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河长制：繁荣 治水背后的新探索

虽然陕西不是河长制的开创者，但是从2016年年底《关于全面推行河长制的意见》出台后，陕西迅速在全省建立起省、市、县、乡四级河长体系，并以此为抓手，推动全省江河的管理建设和保护工作，使得三秦大地出现繁荣治水局面。陕西河长制建设为何能后来居上，走在全国前列？取得哪些成效？还存在什么问题？笔者日前对此进行了探访。

残酷水现实倒逼陕西省后来居上

地处干旱、半干旱地区的陕西省，横跨长江、黄河两大流域，流域面积在50平方公里以上的河流有1097条，而水资源却严重不足，人均水资源拥有量只有全国平均水平的一半。就是这些有限的水资源，却不断遭受着垃圾、污染的侵蚀。如何保护好有限的水资源，扼住水污染的黑手？如何斩断利益链，走出垃圾围河困局？如何赢得各方支持，做大治水投资蛋糕？如何破解形成多年的水少、水多、水脏、水浑四大问题，一直是三秦治水者的心结。

《关于全面推行河长制的意见》的公布，如一缕春风，吹去了三秦治水者心中的雾霾。陕西执政者紧紧抓住机遇，于2017年2月10日上午，在西安渭河河畔和榆林绥德无定河防洪工程施工现场，以视频会形式同步举行了陕西省河长制启动暨无定河综合治理动员大会。成立了以时任省委书记娄勤俭、时任省长胡和平任总河长，省委副书记和主管副省长为副总河长的领导机构，8位省级领导牵头分别担任渭河、汉江、丹江、泾河、延河、北洛河、黄河陕西段和渭河西安段河长。陕西省河长办设在陕西省水利厅，并组建了综合部、水流部、联络部和环境部，集中办公。

上行下效，一呼百应。在短短的半年时间里，陕西全省107个县区、808个乡（镇、街道办）先后出台工作方案，逐级建立起党委、政府主要负责人担任河长的工作机制。截至2017年年底，全省共设立124名市级河长、986名县级河长、4087名乡级河长，并落实了各级河长办公机构，印发了《陕西省河长制工作手册》《陕西省河湖库渠名录》《陕西省全面推行河长制实施方案》等，建立了河长制联席会议制度、信息报送制度、督查考核和问题清单制度，着力解决向江河倒垃圾、排污水，以及在河道非法采砂等问题。

众多的河流，庞大的河长队伍，河长是否履职到位了呢？

“河长制不是冠名制，而是责任制，每一项工作的有效实施，都离不开考核这个指挥棒。”陕西省河长办负责人说，“河长制能不能取得实效，其中很关键的一条就是问责考核是不是严格。”

陕西在实施方案中明确提出考核评价体系，为了使考核评价指标细化量化，省河长办制定了河长制督查考核制度，从考核的目的、内容、方法做了详细规定，用制度管事、用制度办事，使河长制落地生根。

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陕西就完成了河长制体制机制建设。2017年3月6日，时任水利部部长陈雷在给陕西省委书记、省长的信件中写道：“目前陕西的河长制走在了全国的前列……”

陕西河长制工作的推行雷厉风行，不仅因为善治秦者先治水，更因为残酷的水现实倒逼着陕西省必须有一个综合的部门，协调生态环境、社会经济、资源利用，以及工程治理，还有法律法规方面的关系，去解决河流问题。

一河一策创新模式

“秦岭以南似江南，关中肥沃是核心，陕北沙漠草原齐相汇”，这是一位学者对陕西区域生态特点的概括。特殊的水情决定了陕西河长制不仅要治污、保护水环境，还要优化水资源利用，改善河道面貌。

“要建立起与区域环境相适应的水资源布局，第一是保护水资源，因为缺水，水安全就非常重要，就必须保护水资源。第二是维护水生态，河流、水库都要有一个健康的生命。第三是优化水环境，让更多的地方依水得利，更多的人因水受益。”陕西省水利厅厅长王拴虎在陕西省政府政策例行吹风会上解读《陕西省全面推行河长制实施方案》时说。

陕南陕北的河流水情差异较大，南北水体功能、地质环境也不一样，河流问题非常复杂。陕西在全面推行河长制中，创新模式，因河施策，即针对每一条河流的具体情况，有什么问题解决什么问题，什么问题突出，集中解决什么问题。

一个目标不同方案，让各地在推动河长制工作中因地制宜，百花齐放。

西安市在落实河长制建设中，将水污染防治作为重点，确定了“一、三、五”的治水目标，即第一年要治理脏和污水的问题，三年达到无劣水，五年达到水质变清，恢复八水绕长安的胜境。针对这个目标，构建了1+3+1的体系，即三级河长，再加上村级的巡河员和河警。在河长工作作战指挥室里，每一条河的问题都被标示出来，一河一方案，形成了市区两级19个作战指挥室，图表171张，倒排问题集中攻坚。在水污染防治中，采取五策治水，就是工程治水、生态治水、技术治水、管理治水和社会治水，达到五水共治。在223个工程治水中，已经开工皂河、太平河、幸福渠等145个污水处理工程。在生态治水中，以昆明湖、美渼湖和天桥湖建设经验为借鉴，投资45亿元，开工建设62个海绵城市项目。在技术治水方面，将大兴新区污水源热泵交换经验等在全市推广，不断提高治水技术水平。在管理治水中，采取6个部门联合检查、定期巡查、不定期抽查，仅2017年就检查了400多次，查处违法案件41起，行政拘留44人。在社会治水方面，利用西安电视台的相关栏目和市政府的党风政风热线等平台，进行宣传、监督、曝光和有奖举报，营造人人管水的氛围。

“2017年3月4日以及7月23日，水利部两次到西安督查调研，都认为西安的河长制工作有成效，速度快，进展好。特别是我们的河长制作战指挥室，被高度认可……”西安市水务局局长贾生林说。

作为国家南水北调重点水源区的安康市，建立了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担任总河长，副市长兼公安局长担任总警长，实行一条河流一个河长一个河警，村上每一条河流有一个巡河员的责任体系。在河长制工作中，以管、护、治、防为抓手，依托丹治工程在汉江两岸建成了40万亩水土保持示范园；加快县城污水处理厂和垃圾处理厂建设，推进美丽乡村示范工程；坚持联合执法，抓整治等。通过百日专项整治活动，先后查处案件140多起。对于河长制工作不到位者进行问责，紫阳县一名村级河长便受到处分。白河县率先在全省开通了河长制监督管理APP信息化平台，给全县115个行政村的118名护河员，每人配发了一部智能手机，使得全县河道监管达到了空中有飞机，河上有船，地上有护河员，全方位、无死角的监管状态。

延安市组织开展“千人治污大行动”，并把治污技术作为推进河长制的重点内容。延川县采取建设污水池的方式，对沿河饭馆的污水进行集中收取，定点处理，并引进了石墨烯光催化技术，分解水中有毒物质，取得显著效果。同时，投资1.6亿元建设尾水整治湿地项目，姚店第二污水处理厂配套管网建设顺利完成。

河长制不仅有政府力量主导，而且还有民间治水力量参与。汉中市汉台区河长办面向社会公开聘请了10名河长制社会义务监督员，安康市汉阴县城关镇三元村成立了民兵护河队和青年志愿服务者保洁队伍。

“我就是三元村村民，是喝大木坝河水长大的，我们不保护河谁来保护？”汉阴县三元村正在村头巡查大木坝河的90后村民刘元说，“巡河时如果发现有人洗衣服，就会制止并警告，对多次劝告无果的行为会上报村委会，实施最高50元的处罚。罚款不是目的，目的是提高群众自觉护河爱水意识。”

一河一策的对症下药，让陕西河长在管理河道中出现了百家争鸣的局面。

河流脱胎换骨穿新装

出西安城往西南，从潏河与沣河合流而过的梁家滩湿地公园高处往下看，被一处湖心岛分隔开的水面，状若两块环环相扣的玉佩。看着清清绿水，我简直难以想象，短短的两年时间，昔日臭烘烘的潏河与沣河，竟变得如此美丽。

“河流变化如此之大，还要归功于河长制的落实。”西安市水务局河长办有关负责人说。

其实，这只是陕西河长制推行以来，全省河流脱胎换骨的一个缩影。伴随着河长制在三秦大地上的“生根发芽”，如今，从黄土高原到秦巴山区，从汉江到渭河，在陕西每一条河流上都会看到一块块公示牌，上面清晰地写着各级河长的姓名和联系方式，明确标注着河长的职责。

榆林市启动了总投资177.7亿元的无定河综合治理工程，咸阳市启动了总投资3.08亿元的泾河干流河道治理工程，西安市投资1.5亿元完成了长安区、蓝田县、临潼区50个农村生活污水治理示范村建设，使得城区污水处理率达96.07%，县城处理率达82.9%，顺利通过了国家水生态文明城市建设试点验收。白河县以白石河流域综合治理和改造提升为重点，投资3100万元修建堤防8.9公里，疏通清理河道12.8公里……不断的资金投入让曾经嗷嗷待哺的河流治理工作，如雨后春笋一般获得生机。

同时，各级河长及机构还充分发挥协调机制，推动流域规划、水资源优化工作。在河长制工作中，陕西省委书记不仅担任了全省总河长，还主动认领了渭河，并主导构建了全国第一家省级关中水系规划，推动渭河整治工作。陕西省水利厅充分发挥河长办的作用，成功实施渭河水量调度，各级河长还加快区内水生态修复保护工作，仅2017年，全省就完成农村涝池水生态修复整治1521座。

河长制的建立，让陕西治水工作出现了“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红河地处西安市蓝田县华胥镇境内，是灞河的一级支流。多年来，当地群众习惯于把生活垃圾抛撒堆放在河岸，将生活污水直排进河道。日复一日，曾经清澈见底的红河慢慢变成了垃圾漂浮、浑浊不堪的“垃圾河”。2016年12月，蓝田县副县长魏红迟成为红河的河长后，经过调研巡查，开始对红河实行全线整治。

“我们依法拆除了红河流域的30家砖厂，对河流全段进行清淤疏浚、排污口整治，清理河道积存了十余年的垃圾约9800立方米，清运污泥约4500立方米。为彻底解决沿河群众的垃圾倾倒问题，按照‘村收集、镇转运、县处理’的垃圾处理模式，我们设立生活垃圾收集站，配备垃圾清运车，按时收集清运生活垃圾。”说起对红河的整治工作，魏红迟有些兴奋和骄傲。

如今的红河，河水清澈，河岸美观。两岸不仅采用浆砌石护坡，还种植了樱花、红枫等。红河的改变只是陕西全面推行四级河长制管河、治水的一个缩影。和它一起改变容颜的还有渭河、汉江、丹江……

水清了，河绿了，旧貌换新颜的变化不仅记录着河流的成长，也讲述着河长们的治河故事。

归还河流女儿身仍任重道远

在收获经验的同时，一些涉河的深层次矛盾和问题也暴露出来。在延川县通往子长县的沿河公路上，沿途许多河道内仍可见废弃矿渣以及建筑垃圾。

“现在公路边河道的工程垃圾污染比较严重，主要是政府管理人员比较紧缺，监管还不太到位。”延川县永平镇河长办工作人员说。

其实不仅是乱倒垃圾，在嘉陵江宁强县段，河道里还有乱采砂现象。这种向河道里乱到垃圾、乱采砂、乱排现象，在陕西部分河段还是屡禁不止。所以，要想让陕西所有河流归还女儿身仍是任重道远。

“究其原因，有思想重视不够、河长履职不到位的问题，也有河道开发管理不到位、河湖治理不到位、河湖利用规划滞后等问题，还有‘九龙治水’‘部门分割’的体制机制问题。”陕西省水利厅有关负责人说。

“九龙治水”，一直是河流管理的最大弊病之一，都管，都不管，真出现问题了却找不到责任人。河流治理面临的问题非常复杂，往往一条河流的管理涉及多个部门。例如，影响一条河流水质的因素有上游入境客水、农村生活污染、农业面源污染和工业点源污染等多种因素，涉及面广。这也是造成部分基层河长“使不上力”的原因，而挂名河长现象在某些地方也确实存在，部分市县河长、上下游河长仍难以达成联合办公和协调处理机制，部门之间的协调力度更是有待加强。

中国电建西北勘测设计研究院高级工程师任苇认为，河长制的第一个字是“河”，河是“合”的谐音，其寓意可以理解为要改变过去“九龙治水”的局面，形成“合力”；河长制的核心是“长”，就是以建立健全党政领导负责制为核心，做到统一思想、统一治理；落脚是“制”，用制度来保障治理，实现江河湖泊的长治久安。

虽然河长制是解决“九龙治水”尴尬局面的良方，但不是灵丹妙药。要想让清水长流，还需加强考核和追责，还需各级河长特别是省市河长“发力”。

日月经天，江河行地。河流是人类文明的摇篮，一部人类文明史，就是人类依水而居、与河为伴的历史。而这部历史，随着河长制工作的深入和探索，将会更加丰富。