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 伟(江苏)
新收的苞谷,在院坝里晒了几天太阳,体内的戾气被一点点吸干。肤色金黄,是一种超越色泽的饱满。
把一瓢苞谷粒倒入转炉,放少量白糖,再用晒干的苞谷棒子升起一堆火。
同根相煎,我听到摇动的炉肚里,有不再隐忍的哀怨和啜泣。
炒爆米花的老师傅,有一双敏锐的耳朵,他善于通过声音观察正在翻炒的苞谷的颜色。几十年的跋山涉水,教会他享受每一次爆炸出锅的瞬间。
温度和气压,共同制造一声落地惊雷,在偏僻的山村,这声响动,唤醒人们昏沉已久的馋欲。
一朵爆米花,是苞谷休眠之后的又一次绽放;白云的白,黄土的黄,都是它不曾改变的生命底色。
那时候,我们还不称它为零食,甜美的爆米花,是深秋季节,开在院落里的春意。
一朵朵,是庄稼人咧嘴的笑靥。
剩下的一度,留给纬度,留给海拔,留给不同地方的锅碗瓢盆,去解释沸点的差异。
一块冰,在生活的容器里融化、沸腾。从固态到液态,是涅槃,是诸法空相,度一切苦厄。
99℃,是我对生活的一种态度,为了表达自己对人间草木的爱,我降低了血液的沸点。一米阳光,就足以使它沸腾。
九九归一后,是我不愿面对的清零和重启。行走在生命的数轴上,我不迷信,但渴望并留恋这个宁静的落脚点。
99℃的人生,介于温热和滚烫之间。
我的热情,也只有99℃,可以泡茶,可以煎药,可以浓缩一些病痛和苦涩。
也许正是这一度之差,使我的体内燃起一堆不熄的火,或加热,或保温,它让我的胸膛始终保持温热。
剩下的一度,也留给自己,它会告诉身后的时光,为何我的性格会不温不火。
修行完满的人,佛,慈悲为怀。
一种野果,与佛结缘,像一盏盏佛灯,悬挂在大山深处的树梢上。
牛奶奶,佛灯果。
很多时候,我们不会在意它的名称,或雅或俗,吮吸,让不同年龄的人追溯母乳的哺育。
口中的汁液,感化老人们渐渐衰退的感官。
酸,是植株突破土壤贫瘠时受到的苦难;甜是无私,是馈赠,是母爱的光辉。
长于荆棘丛中,花、叶、果都可入药。它挣脱瘠薄的束缚,超度人间的一些病痛和苦厄。
对于大山的野果树来说,除了虔诚,它们再也没有别的信仰。
佛灯果,普照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