起来计算,也不会超过廿四小时,而这廿四小时,大约比有些人的一生享受到的东西还深、还多。”[2]14“尽管他们连一次手也没握过,他们却完完全全地占有着对方。那是什么都不能分离的。”[2]19“如果我们都能够互相等待,而不糊里糊涂地结婚,我们会免去多少这样的悲剧呦!到了共产主义,还会不会发生这种婚姻和爱情分离着的事情呢?”[2]19钟雨和老干部囿于道德、责任、忠诚无法走到一起,老干部送的一套《契科夫文集》则像一道符咒,定住了母亲一生的爱情。钟雨曾草率地嫁了自己并不爱的“我”的父亲,后来又决然分离。一直到终老,钟雨回望自己的心路历程,自己得出坚定清晰的结论:终身无悔;爱,是不能忘记的。而在“我”遇到爱情的困惑时,母亲钟雨直接又坚定地拿出了自己的爱情观,作为教科书放到了“我”的手上。“珊珊,要是你吃不准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我看你就是独身生活下去,也比糊里糊涂地嫁出去要好得多!”[2]4“要是遇见合适的,还是应该结婚。我说的是合适的!”[2]4“‘有还是有,不过难一点——因为世界是这么大,我担心的是你会不会遇上就是了!’她并不关心我嫁得出去还是嫁不出去,她关心的倒是婚姻的实质。”[2]5

话到此处,《爱》的题旨已非常清楚。与其说这是一本描写爱情的小说,还不如说这是讨论爱情婚姻本质的一篇宣言书。钟雨嫁给“我”的父亲是悲剧,因为没有爱情;钟雨和老干部也是悲剧,因为“爱情与婚姻分离”;世俗的所谓爱情其实只是庸俗的婚姻则连悲剧都算不上。“我”和母亲心怀悲怆,却一定要对这个庸俗世界喊出自己坚定的爱情信仰: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对于热爱精神清洁维护个人尊严的人来说,绝不可能因为婚姻出卖爱情。母亲走了。如果没有遇上合适的人,“我”也将在对母亲的祭奠中终老。

二、什么是好的爱情小说

先说《爱》的不足。第一、主题先行。纵观整篇,《爱》理智多于情感。张爱玲曾感叹:许多人是先看恋爱小说,然后再(按照他人所示)去恋爱的。在我们这,模仿恋爱、模仿思想、模仿生活……很流行。《爱》里所言的爱情,首先不是生活,而是一种理念;然后就跟着理念去找生活。更准确点,不是“找”,是“套”。若不符,不觉得自己的理念有问题,是“他者”不对。关于文学作为艺术,有许多老生常谈,诸如:文学不是时代精神的传声筒,不是哲学、思想论文;它要塑造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它是感性、形象的,形象大于思维,也即马克思的文艺美学所言的不要“席勒化”而要“莎士比亚化”;等等。所以,文学反对“主题先行”。歌德说得好:“理论是灰色的,生命之树常青。”文学是人学,它要表现的是人类广阔的生活以及广阔的生活中所包裹的深邃复杂的生命世界。《爱》最大的不足就在于它只有抽象的理念而没有真正的生活;虽说它不是“文革”时代高大全的主题先入为主,但仍然是包裹着时髦格言的“主题先行”,它简化甚至逃离了生活,除了自我陶醉的思辨,没有真正生活、生命的质感。

第二、脱离人生和生命。这是“主题先行”的必然结果。在第一节里,论者辨析了《爱》行文的腔调、文本结构的安排,从中归纳出了《爱》要表达的主题:爱,不能忘记,终身无悔;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其实,若仔细辨味一下文题“爱,是不能忘记的”,“不能”若与“不会”比对,“不能”是不是有一些自我暗示、甚至强迫的味道?多少有些不自然!而作家刻意要表达的主题也因文本多为纯粹、抽象而毫无质感的说教,没有真正的细节描绘,排斥生命真正的载体——身体,而无以支撑形同游离。《爱》的如此书写有违艺术与生活的双重真实。杜波罗留波夫曾说:我们不应该指责作家为何不那样写,我们只能分析他为何要这样写。在中国文学的历史链条上,一直都存在着这样的一个写作模式:文学要用它清晰、正确的理性服务于它的时代和人民。它孕育了中国现当代文学中的一个类型:说教文学。张爱玲当年就曾提请人们注意新文学中的“新文艺腔”,也即新文学中的“新八股”调,不过是庸俗的时髦追求罢了,所以,真有见识者不能维新为上,而要辨别“新中之旧”[3]。张的前辈茅盾也曾在长篇《虹》里借主人公梅行素之口讽刺过那些一味追逐思想时尚的浅薄青年:“你们这一帮人自谓‘前进’,其实呢,过去的人是吃‘子曰诗云’的饭,你们不过是吃‘打倒旧礼教’的饭罢了。”[4]真是一针见血的揭画皮!张洁《爱》里的爱情哲学的激情议论和梅行素所指的时髦青年的慷慨激昂何其相似。

就从理性思辨进入《爱》,许多且不是同一层面的问题也值得探究。爱情中的身体与灵魂不管是何关系至少是复杂纠缠的吧?可《爱》彻底地排斥身体;脱离身体立在精神高端处的爱情哲学还有说服力吗?《爱》中的思想不仅不高明而且矫情。钟雨对女儿传输爱情乃至生活哲学最重要的一句是:你若没拿定主意,就是一辈子单身也没关系。据这样的思路,爱情不再是生活,尤其不再是一个具体、独特的生命经历的鲜活的属于个人的生活世界。再看《爱》的核心主题: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流传了多年的恩格斯的名言,其实呢,恩格斯的意思本来是:(如果说)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若据此标准来要求世间的婚姻,那么世间的婚姻恐怕就没有几桩可以存在的了。恩格斯并不否定爱情,只是没有把爱情和婚姻如此因果绑在一起的意思。据说,后来的张洁无论是从生活还是文学都否定了自己的《爱》时代,宣称自己真正的写作是从《无字》*张洁:《无字》,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2年。这是张洁第二次获“茅盾文学奖”的长篇。和二十年前的《爱,是不能忘记的》的一样,作品带有鲜明的心灵自传性。在文意的表达上,可说是对《爱》的那种“玄想爱情”的解构。张洁自说,她的写作从《无字》才真正开始。这个说辞不管是对文学还是对张洁本人都有别样的意义。开始的。而《无字》则是通过三代女人的爱情描写呈现了一个共同的主题:爱情,女人无可期待。到底是生活比理论高明。

《爱》立足于玄想,无视生活、生命的复杂深邃,直奔自以为是的价值观表达,把在生活中不易解决的问题拿到文学中轻松解决,这是对文学与生活的双重解构。艺术家“并没有解决我们的问题,他也没有试图去解决这些问题。……一位试图解决问题的小说家,就要为宣传牺牲他的艺术了。”[5]就以《爱》与《红玫瑰与白玫瑰》为例看看张洁与张爱玲的不同。

一是心理描写。《爱》被许多评论视为有深度的心理描写,这是皮相之谈。不管文学还是人生,不能说触及了一些精神、思想、情感、个性等词汇就叫心理描写。有无出色的心理描写是文学艺术是否出色的最核心参量,但文学艺术中的心理描写该有它自己的准则。它应该是连续、内面、私人、深度、丰富、深邃、复杂的。它触及的应该是生活表象下的生命层次。《爱》有限的故事都发生在公共空间,而且没有连续性的过程,所谓心理又不过是“自话自说”,谈不上深度的交流,更不要说恋人间心理的“搏战”了。张爱玲的小说则可直接命名为“心理小说”,佟振保和英国女孩的初恋、巴黎嫖妓、和王娇蕊的婚外情、与妻子的婚姻生活,处处都是绵密内心生活的描摹,此时此刻此身此意几无一点缝隙。二是张爱玲的叙事从来都是连续的;张洁则是断续跳跃的。对人与生活的描写,哪一个饱满,哪一个干瘪,一读而知。三是写人视角的不同。张洁取“社会人”的视角,张爱玲则从“个人(这一个)”深入。钟雨深爱的那个老男人外表威严、挺拔、深沉,作者关注的是仪表、地位、社会关系、社会评价、社会行为等;张爱玲写人,关注的是个性、情趣、私德、私心,即是私人、内面空间中的人。文学是人学,把人写深、写活是文学的使命,蒙田说:“你要想真正了解一个人,不能看他在‘讲台上’说什么,你得看他在‘卧室里’做什么。你非得深入到他的私人生活中去不可。”[6]“私人生活”是文学的领地;即便是书写“公共生活”,也要以个人立场而出,打上个人的印记,文学的样态理应如此。二张的分歧就在此。

三、当文学面对爱情

为何“爱情是文学永恒的主题”?列夫·托尔斯泰说:艺术的本质是抒情。而爱情无疑是人类情感世界里最真最纯最动人心魄最令人心向往之的。“只要作者所体验的感情感染了观众和听众,这就是艺术。”“艺术活动建立在人们能够受别人感情的感染这一基础上。”[7]哲学、社会科学是理性的,文学艺术的魅力在于它的感染力,它用特定的形式把艺术家体验过的情感传达给别人。正如英国的克莱夫·贝尔所言:艺术即“有意味的形式。”这个“意味”就是“在各个不同的作品中,线条、色彩以某种特殊方式组成某种形式或形式间的关系,激起我们的审美感情。”[8]甚至在形式之一的语言方面,贾平凹也强调它的感情特质:“好的语言是什么?即能准确表达出人与物的情绪的就是好的文学语言。”[9]

文学、艺术发展到现代,它的情感性、心灵性特质得到进一步强调。郁达夫曾言:现代小说的现代性即体现在它对人的心灵的打量上。格非则直言:文学、艺术只关乎心灵[10]。塞米利安在《现代小说美学》的扉页上直书艺术家的两个特质:癫狂的激情;对艺术形式的把握[11]。米兰·昆德拉更有自己完整的小说论:“所有时代的所有小说都关注自我,去关注不可视的内心生活。”[12]总之,文学、艺术不是思想、理性的传声筒,它以情动人。

爱情是生命之学,生命之学当从内面透视。就生命的独特性“这一个”而言,生命与爱情几乎同义,对生命的自我与丰富的表达,再没有比爱情更合适的了。说这个生命是独特的,差不多就是说这个生命的爱情是唯一的——与众不同;反之亦然*米兰·昆德拉《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简称《生》)的男主托马斯是个沉溺女色从东方流亡到西方的知识分子。他对自己如此热衷女色给出的理由:人与人之间是差不多的,只有百万分之一的不同。这不同就存在私密的性上面,公共空间中同样的人没有探究的必要,他的兴趣是探究、体味那百万分之一。和张洁的《爱》有类似地方,《生》对“爱情”也充满思辨,但两部作品立足的根基不同。前者立足抽象、玄想的理性;后者则是感性、丰满的人性。米兰·昆德拉还通过文本中女主萨宾娜仔细辨别了“情欲”与“情愫(爱情)”的不同。。按文化人类学的观点,人类在文明进化的历史中,人性自身的进化其实并不大。詹姆斯·乔治·弗雷的《金枝》是人类文化学的经典之作。在书的序言中,著者口气坚定地说:尽管现代人类早已衣冠楚楚,但楚楚衣冠所包裹的肉体内面之性与其他禽兽并无二致[13]。张爱玲也曾说:“去掉了一切的浮文,剩下的仿佛只有饮食男女这两项。人类的文明努力要想跳出单纯的兽性生活的圈子,几千年来的努力竟是枉费精神么?事实是如此。”[14]古今中外的文学爱情描写丰富多彩,从其中可以看见不同历史时期人类爱情表现的不同样态,其间显现着丰富复杂的历史、文化、伦理、民俗、人性等方面的具体内涵。然而,这里面永远有一个核心:那就是不管你从外部世界的哪个层面、也不管你采取的是怎样的视角,文学中美好(这个爱情中的“美好”是文学词汇,它并不代表纯粹的让人舒适的那一种生命感觉,它更多时候恰恰给人痛苦、忧伤的感受。)的、触人心魂的爱情描写一定是最深刻、最全面、最复杂地刻画了人性,这三个“最”越是精彩,这个文学就越是经典。

当文学面对爱情,差不多即是说面对人生与生命。爱情是文学的永恒主题,爱情于文学的重要可见一斑;文学是人学,爱情在人生中的地位也可想而知。在不同的领域人们用不同的方式表达对爱情的理解,但唯有文学中的爱情最为丰富、最为真实。因为文学里的爱情感性、具体、独特,而且,它不只是表达理解,还有困惑、喜悦、痛苦、绝望、探索……它真正地和爱情拥抱,它深入到爱情的每一个角落,伟大的文学甚至还为人们开垦出新的爱情处女地。莫达尔说:“诗与文学的伟大便在于性爱,因为生命中性爱占重要成分,这些文学因此对生命便更真实”“若不叙述爱的兴趣,文学便简直不能存在”[15]。弗洛伊德则用提问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认识:“造成‘恋爱’的条件是什么?或者说,男人和女人根据什么选择自己的爱恋对象?当现实生活中找不到合乎自己理想的对象时,他们又是如何来满足自己的要求的,这一向是一个由诗人和想象力丰富的作家们描述和回答的问题。”[16]关于人类艺术,弗氏认为是艺术家性欲的一种转移升华,“性的冲动,对人类心灵最高文化的、艺术的和社会的陈旧做出了最大的贡献。”[17]一句话,爱情若不触及“情色”就失去了人的色彩而沦为抽象干瘪的语言符号了。

张洁《爱》里的爱情外在、抽象、理性、玄想,因为抽离了身体,显得特别不自然。爱情,身体可以“不在场”,但怎么可以“不在”?加缪《局外人》里莫尔索有句诚心的话:“我发现我的欲望常常使我的感情混乱。”萨特《恶心》中的一个女孩说及自己爱情的体会:爱情就是你站在悬崖上,明知下面是深渊,你还得往下跳。我跳过一次,再没有勇气跳第二次了。张爱玲的《沉香屑:第一炉香》里的葛薇龙对纨绔子弟乔琪说:“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有何相干?”这些忧伤而惆怅的情感体会无不基于灵魂对自己身心两面的追问。也许,我们的爱情文学早该追求它的“及物性”了,纯粹在虚无的精神世界里高蹈是不会对我们人类的爱情有真正的体会和感悟的。当文学面对爱情,文学要呈现的不仅是对爱情的有距离的理性认知,更要进入爱情的世界去和它拥抱,呈现心灵的沉醉和震颤。而《爱》则是一个反面的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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